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王姮也不答,就見她到霍俍跟前,將大元寶和銀錁子往茶幾上一放,道:“俍哥兒,給你的,喜歡那個拿那個?!?/br> 霍俍這才抬頭,看看那個大元寶,又看看那個小銀錁子,歪著頭嘟著嘴想了半日,憨態可掬,最后卻慢慢伸手將小銀錁子給拿了藏起來。 王姮哈哈大笑,摸摸霍俍的頭,“真聰明,哈哈,真聰明?!?/br> 見王姮開了頭,一旁就有不少人也跟著來逗霍俍了。 霍俍每回總是拿小的,逗得眾人哄堂直笑。 王姮盡興了,回來對袁瑤道:“傻子就是傻子?!?/br> 袁瑤卻笑道:“倘若他是傻子,天下就沒聰明人了?!?/br> 正文1232日的更新在這里 王姮怔了怔,后又恍然道:“你是說,他因此而得了比旁人都多的壓歲錢了,是吧?!?/br> 罷了,王姮也不以為意,端起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才又道:“有缺德的試過他了,拿狗屎給他,只要是小得他能一手拿去的,他不管什么都照樣拿?!?/br> 袁瑤也不知在看什么,目不轉睛的,就連和王姮說話也不看王姮,但可確定的是不是在看霍俍,只聽她問道:“倘若別人這般拿你孩子逗趣尋開心,你會如何?” 這話方出口,袁瑤便后悔了。 不論官陶陽如何,孩子終究是沒罪過的,她不能因自己的一時之氣而波及無辜。 而王姮聽了“咚”的就將茶盞擱回幾上,惡狠狠道:“誰要敢,我立馬讓她也成傻……”話只一半,王姮突然打住了,緩緩轉頭,沿著袁瑤的目光望去。 只見在袁瑤目光的盡頭,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一手搶了霍僅剛得的小荷包,還回頭嘲笑霍僅不能行走。 霍僅只比霍俍小了半歲,朦朧懂事的年紀,看到那幾個孩子欺負嘲笑他,眼里雖蓄滿了淚水卻緊握著小拳頭,不讓眼淚落下,那份倔強,不說袁瑤,就是王姮看著都有些心酸了。 而宋鳳蘭剛好瞧見了這幕,轉身就往東屋里去,朝一個年輕的婦人的臉上揚手就打去,絲毫不顧眾目之下親戚的情面。 宋鳳蘭手里不停,嘴上也罵開了,把那年輕的婦人逼到了一個角落只有躲的份。 一來有宋鳳蘭刻意未高聲的緣故,二來也是堂里的歡笑慶賀不斷,才遮掩了宋鳳蘭這邊的動靜。 這便是為母的護犢之心。 然,再看官陶陽。 霍俍那處的動靜可不小,官陶陽不能不知道的,只是她面上依舊恬靜,不見分毫惱怒,似乎還樂見那么多人圍著她的兒子轉。 這般鮮明的對比,王姮那里還會不明白的,一時磨牙切齒了,“原來我們才是被耍了的傻子?!?/br> 王姮最是吃不得虧的性子,說罷她就騰地站了起來,往霍俍那處就要沖去。 幸得袁瑤就坐王姮下首,伸手便拉住了她,“你要做什么去?” “當然是揭穿他們母子的把戲了?!蓖鯅瑲夂艉舻?。 袁瑤卻說:“宋鳳蘭還被人當傻子一樣的蒙在鼓里,你如今去揭穿了豈不是幫了宋鳳蘭?”因著自己的口快,害了霍俍日后沒平安日子,袁瑤有心彌補過錯,這才勸阻的王姮。 大房的子嗣有目共睹,倘若不裝傻扮懵,難以平安長成。 不得不說,袁瑤如今拿捏王姮的癢處是越發的精準了,只一句便王姮便收了怒。 “就是這理兒?!蓖鯅肿嘶貋?,“只是好好一個兒子,姓官的干嘛讓他裝傻子?” 嘆了口氣,袁瑤這才道:“俍哥兒雖是庶出,可卻是大房的長子,而在他后頭的不是殘就是癱,不是癱就是病沒個健全的,就光他一個是好的,誰知道宋鳳蘭會打什么主意,抱去養在自己身邊,將來長成個只親養母,不知生娘的,也就算了,就怕宋鳳蘭一時想不開,給弄死了他?!?/br> 王姮點頭笑道:“以宋鳳蘭那性子,要出這手的確不出奇的?!?/br> 這還只是其一,最為關鍵的是,霍老太君一直在說給官陶陽弄個誥封來,那時霍俍就變成嫡子嫡孫了。 如今鎮遠侯還未請封世子,誰說得清到底有沒因著子嗣的關系呢? 大漢爵位承襲,歷來都是傳嫡不傳庶的,不會傳給身有殘疾的。 袁瑤抬手輕覆上自己的小腹,也正因如此,官陶陽才三翻兩次地對她出手,倘若她是女兒也就罷了,要是兒子那才是真正意思能承爵的嫡出。 王姮又嗤笑了一聲,道:“你說等宋鳳蘭知道了,那時她會是個什么嘴臉。哈哈……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br> 袁瑤趕緊又道:“俍哥兒快六歲了,也瞞不了多久了,除非官陶陽一輩子不想讓俍哥兒啟蒙,可要是那樣俍哥兒一輩子就算完了?!?/br> “反正那時又有熱鬧瞧就是了?!蓖鯅靡馔瘟?。 就在袁瑤和王姮兩人在悄聲說話間,官陶陽在霍老太君身邊也沒閑著。 只聽官陶陽小聲地勸哄著霍老太君道:“老祖宗,說來也怪不得二奶奶這般草木皆兵的,您想想,在她之前,二爺的子嗣可是一而再地被人給暗害了的,她這般小心謹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老祖宗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霍老太君不做聲,但臉上可見微霽了。 官陶陽便接著勸道:“要按我說,昨日老祖宗這般知道的都會是說好意,可不知道又會說您老過于偏心了,二奶奶心中難免會不怨,想來二爺也會不快,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兒生疏了祖孫情去,就得不償失了?!?/br> 霍老太君沉吟了片刻,“罷了,看在你的臉面上,只要她們肯說句軟話,我就既往不咎?!?/br> 官陶陽立時笑道:“果然是老祖宗有心胸?!?/br> 只見官陶陽起身回頭示意端著用纏絲瑪瑙盤裝的一小碟子藕粉桂糖糕的鄭婆子跟上,便往王姮和袁瑤處走去了。 “妾先給榷大奶奶、榷二奶奶道個新春萬福?!惫偬贞柟室獍胃吡寺曇?,引來人不少人向袁瑤她們這邊瞧來,但官陶陽對袁瑤和王姮禮數十足,就是長君伯夫人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王姮抬頭見是她,便意有所指對袁瑤道:“說曹cao,曹cao到?!绷T了,也不理會官陶陽只一味端茶吃。 此時屋里有多位長輩看著,袁瑤不能像王姮那般無視官陶陽。 再看官陶陽身后鄭婆子手里拿的東西,袁瑤那里還會不懂官陶陽這是又要出伎倆了。 袁瑤暗暗吸了一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按禮袁瑤對官陶陽也勿用起身去扶的,可袁瑤還是緩緩起身鄭重地伸手扶起了蹲福的官陶陽,玩笑道:“可是瞧見我至今還未給俍哥兒壓歲錢的,你這做姨娘的就親自過來為他討了?” 官陶陽故作的動靜,早引來許多人看她們了,所以袁瑤這話一出不少就笑了。 袁瑤也不待官陶陽說話,就招手讓霍俍過來。 奶娘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抱著霍俍就過來了。 見袁瑤把兒子給招近來,官陶陽心里難免不擔憂的,可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又有霍老太君在旁,諒袁瑤也不敢對她兒子如何,便未阻攔。 霍俍被奶娘抱著過來,一味地只低著頭。 袁瑤摸摸霍俍的頭,“好可憐見的孩子。既然你姨娘都過來,我這荷包可不能輕了?!被仡^對青素道:“你去挑個最大最沉的荷包來?!?/br> 一旁王姮道:“二奶奶是不知道了,我們俍哥兒不要大的,只要小的?!?/br> 袁瑤又笑道:“青素,你整盤端來,讓俍哥兒自己挑?!?/br> 青素端個荷葉瓷盤來,讓霍俍挑。 官陶陽便笑道:“小心他一氣把你的都要了去?!?/br> 袁瑤道:“倘若因著我這一盤子荷包,叫俍哥兒難得機靈了,知道能都拿了的,看以后還有誰敢拿兩樣來逗他的,那我也覺著值得了?!?/br> 于是旁人就跟著起哄道:“俍哥兒聽到沒,快拿,都拿了去,讓她充大方?!?/br> 官陶陽等眾人稍稍平靜了,又道:“老太太說,在宮里領宴見你沒用多少,如今你雙身子,饑一頓飽一頓的可不成,讓你吃幾塊糖糕先墊補著?!闭f著回身接過鄭婆子手里的瑪瑙盤子,小心捻了一塊藕粉桂糖糕遞給袁瑤。 王姮挑挑眉,東西是霍老太君給的,且官陶陽是刻意選這等讓眾人都瞧見聽清的場合,倘或袁瑤拒絕了,那可就是不識好歹,忤逆長輩了,這是逼著袁瑤不得不吃。 可再看袁瑤,她似乎并未看出官陶陽的用心,歡喜地向霍老太君的方向蹲了一福謝過后,接過官陶陽手里的糖糕,道:“不敢獨食,見者有份,來,俍哥兒也吃一塊?!?/br> 不等官陶陽婉拒,袁瑤就將糖糕直接往俍哥兒嘴里就送。 官陶陽大驚失色,更尖叫了起來,“不?!币膊活櫳鲜掷锏睦p絲瑪瑙盤了,一把就要袁瑤給推開,把糖糕都摔了一地。 袁瑤早有準備,故而只踉蹌了幾步,又有青素在旁及時扶住,便穩住了。 官陶陽的失態沖動之舉,自然在場的都看清楚了的,不由都訝異地看著她。 “官姨娘,我們二奶奶不過是喂俍哥兒吃塊糖糕而已,又不是喂他吃砒霜,你這是做什么?”王姮故意道。 果然,王姮這話一出,不少就持疑惑的目光看向都掉地上的藕粉桂糖糕。 官陶陽緊緊地抱住俍哥兒,知道自己壞了事兒,強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榷……榷大奶奶玩笑了,俍哥兒才吃的藥湯,和藕粉桂糖糕相沖,所以我才莽撞了?!?/br> 在場的可有不少是經歷得多了,官陶陽這話有多欲蓋彌彰,她們門清得很,特別是霍夫人。 霍夫人就像籠了一身的陰森,在她剛要說話之時,霍杙和霍榷從外頭沖了進來。 “快,趕緊都家去,有人圍了京城,要逼宮了?!被魱p慌里慌張道。 這下子眾女眷嚇得不輕,一團sao亂的就往門外涌去。 霍榷過來先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袁瑤身上,道:“如今只是圍城,叛軍還未能入得曾來,你趕緊家去,回去后緊閉門戶?!?/br> 袁瑤抓著霍榷的衣袖,“那你呢?” 霍榷沉了一口氣,望著門外,“圍城逼宮的是五皇子,我要進宮去?!?/br> 五皇子正是先皇后之子,禎武帝唯一嫡 正文1243日的更新在這里 轎輿到如今自然不如馬車了,可再從鎮遠府調來馬車,怕是也來不及了,少君伯放心不下寡嫂,立時令妻兒孫小全家留了下來,長君伯夫人便將她府中所有的車馬都給了鎮遠府和族里人。 霍老太君連龍頭拐杖都顧不上了,一直緊抓著官陶陽,因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霍夫人和二房有太多的法子在這紛亂中,令官陶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直到上了頭一輛馬車,車中只余下她們外祖孫倆人,霍老太君本有話要問官陶陽,可見她抱著俍哥兒躲在車廂的角落瑟瑟發抖時,霍老太君到了嘴邊的問又咽了回去,出口一聲嘆息后,道:“以后你離袁氏遠點吧?!?/br> 仿若還未從驚嚇中恢復,官陶陽神情恍惚,目光渙散,所以似是沒聽到霍老太君的話。 也只官陶陽自己知道,她聽到了霍老太君的話,她心中瀝血嘶吼,“袁瑤明知糖糕不對,卻還硬塞給俍哥兒吃,其心可誅,我本不欲取袁瑤母子性命的,是袁瑤逼的我?!?/br> 而在另一輛車上,霍夫人一手牽著霍韻,一手拉著袁瑤。 霍韻因霍夫人的妥協,雖被禁足在浣花閣,可到底得償所愿了,倒也安生在閨閣中待嫁,只是不時口出“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币活悘娬f愁的思春之語,把浣花閣中的下人們嚇得不輕,霍夫人也頭痛不已,不惜仗勢威逼京中一位繡娘上門教授霍韻女紅,以期霍韻不再終日無所事事,口出不當毀了她自己的名聲。 因祭祖霍韻得出門,只她自詡已是有人家的人了,應賢靜得體方不丟夫家的臉面,才一直矜持著,倒也沒鬧出什么笑話來,但見到袁瑤同她一車,想到自己終于能和周祺嶸終成眷屬自鳴得意之余,對袁瑤哼了一聲就不再搭理。 霍夫人雖隨了霍韻的心愿,可到底還沒和周家聯系上,一來是沒有女方家里上趕著倒貼的理兒,二來霍夫人也想晾一晾周家,三來趁這空隙霍夫人也有心要彈壓下霍韻性子,不然以后進了周家的門吃虧的可是霍韻。 故而,見霍韻對袁瑤無禮,霍夫人立時道:“又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了?!?/br> 霍韻只覺委屈,可到底也還是給袁瑤見了禮。 袁瑤如今那里還有心思計較這些,對霍夫人道:“二爺說,圍城逼宮的是五皇子,一會子他還要進宮去?!?/br> 霍夫人到底是深居內院的婦人,這等軍國大事她也是沒主意的,焦急道:“侯爺又不在……唉,這怎么得了?!?/br> 自然宋鳳蘭和王姮是一車,只是如今她們也歇了針鋒相對的心,一心牽掛著娘家。 恐慌就似一時不可控的時疫,蔓延全京城。 街上因年關將至熙攘繁華,現在卻也因此而擁堵不堪,再加之有人有心從中挑起混亂,馬車幾乎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