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裴昭顏點點頭:“那你白天可以去找妙妙玩呀?!?/br> “我就是想說這件事,”秦梧嘆了口氣,“妙妙最近總是躲著我,我……” 裴昭顏恍然大悟,怪不得近些日子妙妙不出來玩,她還以為妙妙對皇宮的新鮮感過去了,又開始懶了呢,沒想到居然是為了躲秦梧。 這兩個人真好玩,裴昭顏笑了一陣子,還是決定給秦梧出個主意。但是思來想去,她好像沒什么能幫忙的。 她頭上有兩把刀,一把名為皇上,一把名為師父,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更別提幫別人了。 裴昭顏摸摸脖子,不自然道:“等你升了職,白天去找妙妙吧,她應該只是……只是……” 裴昭顏想了半天,終于想出了合適的詞:“是害羞!對,就是害羞,你不要逼她,你們還小呢,不要著急?!?/br> “是這樣嗎?”秦梧茫然的想了片刻,他仔細思索了一陣,最近似乎確實追的有些緊,他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朝裴昭顏一抱拳,轉身走了。 裴昭顏的手朝他搖啊搖,面上也是一片燦爛。 躲在暗處的祁淮探出身,周身的氣壓更低,菊園的花大都低矮,也沒有什么大樹可以藏身。他只好躲得遠了些,是以也沒有聽到什么,只有模模糊糊的聽到幾個詞。 “白天找……升職……害羞……不要著急……”祁淮慢慢念了幾遍這個詞,他冷笑一聲,腦海中拼湊出裴昭顏和這個侍衛的故事,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更顯陰沉狠厲。 十月的天涼爽異常,李德福在旁卻早已大汗淋漓,他小心翼翼道:“皇上,要不要讓奴才查查此人的身份?” 祁淮默了片刻,抬眸看向那個又開始畫畫的少女身影,沉聲道:“不必了?!?/br> 難不成他還比不得一個小小的侍衛,想到這里,他強壓著怒火舉步往前走去。 裴昭顏剛剛在和秦梧說話的時候便有了靈感,是以秦梧一走,她馬上在殘菊圖中的小亭里添了幾筆,寥寥幾筆畫出一個男人的輪廓,正仰面躺在小亭里小憩,腳下擺著幾個酒壇,寂寥蕭索。 一口氣畫完,裴昭顏滿意的舒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舒完,她就被嗆著了,皇上怎么又來了! 她咳了兩聲,臉色漲的通紅,看在祁淮眼里卻是少女含春的嬌態。他冷哼一聲,說出的話便帶了刺:“裴司藝在此處幽會外男,該當何罪?” 裴昭顏驚訝的張大嘴巴,幽會外男?她連行禮也忘了,呆呆的說道:“臣妾……臣妾沒有私會外男?!?/br> 祁淮哼笑,瞟了一眼她的畫,心中煩躁更甚,喜歡一個酒鬼也不喜歡他,真是……真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沒有說話,目光幽幽的盯著她。裴昭顏也不怕他了,沒錯就是沒錯,就算他是皇上,她也不會屈服在他的yin威之下。 她倔強的仰著脖子看他,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裴昭顏有些堅持不住了,皇上沒事長這么高干嘛! 可是她也不能輕易低頭,好端端的給她扣一個幽會外男的帽子,皇上怎么能這樣!虧她以前還覺得皇上雖然年少,但是心智卻格外堅韌,也不會濫殺無辜。但是如今看來,她看人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 兩人又僵持片刻,祁淮看著她梗著脖子,一副不服輸的模樣,心底的那絲不虞倒是很快就消散了,或許是他錯怪了她也不一定。 他收斂了神情,雖然心里還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面上卻一派淡然,他隨意道:“算了,朕恕你無罪?!?/br> 反正日后你是要做朕的妃子的,管他是什么人,世上沒有比朕更好的人! 可是等了片刻,他卻沒有等到裴昭顏說話,祁淮掃了她一眼,見她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皺眉道:“怎么,你不服?” 裴昭顏嗚咽一聲,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小小聲道:“我……我脖子麻了……” 第11章 賞賜 裴昭顏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丟人過,丟人就算了,還在一國之君面前丟人! “啊啊??!”裴昭顏一回屋就爬到床上蒙住頭哀嚎起來,“煩死了!” 睡眼朦朧的李韻坐起身,幽幽問道:“小師妹,怎么了?” 裴昭顏撲騰著的腿一僵,她抱著被子坐起來,很不好意思的只露了雙眼睛對著李韻:“五師姐,你怎么還在睡呀?” 李韻嘆了口氣,夢游般的下了床,來到裴昭顏面前盯著她看。裴昭顏眨眨眼,馬上求饒道:“五師姐我錯了!” 李韻沒說話,而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憤憤道:“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裴昭顏眨眨眼,李韻感受到一陣酥麻,又猛地把手撤開,尖聲叫道:“小師妹,你太犯規了!” 裴昭顏茫然極了,她什么都沒做???怎么五師姐這么大反應? “你只露一雙眼睛,就是想勾引我?!崩铐嵳裾裼性~,順手掐了把她的臉,觸手溫潤膩滑,還帶著淡淡的香味。她舒服極了,又捏了兩下,“不過本師姐樂意被小師妹勾引,來,給師姐笑一個?” 裴昭顏聞言粲然一笑,桃花眼瞇成了一彎月牙,一向嫵媚的臉上帶了點純,愈發勾人。李韻看呆了,慢慢說道:“小師妹,我的名字應該給你,什么是韻,我見了小師妹才明了?!?/br> 說完她又游魂似的爬上了床,閉眼便道:“小師妹我睡了,夢里我肯定比你長得好看?!?/br> 裴昭顏慢慢掀開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來小銅鏡照了照。她笑小銅鏡也笑,她做鬼臉小銅鏡也做鬼臉,最后她嘆了口氣,把小銅鏡放下了。 為什么她會長這樣一張臉呢?裴昭顏很是苦惱,桃花眼勾人,櫻鼻小巧,雙唇不點而朱。師父說她朱顏皓齒,明眸善睞,是明艷極了的長相。 可是她自己怎么看都是一副禍國殃民的相貌,不過她的性格……裴昭顏捂臉,為什么和長相不一樣! 師父說她單純不世故,可是她寧愿世故一點。就比如方才,她和皇上講些什么廢話,還把自己的脖子扭到了,傷敵零,自損一千…… 不過郁悶了一陣,裴昭顏又樂呵起來了,皇上那么忙,肯定不會記得這種小事的。她握拳暗暗給自己鼓勁,等下次見到皇上,她肯定比皇上還要鼻孔朝天! 鼻孔朝天的祁淮此刻正在垂拱殿批閱奏折,殿內燃了許多蠟燭,燭光映照在祁淮臉上,讓他向來冷峻的臉多了絲柔情,李德福不敢再看,他合上眼睛微微歇息。 伺候皇帝看起來風光,實際上風險太多了,也就是在守衛森嚴的垂拱殿他才敢瞇一會兒,在別處是萬萬不敢的。 只是剛瞇了一會兒,他忽然聽見一聲低低的氣音,像是鼻間發出的哼笑,李公公馬上警覺起來,利目掃視各處,卻并無異動。 他放心不下,輕手輕腳的走了幾步,又聽見一聲低低的笑,像是耍弄他的不自量力,李公公皺眉,低聲喝道:“何人敢在垂拱殿造次!” 久無聲息。 李德福有些納悶,難不成是他聽錯了?郁悶的回過頭,他猛然發覺皇上居然在笑! 這可比有刺客還要嚇人,李德福瞳孔緊縮,嚇得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他戰戰兢兢道:“皇上,奴才……奴才犯了何罪?” 祁淮擺擺手讓他起來,好不容易繃著的臉又漾開了笑,他用手掩著唇,眼角眉梢卻俱是歡愉,他頓了下,慢慢說道:“裴司藝,可真好玩?!?/br> 李德福冷汗都要流下來了,裴司藝是有趣,可是您這樣笑更嚇人好嗎!不過皇上許久沒有這樣真心實意笑過了,他幾乎都要忘了,是以告罪道:“奴才糊涂,皇上見諒?!?/br> 祁淮再次擺擺手,神清氣爽的開始批閱奏折,連大臣們催他開枝散葉的奏折也不在乎了,他自言自語道:“哼,朕自然會納妃,不過哪里輪得到你們cao心朕的家事?!?/br> 李德福聞言也是真心高興,皇上少有這么孩子氣的時候,自從裴司藝出現,皇上臉上的笑便多了起來,雖然多數時候對他來說是驚嚇。 想起皇上這幾日對裴司藝的種種不同,他掂量半晌,舊事重提:“皇上,裴司藝要封個什么位分?” “此事不急,”祁淮給最后一封奏折批了朱,淡然道,“明日給畫院送些賞賜,這些日子,他們也辛苦了?!?/br> 李公公在心里衡量了一番這賞賜的分量,連忙應是,躬身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畫院眾人便接了賞賜,上好的筆墨紙硯流水兒般的送了過來,連翰林院都忍不住艷羨,心道皇上好大的手筆,這湖筆,這端硯,這宣紙,甚至還有極其罕見的顏料,哪個不是好東西? 畫院眾人激動不已,都不由得叩謝圣恩,高呼萬歲。 裴昭顏自然也在此列,她是真心實意感謝皇上的。畫院物資稀缺,用的東西都是陳年舊物,能省則省。師父也經常用俸祿貼補,可是同樣抵擋不住銀子如流水一般消失不見。 賞了好東西,再過一兩日窄袖冬衣也做好了,畫院在翰林院三院中一改往日頹態,隱隱有了揚眉吐氣之意。 裴學士察覺到徒弟們的得意,皺眉讓他們收斂些?;噬蠈Ξ嬙汉?,他們自然也要報答皇上,是以她少見的布置了課業——畫一幅皇宮鳥瞰圖。 畫鳥瞰圖自然要東跑西跑,把宮殿都牢記于心才好下筆,是以裴昭顏沒了束縛,自然極為高興。她先把皇宮西南角的翰林院三院畫了,便撒歡兒似的跑去了御花園,又琢磨起給師父畫個什么畫。 只是這次還沒到御花園,她半路便碰見了皇上,前幾日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裴昭顏鼻孔朝天的豪言壯語早就拋到了腦后,她連祁淮都沒敢看一眼,反而不自在的摸摸脖子,這才行禮問安。 祁淮原本行色匆匆,見了她這副小媳婦似的模樣卻也不急了,他和顏悅色的問道:“這是要去哪里?” 裴昭顏如實說了,祁淮也沒逗她玩,很快便放她走了,李德福納了悶,湊上去問道:“皇上,您怎么……” 祁淮看著那道窈窕身影走遠,問道:“朕讓你找的東西找好了嗎?” 李德福自然應是,祁淮夸贊了一聲,眼睛卻還瞅著已經走遠了的裴昭顏。他勢在必得的笑了笑,這才舉步離開。 第12章 春色 過了幾日,畫院呈上了皇宮鳥瞰圖。 祁淮隨手拿起裴學士畫的,大氣磅礴,又不失雅致,他點點頭,放在一旁。 第二幅便是裴昭顏畫的了,她在畫院官職不低,除了裴學士,數得上名號的就是她了。她也算是有天賦,居然能越過一眾師兄師姐得了正七品的司藝一職,她的師兄師姐也毫無怨言,倒是能服眾。 若不是因為她年齡尚小,便是正六品的供奉一職也拿到了。 供奉……隨侍皇帝左右,專為皇帝作畫。大概這才是裴學士遲遲不讓裴昭顏升階的真正原因罷。 燭火發出噼啪一聲,祁淮這才回過神。他低頭琢磨許久,忽然覺得她畫的有趣,似乎把她喜歡的東西通通畫了進去,連湖邊的野花也沒放過,想必是常畫的了,但是布局并不顯雜亂,反而多了一絲野趣。 祁淮盯著那小小的紫花看,忽的說道:“朕記得,明華宮似乎種了數十株紫藤樹?” 李德福連忙應是,明華宮靠近御花園,是東西六宮景致極佳的宮殿,離養心殿也是最近的。 他等了片刻,并沒等到皇上再說什么??此剖请S口一問,但是李德福是多精明的人,馬上便派人開始修繕明華宮,紫藤樹也要好好修剪打理一番。 只是這紫藤花四月才開,如今才十月,花早就謝了。李德福正思索著,祁淮又喚他:“吩咐下去,明日朕要考校畫院的功課?!?/br> 李德福神色一凜,領命而去。 聽到李公公的話,畫院眾人都有些緊張,師兄師姐們緊張自己的畫技,裴昭顏擔心的卻是皇上的態度。 雖然自那次偶遇之后再也沒見過皇上,但是她心里總有些焦灼,萬一皇上又一時興起對她說了幾句話,又惹得師父誤會了怎么辦? 裴昭顏晚上又開始輾轉反側。 沒想到次日一早,師父卻說她不去養心殿了,裴昭顏樂得差點歡呼一聲,幸好她忍住了,還能皺眉關心的問:“師父,您身體不適?” 裴學士搖搖頭,笑意更甚:“嘉兒有喜了,我今日得去看看她?!?/br> 嘉jiejie有喜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裴昭顏也高興,當下便不想去什么養心殿了,纏著裴學士想要同去。 裴學士見她此番真心實意的模樣,驀地松了口氣,昭顏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哪怕見了皇上幾次,也沒把一顆芳心送了去,這下她也能放心了。 皇上也不是什么沒規矩的人,不會做出強搶民女的舉動,況且皇上屬意昭顏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這么久了也沒什么動靜,或許是她多想了。 想到這里,裴學士拒絕了裴昭顏的提議,又提點了徒弟們幾句,這才出了宮去女婿府上。 送走了師父,裴昭顏跟著師兄師姐們來到了養心殿,她已來過許多次,是以輕車熟路的從垂拱殿走到養心殿。 垂拱殿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養心殿是皇上歇息的地方,兩個殿合在一處,倒也方便。作畫一事,自然不會到垂拱殿,眾人心中也都清楚。 待見了皇上,他們行禮問安,等皇上說出題目。 裴昭顏作為正七品司藝,自然站在第一排,她沒敢抬頭,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宣紙瞧,再也不敢亂看了??墒亲咸倩ㄆ烤驮谧约荷磉?,似乎長了手腳一般,在和她招手。裴昭顏有些心癢,余光總是忍不住往那邊瞟。 上頭的祁淮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他饒有興趣的瞧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