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想罷,霍榷就往外沖,他要去找司馬空仔細問清楚當時的狀況,不管袁瑤是死是活,他都要為她討個公道。 趕到司馬府時,司馬空剛好在,霍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當日的情形。 司馬空也不隱瞞,見當日發生的一切細細說來,最后他道:“弟妹有情有義,是可比須眉的巾幗英雄?!?/br> 霍榷哭了,眼淚在他還為來得及洗去灰土的臉上,烙印一般地烙上兩道淚痕。 再回到鎮遠侯日頭已西沉,霍榷腳步沉重地踏入侯府,他不會就這么放棄的,哪怕是拼上他的前程和性命,他心中暗暗發誓。 “阿榷,我的兒?!币宦暣饶傅膯?,喚回霍榷些許心神來。 就見霍夫人在霍榛的輕扶下向霍榷走來。 霍夫人抓住霍榷的手,上下前后一通打量,看得出兒子除了消瘦了,一切平安,到底才放下心來,徹底能放聲痛哭了一回。 霍榷跪在霍夫人面前,霍夫人邊哭邊捶打著他,“娘真怕一睜眼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霍榛在一旁勸解,霍榷自然就聞到了霍榛一身的酒氣。 好不容易把霍夫人給勸住了,霍夫人把霍榷給扶起來,看霍榷還是滿身灰土的樣子,便問道:“家里打發人說你午時就到午時剛過,你就回到,怎么不洗漱更衣,還這副模樣?” 霍榷卻看向霍榛,道:“三弟妹好賢惠,看我屋里沒個主事兒的,非要跟幫我打理西院,我推說不過,只得避了出來?!?/br> 這時從上房里頭傳出霍老太君的聲音,“小嬸子上趕著給二伯子打理后院的,這叫什么事兒?!?/br> 霍榷沒想到霍老太君也在這里。 霍夫人則是面上一陣訕訕,馮環縈三不五時地往西院去逞威風,她是知道的,府里的人也是都知道的,那時霍夫人不過是覺得西院沒主子,馮環縈去整治整治也好,免得都翻了天,沒想到今日卻成把柄了。 而霍榛聽聞,起先是一愣,因吃了酒通紅的臉上越見了暗紅。 霍榛這一身的酒氣,就因在外老有人拿他和霍榷比,一時郁郁就多吃了幾盅,如今再聽說就連馮環縈都上趕著奉承討好了霍榷去,她不要臉面就罷了,卻把他的臉面也給丟光了,想著,這酒的后勁兒就上了來,霍榛扭頭就奔西院收拾馮環縈去。 霍榷沒去攔霍榛,也沒給霍夫人去攔的機會,扶著霍夫人進榮恩堂去了。 又讓霍榷沒想到的是,竟然迎面走來官陶陽。 正文16420日的更新在這里 官陶陽低眉垂眸,面上一層過于濃艷的妝容,近了卻看到些許細細的紋路在眼尾處,左鬢間華發早生,再加她身上的死氣沉沉,雖粉墨濃妝,華服映襯,竟一時也比不過年近五十的霍夫人去了。 知道都在打量著她,官陶陽匆匆向霍夫人和霍榷蹲了福便退出去了。 霍榷不由得想起袁瑤曾評說官陶陽的話來,“……壯士斷腕的當機立斷,怕是男人之中都是難有的,事后忍辱負重,靜待時機,以圖后來奮發,她也算是個人物了?!?/br> 官陶陽確如袁瑤說的那般,不然也不能班倒了宋鳳蘭從家廟中出來,馮環縈也是因了她才有了今日當家奶奶的威風。 這些就要從袁瑤還在府里,馮環縈故意放謠言說起。 馮環縈用謠言辱沒張玲瓏的清白的,那時霍榛對張玲瓏正是新婚燕爾,干柴烈火之時,起初還不信,只讓馮環縈盡早查清堵了風口。 面上馮環縈是照辦了,又時常有意無意間在霍榛耳邊念叨,“三爺,我看就罷了吧,越往里頭查越說得張姨娘的名聲不好聽了。說什么張姨娘早和前頭定親的有了首尾的,礙著有重孝在身暫不能給了名分,就不清不楚跟了那家人過了三年的,正是那家人瞧見張姨娘三年都無出,就尋了個由頭退了親的。這樣的沒人要的,三爺卻要了來,難不成天下都沒好了的?這話聽得我險些氣了個仰倒?!?/br> 其實張姨娘清白不清白,霍榛比誰都清楚,只是有時這些話聽多了,臉上過不去,一日半日的就開始慢慢疏遠張玲瓏了。 馮環縈見了自然不肯前功盡棄的,繼續煽風點火的,“三爺,如今連老太太、太太都知道了,今兒早早便傳了我去問這事兒??晌夷抢镎f得清楚的,老太太和太太就訓了我,真是委屈死我了?!?/br> 霍榛一聽連霍老太君和霍夫人都聽信了,心中就愈發要遠了張玲瓏。 張玲瓏原是有些傲氣的,但也非不識時務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委曲求全地同意做霍榷妾室的,只是不想陰差陽錯成了霍榛的妾。 初時,霍榛待她還是好的,張玲瓏那心里的意不平就去了七分,只是到了后來起了風言風語,張玲瓏只道霍榛知道她的清白便暗忍下了那些暗相譏刺,可不想霍榛卻漸次疏遠她了,又加之受了半月來的暗氣,張玲瓏就茶飯不思,四肢懶動,懨懨地病了。 病了張玲瓏也不敢聲張,只悄悄打發人去請大夫,只是沒等大夫到的,馮環縈又來裝賢惠嚼舌根了。 馮環縈把話說得越發地不堪了,張玲瓏一氣之下竟然xia身行血不止,暈了過去。 請來太醫才知張玲瓏竟然有了身孕,只是晚了。 霍榛得知后,又悔又愧,立誓要查清謠言出去,還張玲瓏一個公道。 這查來查去,就查到了馮環縈身邊大丫頭翠鳴的身上。 馮環縈那里就肯認了的,就又說是從東院里聽來的,還真讓翠鳴給指認出宋鳳蘭身邊的丫頭來。 宋鳳蘭是怎么知道的,也是經了安在春雨身邊的丫頭盤領說的,于是又推說是從西院傳出來的。 在謠言初起時,袁瑤就命春雨把盤領遠遠給打發了,查到西院時袁瑤雖離府了,可袁瑤是早有吩咐的,誰都不許跟風嚼舌根,就算懷疑張玲瓏清白的話初始是從春雨嘴里說出來的,西院也沒人傻到出來認的,于是又成無頭公案了。 馮環縈對西院的恨,就又加了一層。 雖尋不到源頭,可到底知道是誰張揚出來的,所有憑證都直指馮環縈的,霍榛本身就不是個能忍的人,自小就也是在霍夫人的縱然下長成的,不然那里會成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 霍榛自然不會讓馮環縈好過的,當著下頭人的面對馮環縈就是一頓暴打,要不是霍夫人趕來了,馮環縈少說也傷筋動骨躺個百來日才能下炕的。 可就算霍夫人把馮環縈給救下了,馮環縈在府里的威信也沒了。 那時又正好聽霍杙說,袁瑤竊取了遺詔,和袁父同謀藏匿了庫銀,這樣兩個媳婦在府中的聲名都掃地了,只大房獨大,霍夫人就想要是長久下去,那是還有她立足之處的。 就在霍夫人為前程不明焦慮之時,大房自己事發了。 因的自然是宋鳳蘭灌官陶陽瘋藥的事兒了。 官陶陽是能忍的人,在得知鄭太醫給她開的方子里有一味定神平氣,排解郁氣的藥,懂些藥理的官陶陽自然知道,這是能中和瘋藥藥性的,官陶陽就每日都按時吃藥。 只是一則只那點子藥量還是不夠的,再者這藥也沒有長久給她吃的道理,那鄭太醫也只開了半月的劑量,完了也別指望宋鳳蘭還能給再請太醫來的。 官陶陽幾番忖度之下,在機緣巧合之中官陶陽偷得了一根納鞋底的鋼針,每日宋婆子來灌她瘋藥時,她便把鋼針悄悄藏在衣內。 瘋藥里還有安神的藥,吃了藥官陶陽就會昏睡,宋婆子一般也不多停留,灌官陶陽藥就走。 官陶陽趁機著還有些許清醒時,用鋼針猛扎自己的大腿,逼著自己不能昏睡過去,然后摳喉嚨,把瘋藥都吐了出來。 納鞋底的針得多粗,但官陶陽卻能狠得下心來,可見官陶陽這人的心性。 可宋鳳蘭見官陶陽就沒瘋的跡象,日益加重了藥劑的分量。 官陶陽只得不時裝一裝瘋。 然,就算官陶陽每回都有把藥給吐了,可到底也沒有吐得干凈的時候,就或多或少地進了身子了。 官陶陽能有感覺的,就覺著自己經常無由來的心煩暴躁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官陶陽知道再不及時醫治,自己就要真瘋了。 但侯府上下的能救她的就只有霍老太君了,霍老太君不來誰也救不了她。 也是該官陶陽時來運轉的時候了,因著遺詔和庫銀的事兒,霍老太君和霍夫人急于同袁瑤撇清干系,于是霍老太君當初囚禁官陶陽的緣故就沒有了。 這日,霍老太君親來迎官陶陽出去的,可就算出去了,宋鳳蘭又那里會輕易就繞過她的,所以官陶陽一咬牙決心班倒宋鳳蘭。 在見到霍老太君時,官陶陽裝做時而正常,又時而瘋癲的樣子。 霍老太君見官陶陽只數月而已,已顯了老態,自然心疼的,又見她這般癥狀,那里會不請太醫診治清楚的。 太醫一扶脈什么都清楚了,根本就不用官陶陽說的。 霍老太君一聽說外孫女吃了瘋藥,整個人就傻了,沒誰自個找瘋藥來吃的,自然是有人逼著吃了,自然又是一番查處。 宋鳳蘭躲不過,卻幸好宋婆子忠心,一力承當了下來。 霍老太君可不管,就要霍杙休妻,扶正官陶陽。 按七出之條,宋鳳蘭是夠被休棄了的,可還有三不去呢。 就“有所娶無所歸”這一條,霍杙就不能輕易休妻,更別說宋鳳蘭還是大皇子的姨媽這層關系了。 所以霍杙不論霍老太君如何教訓,官陶陽如何哭訴,就是死不休妻,不就弄瘋個妾嗎,在霍杙看來還沒出人命了,無傷大雅。 這頭大房折騰得熱鬧,霍夫人這頭就將主持中饋之事給了馮環縈,把馮環縈給扶了起來。 為增加馮環縈的威信,對于馮環縈整治西院,私下貪墨漱墨閣的東西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馮環縈當家就是這么來的。 只是現在霍榷和霍榛花開兩頭,那就先表霍榛這枝。 先頭說霍榛帶著一身的酒勁兒就奔西院去。 沒到西院,遠遠就見西院的三間正園門外圍了一圈的人。 霍榛細看,認出有不少是府里的管事媳婦婆子。 再細聽這些媳婦婆子說話。 “這可怎么得了,我都申時侯到如今了,我可是急著要取線的,如今侯爺得勝歸來,家里多少車馬要用線打絡子,圍網絡的,眼看著時候就緊了,再取不到就趕不上了?!币粋€媳婦抱怨道。 “那你等著吧,我可是晌午就過來了?!闭f話的正是宋鳳蘭的一個心腹,“可三奶奶說了,如今二爺回來了,西院的事兒才是頭一件要緊的,就是三爺來了都得靠邊的?!?/br> 頓時引來不少人低聲閑話的。 霍榛一聽,那火氣越發上頭了,過去就將這些個媳婦婆子踹了心窩腳,怒喝道:“滾,滾,都給我滾?!?/br> 把人打散了,霍榛提著衣下擺就往西院里頭去。 進了西院也不用霍榛一個院子一個院子鉆來找,進來就瞧見漱墨閣外頭站了人的,馮環縈的丫頭翠鳴也在里頭,不用多想就知道馮環縈定也在里頭。 霍榛沖漱墨閣就去,要是旁人守門的盧大娘就攔了,可霍榷交待過只霍榛能進,其余一概不許進出。 漱墨閣的上房外頭也守了一群丫頭,霍榛老遠就聽到上房里頭傳來馮環縈的聲音,“你說的這個我不知道,也沒見過,這可是府里的賬冊,上頭沒有就沒有了?!?/br> 這時又聽一個婆子語氣平平地回話了,“回三奶奶,府里的賬冊自然是沒有這件東西的,這翡翠太平有香罄可是我們二奶奶的陪嫁?!?/br> “呸,”馮環縈啐了一口,“就她這么個娼門出來的東西,也會有內造的東西,說出來誰信?” 正文16521日的更新在這里 宮嬤嬤不氣也不惱,依舊是那個平平的語調,“既然府里的賬冊上頭沒有,三奶奶也不知道更沒見過我們二奶奶的香罄,卻還能知道罄是內造的,可真是新鮮事兒?!?/br> “你……我……”馮環縈這才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在外頭的霍榛不知道馮環縈覺著臊不臊的,反正他就覺著臉上一通火燒,比當日他在街上被人攔了要銀子還有難堪的。 霍榛自認平日他花錢是大手大腳的,月錢自然是不夠他使用的,可他從沒昧過別人家里的東西。 不敢再聽了,霍榛上前掀起簾櫳,一步跨進上房,猛然瞧見屋里除了桌椅箱籠,其他一概空空如洗,霍榛愣得不輕。 霍榛自認有鎮遠侯這么個爹,在京城也算是個有背景的紈绔公子了,可他在外頭鬧事兒也不敢把事兒做絕了去,也是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 可他這媳婦卻連在家里都敢把事兒做絕了,在家中這種朝見口晚見面的地方,她一點情面都不留,讓他霍榛以后怎么面對他二哥。 霍榛提拳上去就要捶馮環縈。 馮環縈見霍榛早就怕在心里了,見他要打頓時抱頭躲八仙桌下了,啊啊的大叫起來。 霍榛罷手了,但并非因為馮環縈的躲起了,他打不著了,而是霍榛一時記起霍夫人的話,“老三家的到底是主子,不好在下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她沒面子豈不是你也沒面子?!?/br> 幾番喘氣壓住心里的暴怒,霍榛指著躲桌子底下的馮環縈,“立馬家去,把東西都給我還二哥,敢少一樣你就給我瞧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