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還不止一個。 “小黑?!笔⒀猿呐乃院氖⑿『?。 盛小黑藍褐色的眸子倏地望向黑夜的另一側,在那里,剛有幾盞火把隱蔽地溜到了襄林侯府的高墻。 “跟上?!笔⒀猿男」⒛贸鲆患捙鄞┥?,邊系腰帶邊貼著墻壁往侯府那條街走。 才走了幾步,盛言楚便停下來沒動了,就著月光,侯府側門巡邏的七八個侍衛均被擅闖的幾人悄無聲息地放倒了。 幾人手法狠絕果敢,不像是普通的宵小之輩。 盛言楚頓住腳定在巷子口,正猶豫著要不要跟這幫人一道進襄林侯府一探究竟時,侯府大門忽從里邊敞開,旋即一堆訓練有素的士兵從里邊沖了出來,登時就將門口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士兵后邊走出來的人盛言楚認識,是那日在金鑾殿上隨意扔他考卷的聞人將軍。 “小黑別出聲?!笔⒀猿值衷诖竭?,盛小黑乖乖地將光禿禿的尾巴豎起來,一般這種情況,盛小黑都是處于備戰狀態。 盛言楚躡手躡腳地趴在巷子口矮墻上看,門口兩隊人馬已經交手起來,堅硬如鐵的長木倉短劍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錚錚聲。 寡不敵眾,何況聞人將軍等人侯在府門后伺機行動良久,很快夜闖侯府的人漸落下風,有幾個被聞人將軍綁了起來。 盛言楚心一凜,他不認識夜闖侯府的人都是誰,但深更半夜跑來侯府的肯定不是簡簡單單想上門喝茶,既是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他得出手相助。 思及此,盛言楚找來布巾將臉蒙上,盛小黑身形龐大惹眼,盛言楚便將盛小黑放進小公寓,做好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氣,宛若離弦的弓箭一般往侯府大門方向沖去。 陡然出現的人,驚得兩方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打斗。 “什么人!”聞人沖利劍唰得一下指過來,旁邊一行人目光緊跟著落到盛言楚身上。 在兩方灼熱而又錯愕的目光下,盛言楚穩著自己的慌張,撇下樹枝作箭拉弓射向聞人沖, 帶著倒刺的樹枝從聞人沖耳畔擦風而過,聞人沖怒火和心驚猛地躥上頭。 “還楞著干什么!還不快將這膽大包天的小賊給本將軍拿下——” 一聲令下,之前和夜闖侯府的侍衛紛紛沖盛言楚奔來,盛言楚遞給那些人一個眼神,旋即使出讀書時每日鍛煉的力氣,步伐矯健的躥進對面黑暗的巷子。 繞了一兩條巷子,盛言楚停下來喘了口氣,也不帶這幫士兵走迷宮了,直接一個閃身進了小公寓。 “人呢!” “我分明看到他跑這來了!” “一家一家的搜,切不可放過他!” “是——”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四散開,很快就聽到敲門擾民搜查的動靜。 “大半夜的這是怎么了?” “有賊么?” “不清楚…” 老百姓怯怯交談中夾雜著侯府侍衛的冷聲呵斥,還沒等他們將侯府對面這條街的百姓巷子的門都打來,就聽侯府里忽傳出一聲聲尖叫。 “走水了——快來人吶!” “快快快,快救火…” “水呢!” “蓄水的缸不知被誰敲碎了!” …… 盛言楚躲在小公寓抱著盛小黑仔細聽著,不消片刻,尚在巷子口逮他的侯府侍衛皆冷著臉回侯府救火,此番折騰鬧著巷子里的百姓怎么也睡不著了,紛紛探頭張望。 趁著混亂盛言楚從小公寓里鉆了出來,入目就是一片火紅的光亮,是侯府西邊宅子。 深更半夜起火還砸了院中的水缸,肯定是人蓄意為之。 至于是誰…… “小兄弟?!?/br> 身后有人大手突然按在盛言楚肩膀上,盛言楚汗毛直豎,僵著脖子側臉去看,橙黃色的火光映照下,盛言楚似是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人不敢見光,盛言楚盯看過來時,男人瞬間垂下眸子,手搭在盛言楚肩上用力地捏了捏,低聲道:“今晚多謝了?!?/br> 再無其他話,等盛言楚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迅速轉身快步走進了黑暗的深巷口。 盛言楚趕忙往里邊跑,卻見男人早已消失地無影無影。 和盛言楚溜進公寓藏身不同,男人是實打實的真功夫,略一騰身就攀爬上了墻壁,旋即悄無聲息的沒入了黑夜中。 身后侯府的尖叫聲不絕于耳,見狀盛言楚反倒平靜了心,看來襄林侯府有的是人想滅了它。 沒水救火,府中人便去挑東面院子池塘里的水,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半炷香.功夫不到,西邊院子的櫞木發出崩塌,‘轟隆’幾聲巨響后,西苑高大的撐木砰得傾倒,屋子里的火須臾被砸滅了大半。 老百姓瑟縮一抖,誰也不敢在外邊逗留,有膽小怕事的小聲嘀咕侯府的火會不會燒到他們這來,更有謹慎的人溜進屋子拿桶不停的從水井里挑水備著。 盛言楚抬頭望風,今日吹得是西南風,風只會往侯府南邊院子吹,不會殃及百姓巷子。 侯府西苑的撐木燒斷后,救火的人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西南風一起,倒地的碎火零散地往南邊院中跑,這一夜侯府的人想來是睡不好了。 - 盛言楚乘星而歸,一進盛家小院就累得睡過去了,早上醒來后才想起沒將盛小黑從小公寓里放出來。 心當即往下一沉,跑到小公寓一看,他直呼好幾聲好家伙。 錯過了一次白霧出現的時間就算了,小書房的玻璃門被生生從外邊撞開,散了一地的玻璃碎渣。 舉目望去,沒看到盛小黑的身影。 踢開地上的碎片,他趕忙探頭往窗外看,烏黑無邊的窗外看不到半點光亮。 “沒掉下去就好?!?/br> 盛言楚拼命的自我安慰,折回樓下和臥室來回翻找,越找心中的恐懼就跟深海里的海水一樣將他淹沒,喘不過氣來的無助感促使他再次來到窗前。 “小黑——” 窗外空曠,吼起來還有回音。 “小黑…” 喊第二聲時,窗下忽起一陣陰風,盛言楚下意識地往后倒退,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亮白的身影從外邊飛躥進窗,下一息,一條毛茸茸的大狗將盛言楚撲倒在地。 失而復得的喜悅使得盛言楚都忘了責罵盛小黑亂跑,手一摸,軟和和的,再看,嚯—— “小黑,你長毛了!” 還是那種無暇的純白色。 盛小黑抖了抖大耳朵,繼續壓著盛言楚的肩膀舔臉,帶著倒刺的溫熱舌頭舔得盛言楚脖子出奇的癢。 “別舔,哈哈哈,乖,讓我起來…” 盛小黑骨骼大,比兩個成年男人還要重,盛言楚推不開大狗勾只能軟語哄著,好在盛小黑聽話,舔了幾下后就乖乖地坐立到一旁。 望著盛小黑新長出來的一身白毛,盛言楚不由發笑,抬手用力地薅了頓盛小黑手感極佳的絨毛。 得,看來名字取錯了,得叫盛小白才對。 一人一獸來到如墨般的窗前,盛小黑一夜長出白毛后似乎比從前更大了,兩只前蹄搭在窗前竟有些站不開,盛言楚被擋得看不到外邊,只能將盛小黑的爪子扒下來。 因著盛小黑剛從窗外爬上來,以盛言楚對盛小黑彈跳能力的估計,窗外的落地點大概有兩丈左右高。 找來臺燈,盛言楚大著膽子探出腦袋往下看,臺燈的照明度有限,但半丈之內的視野還是能看得清的,可現在他什么也看不到,濃稠的黑色將窗外的一切覆蓋的嚴嚴實實。 盛小黑仰頭叫起來,盛言楚側開身,只見盛小黑輕松地跳出了窗外。 “小黑!”盛言楚急得伸手去拽,卻只抓到幾根細毛。 盛小黑在下邊吠了兩聲,盛言楚這才明白盛小黑是在幫他測量下邊的深度。 撓頭,他好像估計不出來… 回聲太嚴重,一時還真的不好推測下邊有多高。 盛小黑爬上來時,盛言楚伸手摸了摸盛小黑身上的毛發,很冰,還有水汽,想來底下溫度應該很低。 若盛言楚敢闖,其實大可以騎著盛小黑下去一探究竟,可他惜命的很,有了上回騎著盛小黑游街差點撞飛的經驗后,盛言楚著實不敢騎盛小黑去窗外。 歇了心思,盛言楚開始數落盛小黑,盛小黑委屈地貼著墻壁拿眼睛斜睨盛言楚,總之絲毫不悔改,沒轍,盛言楚只能認命地去清掃玻璃渣。 玻璃渣用布裹緊,將其用石頭砸成粉末后扔進了鋪子后廚的灶眼里。 程春娘正在鍋灶前熬高湯,見盛言楚將一快成色好的布巾往熊熊大火里扔,當即心疼道:“好端端的燒它干嘛?這么好的料子擱外頭賣得好幾十個銅板呢!” 用火鉗掏了掏,確定燒干凈后,盛言楚才小聲道:“娘,我燒的是仙人洞里的東西,不能見人的?!?/br> 程春娘‘啊’的張大嘴,亦壓低聲音:“你燒它干嘛?” 盛言楚將盛小黑從小公寓里放出來,乍然看到白毛的盛小黑,程春娘好半天沒認出來。 “他將仙人洞的東西撞壞了,只能燒掉?!笔⒀猿局⑿『诘拇蠖浒淹?,笑道:“娘,我就一夜沒看住他,你瞧瞧,他就變了樣?!?/br> 程春娘輕輕順著盛小黑長而密的毛發,嘀咕道:“楚兒,你說小黑是不是因為仙氣才變成這樣?” 盛言楚點頭應是,昨夜他心都在襄林侯府,盛小黑撞破玻璃門應該是看到了書房里驟起的白霧,之所以跳下去,應該也是為了追隨白霧的去向。 盛小黑突然換毛在盛家鬧出的動靜不小,為了不驚動外邊的人,盛家人決定這段期間將盛小黑鎖在家。 “楚哥兒,得閑你去瑤山寺燒炷香拜拜菩薩 ?!痹麦@鴻將盛言楚拉到一旁,囑咐道,“小黑到底是西北神獸狡,它可不是一般的小獸,一夜之間禿了便算了,這會子竟然又一夜長出白毛,著實詭異,這種異俗的事萬不可掉以輕心?!?/br> 都說燕子在百姓家屋檐下銜窩是吉兆,貓衰犬旺,盛小黑作為神獸狡的化身,突然禿了又重新長毛,這種征兆不知是吉還是兇? “我省的?!笔⒀猿魄铺焐?,道,“我待會吃了飯就去?!?/br> 瑤山寺他是該去一趟的。 - 取了盛小黑一撮白毛,盛言楚沒讓盛允南跟著,獨自坐馬車出了城。 今日天氣不太好,灰蒙蒙的,壓抑的很,入了夏,京城還沒怎么下過雨,此時天邊卷起層層烏云,不出意外會有一場雨降下來。 老百姓拜佛講究吉日,今天這樣能見度低的情況委實不是上山燒香的好日子,但盛言楚三天假期一結束就要投身到翰林院忙碌,十天半個月怕是都沒功夫往瑤山寺跑,何況他現在心里亂得很,左右沒心思看書休息,還不如來瑤山寺靜修半天。 盛言楚攀爬上山,一路只零散的遇見幾個背著柴火下山的獵戶,上山求佛捐香油的人還真不多。 瑤山寺廟的小沙彌以為今日不會有人過來,豎好竹篾掃把合掌:“凈真,關寺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