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盛言楚翻白眼:“便是東海龍王的掌上明珠,殺了人都得以命相抵,樓彧護著又何如,我朝律法難道是吃素的?官家自會將其破皮抽筋!” 華宓君坐姿不動,憂心道:“古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樓彧今個能被你逮住,主要是樓彧多半人手都去了通判府牢劫獄,二來他輕看了你才落此下場?!?/br> “楚郎你自個也是行商之人,該知道鹽商手中的路子深得很,你且瞧著吧,過不了多久就有人來救他?!?/br> 盛言楚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本不想跟樓彧鬧開的,可誰叫樓彧對他下死手。 - 華宓君的話在第二天就見效了,上門的不是旁人,正是知州馬大人,就馬大人那話都說不利索的勁,可見就是個傳話筒。 “盛大人吶?!?/br> 馬大人一雙白嫩肥嘟嘟的手來回搓了不下二十來下,瞳孔激張,苦笑道:“本官知道你替那些枉死在萬家的男兒們鳴不平,但樓彧這人著實不能得罪?!?/br> 盛言楚打算關樓彧兩天,挫挫樓彧的銳氣后再將人放了,沒想到貪生怕死的馬大人竟跑來當說客。 “哦?” 盛言楚別有深意地笑笑,“馬大人您可別嚇下官,下官只知樓彧是個鹽商,他劫獄便算了,還意圖將下官扣在凈水樓殺害,樁樁件件擺在這,下官將他鎖在牢中可沒有冤枉他半分?!?/br> “他怎敢對盛大人下手?” 馬大人驚得不能自抑,想到上邊的警告,馬大人抽了抽嘴角干笑:“樓彧擾了盛大人的安寧,此事本官先替他賠個不是,再過不久就是仲秋佳節,本官到時候好好地擺上一桌——” 盛言楚伸出披肩下綁著嚴實的左臂,涼涼道:“不是下官不愿領大人的情,下官這手傷得不輕,御醫說了,得忌油葷?!?/br> 馬大人又開始搓手,哎呦哎呦的夸張喊:“盛大人這是怎么了,昨兒從本官府里出去時還好好的???” 盛言楚垂下眉眼,喪喪開口:“才出了大門的府門,下官就被樓彧請到了凈水樓,馬大人您猜怎么著,樓彧當場賞銀千兩說要取下官這條命…” 馬大人尷尬:“……” 他該怎么接話?這時候再要求盛言楚放了樓彧不合適吧?可上邊的人… 盛言楚斜眼去瞄腦中開始天人大戰的馬大人,長嘆一口氣,平淡道:“大人您都這般低聲下氣的為樓彧求情了,下官豈能駁您的面子?這樣吧,下官這就讓人將樓彧放了——” 馬大人咽了口唾沫,窺伺著盛言楚下嘴唇咬出來還未結痂的傷口,再看看盛言楚架在桌邊的手臂,馬大人心中一團亂。 樓彧不能得罪,難道盛言楚就能?盛言楚是官家特意派來陵州的通判官,才來陵州幾天???就經歷了萬子珍和樓彧這對兄妹的殘迫… 想到這,馬大人生生驚出一身汗,他幫著上邊的人護著樓彧,那吃虧的就只剩下盛言楚,庇佑盛言楚的不是旁人,正是當今圣上,那他今日過來逼著盛言楚放過樓彧,豈不是跟寶乾帝作對? 越想汗水淌得越快,前邊傳來一道異常平靜的聲音:“馬大人,下官適才已經著人去牢里將樓彧放了?!?/br> 馬大人擦擦汗,口氣艱澀:“其實也未必一定要放…” 盛言楚全當沒聽到馬大人這話,譏誚開口:“不過有件事得央求馬大人?!?/br> “您說您說?!瘪R大人額頭冷汗直淋,此刻兩人倒像是掉了位置,馬大人是低一階的官員,而盛言楚則成了主子。 “樓彧對萬子珍情深義重,不惜背著殺害朝廷命官的代價也要劫走萬子珍…” 盛言楚每說一個字,馬大人那顆滄桑的心就往墜一分,不等盛言楚說完,馬大人反射性的接茬:“盛大人只管放心,那樓彧本官親自去點撥,他若再敢對您不敬,本官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將他綁了任您處置?!?/br> 盛言楚迎上馬大人的目光,淺笑道:“樓彧不足為懼?!?/br> 商賈罷了,來日他真想報這一臂之仇,他大可給樓彧安一個鹽商勾結朝官欺上瞞下的罪,屆時上書寶乾帝,樓彧死不死他不管,卸下鹽商的身份,樓彧就什么都不是,到時候商場上的仇敵尋上門,樓彧能有好果子吃? 樓彧頭頂的大人物護著樓彧,多半是想在鹽商身上拿點好處,樓彧不再是鹽商,大人物自是不會再護著樓彧。 馬大人厚厚的嘴唇微動:“盛大人是想說萬子珍?” “萬子珍,本官絕不妥協!” 盛言楚眼神堅毅,決然道:“樓彧膽敢再來劫獄,下官就不等官家的指示,直接就地處死萬子珍,這話下官說到做到,也請馬大人回頭替下官轉達樓彧?!?/br> 說完笨拙地合攏雙手朝馬大人鞠一躬。 “盛大人,你且小心你的傷?!瘪R大人趕忙扶起盛言楚,胖胖的小手虛虛的抬著盛言楚的手臂,謹慎的模樣逗得盛言楚嘴角抽了抽。 - 牢獄里,樓彧聽了馬大人的轉述后,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馬大人苦口婆心勸了一堆,什么萬子珍咎由自取,盛言楚是打定主意要為那些男子伸冤,樓老板你若是還不松口,到時候別說沾一身的腥臊,些許還會丟了鹽商的職位。 樓彧遲疑一瞬,珍妹不能死,但鹽商一位也不能丟,那是他多年打拼下來的身家性命,丟了不僅救不了珍妹,怕是他這條命也會沒了。 想到這,樓彧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到底是民不能與官斗,若他和盛言楚一樣商人肩膀上還落有一層官威,此刻放出珍妹絕對是小菜一碟。 不對,就沒人敢對珍妹下手! “走吧,樓老板?”馬大人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樓彧的神色,鼓足勇氣嘆道:“姨妹這事……做得屬實喪盡天良了些——” 才這一句,瞬間招來樓彧冰冷的眼刀。 馬大人娶了萬子珍庶姐為填房,按輩分排,馬大人該喊樓彧一聲大舅哥,但很可惜,這兩人身份不對等,馬大人才不愿自降身份和商人門戶的樓彧同流合污。 清高歸清高,但現實教馬大人做人,若要盛言楚看到這一幕,定要暗中罵馬大人沒骨氣。 樓彧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商人而已,不成想一個眼神就威懾住了馬大人。 樓彧自個也瞧不上馬大人,理了理鮮血染得臟污的衣裳,樓彧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通判府監牢。 臨出大牢門前,樓彧仍不死心地揪住官差逼問萬子珍的下落,可惜無果。 - “楚郎,聽說白日樓彧將大牢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萬子珍?” 夜里睡覺前,華宓君忍不住問道:“你將萬子珍藏哪了???” 今夜繁星布滿夜空,盛言楚仰著頭望著亮瓦投下來的星光,聞言下巴挨著華宓君的腦袋,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則流氓的往被子里延伸,頓在華宓君扁平的小腹處。 “說啊?!比A宓君紅著臉追問。 盛言楚舔了舔下唇咬出的那排深深的齒痕,淡道:“就在萬家?!?/br> 華宓君怔了下,旋即笑開。 “是了,樓彧這么些年來陵州,從不去萬家?!?/br> 為何不去,當然有緣由,但這緣由恐怕只有樓彧和萬子珍兩個當事人知道。 華宓君懷了孩子后,越發的嗜睡,才說了一會話就開始打瞌睡,等華宓君熟睡后,盛言楚躡手躡腳的起身進到小公寓。 手臂上的sao癢驅使他忍不住拆了繃帶,繃帶下的傷口猙獰可怖,但白日縫好的羊腸線早已和新長出來的粉rou融為一體。 “怎么長這么快?” 擱上輩子醫療最遲也要五至七日才能拆線,他手臂拉出那么深一條口子,怎么著也要休養半個月吧,咋現在看著像快好了? 猜不透的事,盛言楚就將其全部歸功于小公寓里的白霧 。 傷口漸漸愈合,也就不用再纏著繃帶,繃帶一拆,手臂上殘留的血污十分礙眼,就著溫水沖洗干凈后,盛言楚赫然發現手臂睡蓮印記由一朵延伸出了兩朵,只新出的那一朵還是花骨朵。 揉了揉眼,確定手臂上多出了一朵花后,盛言楚擰緊的眉頭倏而松弛下來。 傷口好的那么快,難道和這睡蓮有關? 十二年前,他發現小公寓這個金手指皆因他不小心劃破了手指,現在手臂多出一朵睡蓮,也是因為他手臂受了傷。 他猜測窗外顯現出的那棵樹些許也是因為這顆睡蓮的緣故。 若真如此,那他這次算是因禍得福? 想到這,盛言楚遂換了身厚衣裳來到二樓書房處,他得再去看看那棵樹。 白熾燈亮堂,窗外結著冰溜子的樹在其映射下十分顯眼,盛言楚裹緊圍巾,深吸一口氣后,舉手去開窗。 一下,窗把沒揪動。 兩下,還是沒動。 “凍住了?”盛言楚自言自語。 舉燈對著窗戶,他能清晰的看到一個長發男子映照在玻璃上,他動,玻璃上的人也跟這著動。 盛言楚恍惚之間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在古代的樣子,摸了摸玻璃上的影子,指腹處冰涼一片。 寒霧這么深,看來外邊真的凍住了。 臉貼著窗,盛言楚能清晰地看到窗外寒風呼嘯,視線所及之地,晶亮的雪花無聲地往下墜落。 “不會永遠都開不了窗吧?”盛言楚腦海中鬼使神差的來了這么一句。 為了開窗,他將幾間屋里的空調都打了開來,室內溫度急速攀升,溫度一高,他手臂傷口就開始發癢,抓又不能抓,他只好去浴室放冷水止癢。 出浴室不久,小公寓室內的溫度熱得他連上衣都脫了,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他想這樣總能掰開窗戶了吧? 一試,還是不行。 空調不能再開了,再開他要熱炸。 幾個室內的空調一關,余溫燥得盛言楚難耐無比,不得已,他便接了一桶冷水進浴桶。 沉入浴桶,身上的熱氣終于消散了許多。 靜下心躺在浴桶小憩片刻,就在這時,盛言楚耳畔隱約傳來呼嘯的風聲。 浴桶抵在門口,這風聲不可能來自客廳另一頭窗戶,那就只剩下門后。 小公寓的門能開嗎? 腦中有了這個想法后瞬間一發不可收拾,帶著疑惑和好奇,盛言楚從桶里站起來,用力將浴桶移開,濕氣重重的手徑直伸向十多年沒開過的門把。 第163章 【三更合一】 陵州將會…… 小公寓的門十幾年都沒開過, 盛言楚早已習慣了憑空出現在小公寓客廳里,便是盛小黑進進出出,怕是也習慣了從窗戶里跳出, 這會子突生打開房門的念頭, 說實話,盛言楚有些膽怯。 手肘一轉, 鎖芯并沒有轉開, 鉚足了勁去扭,手掌心現出青紫后,門軸突然咔嚓一聲響,下一秒,能將人骨髓冰凍住的冷風霹靂的往盛言楚臉上砸去。 才從浴桶出來渾身上下還掛著水珠的盛言楚幾乎在一瞬間被凍成傻逼, 好在理智尚存, 僵硬的手指啪嘰一下將門重重合上。 摸了摸臉頰上的冰渣,盛言楚下意識的去開空調, 手抖著不成樣, 好不容易抓到空調按鍵,拇指愣是使不出勁,努力了三四次后, 他才成功將空調的開關鍵打開。 小公寓面積小, 空調制熱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客廳的溫度便快速升高, 盛言楚被凍懵的靈魂似乎這才回歸。 四肢活絡后,盛言楚趕緊去樓上找棉襖,又翻出他娘做得鹿皮靴,戴好雪帽和手套,裹緊圍巾, 只留一雙眼睛在外。 做好這一切,他鼓足勇氣再次來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