宋妙意蹙眉，又仔仔細細地重新把脈，這才確信地說道：“你有喜了?！?/br>
    裴昭顏愣住。

    宋妙意以為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換了好幾種說法：“你要做娘親啦！你要生小皇子小公主了！”

    “你沒診錯？”好半晌，她終于回神。

    “自然沒有，”宋妙意哼了一聲，瞧著比她這個準娘親還要興奮，“等我成親后有喜了，一定跟你訂個娃娃親！”

    “完了……”裴昭顏咽了下口水，想起連日來的隱瞞，絕望道，“我要死了！”

    “呸呸呸，說什么呢！”宋妙意嗔她一眼，“我先回去，不打擾你跟皇上了。明日我派人給你送本醫書，你好好看看?！?/br>
    宋妙意悄無聲息地走了，裴昭顏還在發愣。

    原來不是月信推遲，而是有喜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一聲“皇上駕到”拉回了她的神智。

    匆忙往窗外看一眼，原來已經到傍晚了。

    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皇上呢！

    “昭顏，怎么了？”祁淮疾步走來，瞧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

    裴昭顏連忙乖乖巧巧地站起身，拉著他坐下，鼓起勇氣道：“皇上，如果我有一天騙了你，你會怎么懲罰我？”

    祁淮瞥她一眼，不以為意道：“罰你一整晚不許睡覺，陪朕快活?！?/br>
    也不算什么嚴重的懲罰，裴昭顏心一橫，索性直接說道：“皇上，我懷孕了！”

    “好，今晚你別睡了，”祁淮沒在意，“月信剛走便騙朕有喜？看來這個懲罰太小，朕……”

    “皇上，我說的是真的，”裴昭顏癟癟嘴，眼淚忽然流下來，“怎么辦，我有喜了?！?/br>
    祁淮仔細打量她一眼，耳邊轟的一聲炸開。

    好半晌，他強忍住顫抖的聲音，輕聲安慰她：“你別哭，朕不罰你了，你……”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停頓片刻，才終于問道：“你的意思是，你這個月的月信沒有來？”

    裴昭顏慌亂地點點頭，淚珠砸下來，燙的他的手背一陣灼熱。

    祁淮緩了又緩，還是沒緩過來，許久才揚聲道：“去把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全都召來！”

    說完他又用指腹幫她拭淚，帶著顫抖，他艱難地開口：“你別哭，朕不罰你，這是喜事?！?/br>
    “我騙了你，”她抽噎著開口，“我不是一個好皇后，以后就做不了好母后?！?/br>
    怎么忽然繞到這里了？

    祁淮的思緒也是一片混亂，他下意識地看向她平坦的小腹，難以置信里面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或許已經有了心跳，強勁有力地跳動著。

    可是前段時間，他一直拉著她散步行房，也不知道這個小家伙是什么時候到的，這么頑強。

    不再多想，他還是柔聲安慰她：“昭顏，你是燕國最好的皇后，也會是下一個皇帝最好的母后。都說母子連心，你若是再哭，肚子里的寶寶也哭了?！?/br>
    聽到這話，裴昭顏果然含著淚抬眸，打著哭嗝道：“那、那我不哭了?！?/br>
    “乖?！逼罨葱⌒囊硪淼乇ё∷?，同樣慌亂無措，他卻也盡量讓她安心。

    很快，太醫過來了。

    許是李公公囑咐過，太醫令一過來便上前把脈，其余的太醫沉默地行禮，又很快起身站在一旁等著皇上吩咐。

    裴昭顏仰頭看向早已立在一旁的祁淮，他的眉緊緊蹙著，眼睛像是要穿過太醫令把脈的手，直直的進入到她的身體里。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這才放松下來，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裴昭顏垂首抿唇一笑，不明白方才她為何這么害怕皇上懲罰她。

    她有喜了……這明明是好事呀！

    “回皇上，娘娘已有孕一月有余，脈象平和，并無不妥之處。老臣會與其他太醫商討一番，給娘娘配藥?！碧t令沉著道。

    “多謝您?！迸嵴杨仛g喜道，翰林院三院包括太醫院，是以她也認識太醫令。

    太醫令露出一絲笑意，這才朝祁淮道：“老臣告退?！?/br>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一向沉著的祁淮還是怔在原地。

    李德福笑呵呵地把太醫們送了出去，又賞了銀錢。

    終于安靜下來，裴昭顏抬眸，輕輕扯他的衣袖：“皇上?！?/br>
    “嗯，怎么了？”他問，“不舒服？想用膳？想睡覺？還是想……”

    “都不想，想和你說說話?！?/br>
    祁淮心一軟，牽著她的手走向床榻，見她乖乖的躺進去。他躊躇片刻，見她依然期盼的看著他，這才脫鞋上榻。

    只是其中的距離像是隔了一條銀河。

    “皇上，沒事的，”裴昭顏無奈地主動靠近，“現在肚子還平著呢，傷不到他?！?/br>
    祁淮嗯了一聲，依然沒敢碰她。

    “昭顏，朕這個月……”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這個月拉著你東奔西跑，行房也頻繁，朕早就該吩咐太醫為你請平安脈，但是朕疏忽了?！?/br>
    他自責不已，說完這段話才艱難地抬首，對上她笑吟吟的模樣。

    “怎么能怪皇上呢，”裴昭顏握住他的手，“我也沒有拒絕嘛，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皇上不許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br>
    她怕他又多想，連忙扯過他的手往她小腹上放。

    “皇上想不想摸一摸，這里有咱們的孩子呢?！彼难劬α辆ЬУ耐?。

    他的手僵硬地跟著她的動作移動，口中拒絕道：“朕怕傷到你?！?/br>
    “只是摸一摸嘛，讓他知道父皇的溫度?！迸嵴杨伬硭斎坏?，顯然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終于碰到她的小腹，祁淮控制著力道，輕飄飄的碰了一下便要離開。

    裴昭顏也沒攔他，轉而問道：“皇上，你說給他取個什么小名？”

    “還不知道男女，”他的聲音艱澀，下意識地回答，“朕不知道該怎么取?！?/br>
    “誒，那就取兩個嘛！皇上傻了不成？”裴昭顏嗔他一眼，又理所當然地吩咐道，“去把博古架上最厚的書拿來?！?/br>
    祁淮便下了床榻，走到博古架旁，看到兩本一樣厚的書，都有覆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想必她從來沒看過。

    他抽出一本，隨意翻了幾頁，見都是些晦澀難懂的句子，她肯定不耐煩看。正想放回去，又忽然發現里面夾著幾張薄薄的紙，他面色平淡地打開看了一眼。

    卻見是一幅丹青，上面畫的明明是……

    他面色如常的放回去，轉而抽出另一本，轉過身，裴昭顏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見他手中拿著的書，這才松了口氣。

    “皇上，你怎么知道是這本？”她笑嘻嘻的，眼里卻藏著些許不安。

    “朕一看便知道?！彼芸焐狭舜查?，裝作沒翻開那本書的模樣。

    裴昭顏張了張口沒再問，心里卻懊悔不已，另一本書里夾著那日給皇上畫的畫像，幸好他沒發現。

    “這個字怎么樣？”

    祁淮的話拉回她的思緒，裴昭顏慌亂的往書上瞟了一眼，急忙點頭：“很好！”

    “你喜不喜歡？”

    裴昭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是不是累了？”祁淮瞧她神色懨懨，從善如流地合上書。

    “對對對，我想睡了！”裴昭顏點頭，她現在心里亂亂的。

    他下了榻，又幫她掖好被子：“睡吧，等你醒了便派人去養心殿說一聲?！?/br>
    裴昭顏乖乖地閉上眼睛，一直等著他離開，可是他卻坐在床邊一直看著她。

    目光柔和，繾綣安心。

    等啊等啊，等到她睡著了也沒等到他回去。

    醒了之后，裴昭顏馬上清醒過來，下了床榻便要去找那本書，書還在，她松了口氣，拿起書打開，畫像不翼而飛。

    ……完了，肯定被皇上拿走了！

    “娘娘，您醒了？”橙心連忙快步走來，見她赤著腳不由得心驚，“娘娘快上榻，受涼了可怎么辦？”

    裴昭顏邊往回走邊問：“皇上什么時候走的？我睡了多久？”

    “皇上是酉時一刻走的，您睡了一個時辰，”橙心恭敬回答，又幫她穿上鞋襪，“奴婢去喊藍玉過來，一會兒就派人去養心殿知會皇上?！?/br>
    知會皇上？裴昭顏連忙搖頭：“別別別！國事重要，不用告訴他了！”

    橙心頷首：“娘娘餓了吧？奴婢把晚膳端到這兒?！?/br>
    食不知味地用了晚膳，裴昭顏思慮良久，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難道去質問皇上為什么把她畫的畫像拿走嗎？可是她畫了皇上，也沒經過皇上同意呀。

    萬一皇上問起來為什么要畫他……難以啟齒，總不能說她當時被豬油蒙了心吧？

    “娘娘別皺眉了！”藍玉忍不住出聲，“您還懷著孩子呢，您若是不高興，小皇子也不高興?！?/br>
    “誰說是小皇子？”裴昭顏馬上反駁，“我要小公主！”

    藍玉無奈地點頭，怎么懷孕了之后娘娘更像小姑娘了呢？

    “昭顏不想給朕生小皇子？”

    “參加皇上！”藍玉飛快地行了禮，朝裴昭顏眨眨眼便走了出去，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還不如不走呢。

    裴昭顏抿了下唇，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你畫的丹青，朕看了?！逼罨醋谒磉?。

    裴昭顏緊張地垂首，雙手絞在一起。

    “畫的很好，怎么藏起來不讓朕看看？”祁淮埋怨她，話中卻透著一絲歡喜。

    “……”她驚異地抬頭，問，“皇上不怪罪我？”

    “怪罪什么？畫自己的夫君有什么錯？朕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藏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