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今年估計不行?!眹牢恼魍嚧巴庖婚W而過的高樓林立,“人被困在劇組了,沒時間?!?/br> 經他一提醒,盧福明想起嚴文征托他打聽的事,順勢問:“著急嗎?著急的話我現在跟你說說她公司的情況?!?/br> “急不來?!眹牢恼髡f,“你一會兒不是還要接孩子放學,先忙你的吧,明天開完會再聊?!?/br> “行?!北R福明循著導航,將嚴文征送到春蕊的小區門口。 嚴文征找到她所在的樓棟,乘電梯上去,抵達十三樓,一踏出電梯門,入眼是各種各樣待拆封的快遞。 一時失笑,找出春蕊昨天交給他的鑰匙,開門進家。 女生的房子布置更溫馨一些,但看得出主人不常居住,家具罩著防塵蓋布,沒有一點生活氣息。 他脫了鞋子,走到客廳,蓋布揭開一角,挨著沙發沿坐下,隨即掏出手機給春蕊發短信。 ——平安抵達。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忙著拍攝,沒刻意等回復,他視線四處飄著,這也看看,那也瞧瞧,對她的一切都挺好奇,最后目光落在茶幾旁的書報架上,里面塞著幾本書和雜志,他探身,抽出一本,不曾想雜志的封面竟然是他。 算算日子,是很早前的一段拍攝工作了,而這些東西拍出來他懶得看,記憶有些淡化了。 翻開內頁,是他的采訪,很長,訪問的問題提前對過稿子,他按照著準備答案,編輯撰寫時稍加著筆潤色,倒沒什么新意。 反倒引起他注意的是第三張插圖旁的配字。 平地起波瀾,生活里的破碎,最深刻的意義,或許要在更久遠的時間里才能露出真相。 嚴文征怔了一下,這句話是他離婚的消息爆出不久,參加電影路演時,被無良媒體纏著追問離婚事宜,一時脫口而出的回答。 當時,他心潮低落,言辭之間有對自己的安慰和鼓勵。 可時過三年,現在再回頭品讀,恍覺人生的境遇妙不可言。 春蕊肩膀受傷,在他家養傷時,曾對他說,他就是她找尋情感鏈接途中的那個意義。 她呢,是他破碎之后的意義嗎? 又去了條消息給她。 ——私藏我的雜志?對我這么感興趣嗎? 一刻鐘后等到了回復。 春蕊:別自戀了,雜志是小嬋隨手買的,我當時可沒有看上你,只看上了你穿的衣服。 嚴文征:哪一件? 春蕊:那件棕色的針織毛衣。 春蕊:我還買了同款。 嚴文征:怎么沒見你穿過。 春蕊:??? 春蕊:你再仔細想想。 嚴文征挑挑眉,懊悔自己的一時失言,求生本能幫他婉轉找補道:你常穿裙子,平時只注意到你的裙子了。 春蕊:這話聽著還行,勉強能接受。 春蕊:我殺青后貿然去上海找你那次,就穿了這件毛衣。 嚴文征毫無印象,那天的情景他能回憶起來,甚至她說了什么話,說話時的小表情,記憶里還分外生動,但衣服確實記不得了。 嚴文征:…… 好在,春蕊沒跟他計較,主動轉移話題:家里灰塵多嗎? 嚴文征:還好。 春蕊:記得開窗換換氣。 春蕊:我走那會兒,北京正飄楊柳絮呢。 嚴文征:好。 他起身朝陽臺走,陽臺一側的角落擺放著一個木質花架,上下兩層,里面擱著幾盆盆栽,無一幸免,植物已經旱死了,根莖枯成一截小木棍。 嚴文征嘲笑她:你的盆栽…… 春蕊:還活著嗎? 嚴文征:陣亡了。 嚴文征:你自己都養不好,養什么花啊。 春蕊:別否定我的努力! 沒等嚴文征再次輸入,春蕊又說,導演喊我呢。 兩人結束了聊天。 是夜,嚴文征在此留宿。 第二天下午,他去了盧福明公司開項目籌備會,節目的導演,策劃,編導,攝制組都來全了,會議時間持續三個小時。 散會后,嚴文征跟盧福明去了他的辦公室。 面對面在一方茶藝桌前坐下,孫依然占了主位,手法嫻熟地泡了一壺西湖龍井招待他。 盧福明點了支煙,吞吐兩口,開門見山:“幫你打聽了,春蕊的經濟公司成立才有七八年的時間,規模很小,注冊資本只有200萬,剛開始的時候簽了七八個演員,確實想做影視劇,但帶頭人原本是弄餐飲的,手里沒有影視資源,搞不起來,不賺錢。這幾年趁著偶像選秀節目回潮,想吃一波福利,在那個蘇媚的帶領下,又轉型搞團體偶像,一口氣簽了四十多個小孩?!?/br> 嚴文征抿口茶,問:“里面有冒出頭的嗎?” “沒有特別火的?!北R福明說:“公司底氣薄,同類型的競爭不過,爭取不到上節目的機會,我看那些孩子平常除了練習唱歌跳舞,沒事拍個vlog發發微博,或者開個直播靠打賞掙些零花錢?!?/br> “有個叫李俊霖小孩相對比較有熱度?!睂O依然插話:“我想起來了,去年他來過我們公司,參加我們那檔原創音樂節目的面試?!?/br> 盧福明對他毫無印象,問道:“選拔過了嗎?” “過了?!睂O依然說:“但一輪游?!?/br> 嚴文征問:“實力不行嗎?” 孫依然笑了一下,笑他不了解行情,不知道這一行的水深,說:“實力應該有,不然過不了我們的面試,但他倒霉,比賽遇到我們的種子選手,只能被淘汰?!?/br> 嚴文征歸攏信息,稍作沉吟后,說:“所以現在公司指望著春蕊給她掙錢呢?!?/br> 盧福明點點頭,煙蒂扔進煙灰缸中:“很難放人?!?/br> “但強行解約也不是明智之舉?!眹牢恼髯匝宰哉Z道,“鬧出來被質疑合約精神,影響以后的商務?!?/br> 孫依然贊同:“大牌注重契約精神,不能把她的路走窄了?!?/br> 盧福明出謀劃策:“想個辦法把她換出來好了?!?/br> 孫依然看著自己老公,說:“喂資源嗎?” 盧福明道:“也不是不行,她公司缺,給了自然會要?!?/br> 第69章 談判 “我為春蕊解約的事情來?!薄?/br> 孫依然靈光一閃, 想起什么,拿著手機出去打了個電話,好一會兒再回來, 臉上浮現喜悅之色。 “巧了?!彼粗鴩牢恼?,揚聲道, “我剛才咨詢了我的一個老熟人, 他手里有個選秀節目, 已經搞得非常成熟了, 今年十月份錄制第三季,最近在招募選手,我拜托他查了一下, 鴻運文化推了三個小孩參加,其中就有李俊霖,主捧他?!?/br> 嚴文征手握成拳, 拖著下巴, 安靜地等孫依然說下文,他搞電影的, 加之平常極少關注選秀方面的資訊,沒理出個具體頭緒。 盧福明先插話問:“誰???” “聶勇?!睂O依然余光瞥他一眼, 心里稍加盤桓,向嚴文征描述這類節目的可cao作空間。 “你想啊,一檔節目初期招攬的上百號選手,全都是各大經濟公司寄予厚望的人, 但最后只選九個人出來, 概率小得很,選誰不選誰,不單靠個人實力, 事先談好了條件的。那些公司背景強硬的小孩,公司一早和節目組談攏后期合作,節目一開播,正片里大量給表現鏡頭,再由編導安排一條劇本主線,只要實力不廢,基本出道就穩了。至于公司背景不怎么樣的選手,如果本身沒有熱議度,大概率連在舞臺露臉的機會都博不到,錄制兩期就被踢掉了?!?/br> “機會少?!北R福明粗暴總結:“但說白了,機會更掌握在少數人手里?!?/br> 嚴文征在思考,緩慢眨動眼睛,問:“既然都可以拿錢買到最后的機會,節目組憑什么賣我人情?” “那就得看他們看重什么了?”盧福明說:“一切最終落在利益上,比如,高價競爭一次性砸錢是條路子,想要后續良性發展,如果選手公司自身有衍生節目,定好后續一帶一或者一帶多,拖帶著給資源,幫團體掙雙份的錢,也是個辦法。 嚴文征沉吟,他稍轉動腦子,弄清楚了盧福明話里的引申義,點點頭。 盧福明提議:“我約聶勇出來吃頓飯吧,談個價格?!?/br> 嚴文征說:“先跟春蕊的經紀人交涉吧?!?/br> “放心吧?!睂O依然深諳行情,胸有成竹道:“她不會拒絕的,培養練習生燒錢,她急著推人出頭幫她掙錢,好養活手里的其他人?!?/br> 嚴文征說:“那仰仗你跟蘇媚聊了,她那邊我不方便出面?!?/br> “理解?!睂O依然說,“我晚點親自給她打個電話,這兩天找時間見個面,你等消息吧?!?/br> 兩頭同時對接。 后天中午,嚴文征和盧福明邀請聶勇吃午飯,地點定在一家隱秘的私房菜館,中式裝修風格的廂房雅間,川式菜品。 聶勇是那檔節目的制片主任,但他同時還有另一層身份,某平臺節目發展中心的監理。 聶勇精明,心知盧福明約他定是有事相求,但見到嚴文征卻在意料之外,特別聽完盧福明說“手里有個小孩,能不能給個機會”更加驚訝了。 他問嚴文征:“你不拍電影,轉行開經濟公司了?” 嚴文征淺笑著搖搖頭,婉轉地說:“需要幫人鋪一條退路?!?/br> 聶勇聽出另有隱情,但成年人的世界慣來迂回曲折,他沒細細追究,下意識點點頭,似是而非說:“捧誰都是捧,當然對自己有好處的最好?!?/br> “就是他?!北R福明這兩天派人把李俊霖摸了個底兒掉,將他的個人資料裝訂成冊,遞給聶勇看,“你看看他有沒有紅的命?!?/br> “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有沒有紅的命,我們說了不算,天定的?!甭櫽锣駠黝﹥裳?,評價一句“小孩蠻酷的”,便沒有興趣再聊李俊霖了,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手里夾著煙,反倒興致勃勃地詢問嚴文征有沒有拍電視劇的打算。 牽扯利益糾葛,任何的面子都不會白白給,嚴文征來時做好了拿自己置換的準備,他有什么,他引以為傲什么,他清楚,外界也清楚。 “不排斥?!眹牢恼鹘o聶勇臺階,但同時也告訴他,他的臺階高,一般的東西攀不上去,“但我比較挑,挑劇本,也挑制作團隊,你知道演員都很被動的?!?/br> “團隊合作永遠是相互成就的?!甭櫽抡J同,又回道,“現在屏幕前的觀眾急切需求好的影視作品來滿足觀影感受,我們平臺一直在探索一條新的呈現模式,好資源逐漸向網劇傾斜,打造屬于自己的品質劇集,前幾年確實不太行,但最近播出的幾部作品,市場反饋相當不錯?!?/br> “我看過其中一部?!眹牢恼鲗嵲拰嵳f,“集數少,節奏明快,是挺不錯的?!?/br> 聶勇笑起來,說:“那等個本子,尋個合適的時間,合作一次?!?/br> “可以?!睕]有猶豫,既然是心甘情愿地低頭,嚴文征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