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正文81第十五回以色侍君(五) 見韓施惠沉默,袁瑤問道:“娘娘可知道,這些都意味著什么了嗎?” 韓施巧點點頭,“聰明的女人都沒好下場?!?/br> 袁瑤先點了頭卻又搖頭,“這說明皇上不需要聰明的女人。娘娘且看婉貴妃,她懦弱無主見,以她這性子在宮中絕難生存。當然這里頭少不了因有鎮遠侯的關系,可皇宮內院,鎮遠侯能耐再大都會鞭長莫及之時,可見沒有皇上的庇護,她也走不到今時今日。 還有賢妃,她就是看懂了皇上,才不惜自損身子舍棄曾與順妃雙株并蒂才名,爭取皇上的庇護,保住了她自己也保住了三皇子。安嬪粗俗,但她聽話,所以皇上也保住了她的性命?!?/br> 韓施巧想起中宮那些曾經的絕代佳人,如今還剩下誰?都香消云散了。 韓施巧鼓起勇氣問道:“那我該怎么辦?我該裝傻?自戕?還有順從?” 袁瑤搖頭,“那是她們的本質,娘娘和她們是不同的,學不來也不必去學她們。娘娘仗義執言不懂圓滑,但心地淳樸,敢愛敢恨,這些才是你的真性情?!?/br> 那又如何?韓施巧不懂,難道讓她對禎武帝直言愛恨? 這個普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可容不得他后宮里的女人心里有旁人,周祺敏就是前車之鑒。 袁瑤卻道:“書中一句‘以色媚君,色衰恩亡,以才侍君,地久天長?!枚嗌俾斆鞯呐硕家缘率叹?,娘娘只需反其道而行之?!?/br> 韓施巧聽出來了,“你是說,讓我……讓我……” 袁瑤肯定地點頭,“沒錯,以色侍君?!?/br> 知道韓施巧會有所排斥,袁瑤便繼續道:“可是怕得個狐媚君王的名聲?今上只愛江山不愛美人?!?/br> 韓施巧細細一想,果然似袁瑤說的。 禎武帝就由始至終都不曾被自己的容顏所左右過,該如何利用她還如何利用她,看似溫柔實則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韓施巧一時又不自信了,道:“既是如此,你還讓我以色取寵?” 袁瑤笑道:“所以娘娘要用非一般的手法?!?/br> 韓施巧附耳細聽。 “我曾經對娘娘說過,御男之術——六識,其實御男之術分上下兩部,上部是三技三色,下部才是六識。所謂三技,就口舌之技,私陰之技,體位之技,三色則是音色、香色、裸色?!焙竺娴?,袁瑤俯身在韓施巧耳邊秘傳技法。 不說韓施巧,就是袁瑤也覺得從頭到腳一片guntang通紅,頭發絲都快滴出血來了。 說完,兩人都松了口氣。 袁瑤將手上的銀鐲子脫下掰開,里頭竟然是空心,數粒藥丸滾了出來,“這品香就叫香色,闌珊坊秘制的香藥,可催情,能助你事半功倍。但用藥終非長久計,到底還得看你?!?/br> 不用袁瑤說,韓施巧也知道,只是這等手段,讓接受了十多年淑女教條的她一時真接受不了。 罷了,袁瑤又道:“這些都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如何放下矜持,放下自尊?!?/br> 韓施巧覺得袁瑤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袁瑤見她猶豫不決,本還想再勸兩句,卻忽然被香色濃郁的氣味沖了鼻息,一時忍受不住干嘔了起來。 韓施巧先是一愣,后又趕緊給袁瑤斟茶。 好一會,袁瑤才擺手示意不礙。 韓施巧的目光倒是移不開了,看著袁瑤,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瑤……哥兒,你可是……可是……有了……二公子……的孩子?” 袁瑤拭拭嘴角,片刻后方點頭。 韓施巧只覺心頭涌上滋味萬千,不知該作何表情才是,道:“那就好,那就好……”一疊聲的。 “在這呆太久怕是會引人生疑吧,你先回,我想想,再想想?!表n施巧掩飾不住的失魂落魄。 袁瑤的確是不能在偏殿呆太久,能說的她都說,今后如何就看韓施巧能不能舍棄那些束縛她的教條了。 回來時,袁瑤捧一疊的賞賜,彩萍、廣袖和桃紅她們自然是不敢當面問袁瑤都去了哪里,見了誰,但回了府她們卻是會分毫不差地回自己主子的。 暖閣里,韓施巧依然沒離開,她想起那春花爛漫的季節,如似踏著一池碧波而來與她隔水而望的少年。 她記得,那時他正是金榜題名墨上新,年少得志之時,那份流光溢彩的風姿令她立時便傾心了。 她能從他同樣驚喜的眼中,看到與她相同的情愫來,兩人一時忘情相對。 “那里來的登徒子,好生無禮?!笔乾幐鐑旱倪@一聲喝,讓他們驚覺都失儀了。 她忙忙垂下頭來,低聲道:“瑤哥兒,不得無禮,想來這位就是霍家的表哥了?!?/br> 瑤哥兒淘氣地打量了他一番,“霍家表哥可是走錯地方了?” 他卻笑著對自己道:“確是走錯了,不過得怪你們,是你們的琴聲引的我來?!?/br> “怪我們?”瑤哥兒氣就上來了,“好個烏鴉落豬身上,光見別人黑,瞧不見自己黑的?!?/br> “瑤哥兒?!彼菚r真想堵了袁瑤的嘴的。 難為他當時便有了氣度,只見他又笑了,道:“倘若我是烏鴉,那豬豈不是……嗯?” 當時瑤哥兒氣得跳半天高,拉著她便要走,不要理睬他。 他急急道:“姑娘,方才那曲名何?” 她不由得愣,并非她不想告訴他,而是當時她還真不知瑤哥兒彈那曲子叫什么,只聽瑤哥兒說是佛曲。 瑤哥兒自然也不會告訴他,“哼,就不告訴你,你想去吧?!?/br> 走遠了,依稀聽到他說:“如木魚念珠,又似梵音浩然?!?/br> 原來是他喜歡佛曲。 回頭她纏著瑤哥兒學了那曲子,才知,原來是叫《那羅法曲》,可惜只是殘譜。 后來翻找了不少古籍,才找全了曲譜。 得知他參加了佛光會,她也毅然去了。 一曲《那羅法曲》技驚四座,可她只想聽的他贊許。 可不想他卻道:“比那日流暢精進了,只在意境上似乎……罷了,小小年紀這般技藝已是難能可貴了?!?/br> 為了他所說的意境,她拼命領會,只是她如何都學不來瑤哥兒生澀中落指的清淡,弄弦時的波瀾壯闊。 后來在周家她又見過他好幾回,兩人恪守禮數發乎情止于禮,直到他外放去了。 就是這時袁家出事了,姨爹姨娘相繼而去,瑤哥兒下落不明。 她曾想過去找的,只是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如何去找?她只得四處托人,父母得知后,訓斥她莫要多管閑事禍害了家門,并勒令她在家安心等來年的采選。 她第一次頂撞了父母,道,尋不回瑤哥兒,她死不待選。 年末之時,她終于得了他回京的消息,還有瑤哥兒的下落。 雖然她抗爭過,可到底還是進了這深宮之中。 她怨過父母,怨過他,怨過禎武帝,怨過命,唯獨瑤哥兒她從不敢怨。 因佛光會上那句“比那日流暢精進了”,她便知曉霍榷是情錯付了。 那日撫琴的人,是瑤哥兒。 常言,命中有時終須有,果然該是瑤哥兒的還是她的。 韓施巧用力地吐了口氣,似要將那些年的回憶全部吐出。 “回稟娘娘?!币宦暦A報打斷了韓施巧的思緒,是婉侍肖姑姑。 肖姑姑近來低聲和她道:“方才太醫院傳來消息,皇后又有喜了,而且月份不小,可見皇后這回的謹慎?!?/br> 韓施巧一窒,這對她來說絕非好事。 王皇后為避免她有孕之時,皇帝身邊有人獨大,必會先鏟除異己,扶持自己人。 難怪淑妃會“不好”了。 看來以色侍君刻不容緩了。韓施巧終于下了決心。 韓施巧理理衣裝,再回正殿,看眾人的面色便知,是都知道了。 鎮遠府女眷不敢多留,申時便要告辭,少不得又是一場淚別。 婉貴妃握住宋鳳蘭和霍韻的手,淚流難止地囑咐道:“家中少時便送我到這見不到人地方,雖是富貴卻不能在父母膝下盡孝了,只盼你們能代我盡一份孝心了?!?/br> 宋鳳蘭心里記掛著自己的jiejie淑妃,卻總尋不到機會去見,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按禮應下了。 霍韻知道霍夫人在為她找人家了,想到就要遠離父母一時也感同身受,不敢哭只能強顏道:“定不付娘娘所托?!?/br> 出去時又是坐的肩輿,只是不再是來時的原如,是穿御花園而過的。 袁瑤跟在輿邊,不時回霍夫人的話。 就在她們一行穿過了御花園后,從梅林中走出兩人來,望著她們走遠。 只見那頭戴烏紗折翼巾,身穿明黃金織盤龍的圓領窄袖袍的男人,道:“子隱說的,就是她?” 子隱,正是司馬空的表字。 就見司馬空在男人身后走出,躬身回道:“啟稟皇上,正是這女子?!?/br> 禎武帝拈須不語看了許久,帶著司馬空轉身又去了。 而此時寧壽宮中,太后正對王諗道:“這回可要干凈利索些,別又擅作主張,招惹些不必要的?!?/br> 太后說的是韓施巧的事兒,王諗自然是知道的,可當日韓施巧能一下子便翻找她埋的何香,想來定是知道了她的手段,這般把柄在被韓施巧握著,她坐立難安。 “太后,這回皇后娘娘腹中懷的還不知是男是女,且如今二皇子已長大成人,皇后想要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br> “住口,”太后喝住了王諗,“你懂什么,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公主就罷了,要是皇子,就只一心為了她的孩子,豈會讓他屈居人下的。再想她輔佐二皇子就難了,而且我們王家也沒機會再等那么小的一個皇子長成?!?/br> 王諗緩緩接過李尚宮手中的小瓷瓶,道:“是?!?/br> 正文82第十五回(六) 回府后,各個院子的主子都在問同一件事兒,“你可問清楚了,那是那個宮里的叫她去的?” 不管是彩萍、廣袖還是桃紅,都答:“奴婢悄悄問了幾位小太監,都說那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女官?!?/br> 得這消息后,霍夫人和宋鳳蘭倒是沒什么動作,只霍韻來找霍夫人了。 霍韻吃了霍夫人讓人端來的蓮子湯,狀似無心道:“娘,可是聽說了?” 霍夫人自然是知道她的是那件事,卻只道:“這事兒你莫要理睬,只管在房里準備著,等這陣子過去了,你下帖子去請三五個要好的小姐妹們來,娘給你辦個圍爐會?!?/br> 這用意不言而喻了,霍夫人這是要放風聲出去選婿了。 兒女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霍韻亦是如此,心中到底意難平卻也不敢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