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不顧形象的,盤腿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打開來讀。 小嬋被她的好學精神整懵了,問:“你一到家,著急忙慌看什么雜志???” 春蕊揮揮手,示意別吵。 小嬋說:“還有八天又要進組了,你得跟我說一下這幾天你的安排,我好弄你的日程表?!?/br> 春蕊快速地一思索,說:“我明天回我爸媽那兒,住兩天?!?/br> 小嬋禁不住打寒顫,不確定地問:“回家住???” 春蕊“嗯”一聲,“快倆月沒聯系了,他們當沒有我這個女兒,我總不能真以為自己是孤兒吧?!?/br> “好吧?!毙认胂?,給她一句忠告:“保持……心情愉悅?!?/br> 春蕊抬頭看她一眼,又迅速埋頭進雜志,轟人:“你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約朋友出去逛逛,吃喝我買單?!?/br> “謝謝姐?!毙绕鋵嵪攵嗄\會兒,因為蘇媚在樓下等著她,她一想到一會兒要跟蘇媚單獨相處,便覺得窒息。但讓蘇媚等久了,又怕惹她煩,只好板起一張遭雷劈的臉,幫春蕊帶上房門,戰戰兢兢走了。 雜志印刷用的是銅版紙,這紙擱在臺燈下反光,氣味兒也大。 春蕊瞇著眼睛,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的把長達四頁的采訪認真瀏覽完。 她歸攏歸攏訪談的有效信息。 原來嚴文征自幼父母離異,童年與病床久臥的父親度過,少年時期性格沉悶壓抑。父親離世后,寄居叔伯家,青春期未敢叛逆,反而更加謹慎多疑。高考以優異成績考取北京一所大學,為籌取學費,打工賺錢。因電臺工作,幸得主管賞識,陰差陽錯與電影結緣。一路走來,磨難與幸運兼備。在與不同的導演、不同的團隊學習和磨合之中,逐漸成長,愈發成熟,亦從籍籍無名到盛譽滿載。 而在北京蹉跎十六年,他自稱自己的身體漂泊太久,渴望心靈有個安穩的歸宿。 春蕊心念微動,大概明白為什么她會在他身上覺知出一股脆弱感,明明他在鏡頭前鋒芒畢露,可私下無人的角落又內斂深沉。 春蕊說不出心疼還是難過,因為她喜歡上的不是他的過去,僅僅是片場陪在她身邊教她成長的那個人。 而這個人,半個月沒有回復她的信息了。 她曾將跟他說,劇組生活,大家看起來相談甚歡,可一旦拍攝結束,立馬便不再聯系了,一夜之間就退回到了完全陌生的狀態。 她真的一語成讖了嗎? 不!春蕊斬釘截鐵地告訴自己,我得去找他! 第45章 見面 “真心話都不讓說了嗎?”…… 這晚, 春蕊睡得不好,時夢時醒的,輾轉反側到6點, 睜眼硬生生熬到7點,她摸到床頭柜的手機給錢芳閔發了一條微信。 ——媽, 您跟我爸今天有空嗎?我回北京了, 想約二位吃頓飯。 不敢貿然打電話, 怕吵到錢芳閔休息。 春蕊先起床洗漱, 然后到廚房,微波爐叮熱一杯牛奶,她窩在沙發里, 邊喝邊等回復。 7點30,錢芳閔準時發來:我和你爸爸在上海演出。 春蕊:“……” 巧了么這不是,她本打算過兩天去一趟上海。 沒猶豫, 立馬定了最快飛上海的航班。 春蕊簡單收拾了行李, 又給自己稍稍打扮一番。 她用一條格紋半身裙配了那件棕色的針織毛衫,腳蹬一雙裸杏色短靴。精致的紅唇妝容, 更襯得整個人白到發光。 隨后,風馳電掣的出門, 打車,趕赴機場。又踩著廣播的催促,走vip通道順利登機。 時針滑過兩圈,她從北京閃至上海, 略顯倉促。 春蕊走出航站樓的樓門, 掏手機搜了一下錢芳閔樂團的演出信息,查到演出地點是在復興中路的交響樂音樂廳,今明兒兩場管弦樂試聽品鑒會, 時間均在晚上。 春蕊心里有數了,晚上演出,按照錢芳閔和濮立煥的習慣,下午兩點才會出發彩排。 春蕊撥打錢芳閔的電話,稍長的等候,接通。 “媽?!贝喝镏鼻兄黝}:“我趕到上海了,你和爸爸住在哪個酒店?” 背景音是一串悠揚的小提琴曲,錢芳閔微微驚訝,滯了一下,才說:“鉑爾曼?!?/br> 春蕊說:“快要一點了,你和爸爸吃午飯了嗎?要不要我安排午飯?” “不用麻煩了?!卞X芳閔說:“定了酒店午餐,我和你爸爸都不是很有胃口?!?/br> “好?!贝喝锏故前底运闪丝跉?,又謹慎詢問:“我現在過去找你們,方便嗎?” 錢芳閔說:“過來吧?!?/br> 春蕊攔了輛出租車過去。 她又在出租車上聯系一家花店,讓花店老板緊急配送一束鮮花至酒店前臺,打了個完美的時間差,等她趕到,正好能捧著花束見錢芳閔。 按門鈴,門打開,許久未見的一家三口碰面。 “mama,爸爸?!贝喝镩_口喊。 “嗯?!卞X芳閔淡淡地應一聲。 這一家人,親人之間該有的親昵鮮少,對輩分的敬重嚴格。 “你做事倒是麻利,眨眼從北京趕來了?!卞X芳閔一身黑色絲絨面兒晚禮裙,肩上裹著一條稠白色的披肩。春蕊眉眼間的冷靜完全承襲了她的,錢芳閔不管說話亦或者微微笑,那股冷靜的感覺并不會因為表情的變化而消失。 春蕊賣乖地說:“這邊結束,你們啟程去蘇州,我休息兩天也得馬上進組,我怕錯過了,又要大幾個月不見?!?/br> 錢芳閔說:“你還挺忙的?!?/br> “我們這個行業忙點才好?!贝喝锇鸦ǚ旁谶M門的柜子上,當沒聽出錢芳閔對她的嘲諷,主動匯報最近行程,“我剛結束的那部戲,本子寫得很好,我詮釋的也不錯,導演一直夸我呢,等明年上映,我帶你們一塊去看?!?/br> 錢芳閔瞧不上眼,只壓低嗓音,用失望地語氣勸道:“找點正事干吧?!?/br> 她起腳往客廳走。 春蕊抿了下嘴唇,綴在她身后,撿好聽話為自己開解:“最近一直有跟前輩學習來著?!?/br> 濮立煥板板正正地坐在沙發上,正給琴弓擦松香。 他五十多歲的人了,身材維持的相當不錯,他同樣也是個冷淡嚴肅的性子。 百忙之中瞅了春蕊一眼,質疑道:“小時候練琴,怕苦叫累,沒耐心沒毅力?,F在不在我們眼皮底下了,反過來告訴我們你努力學習了,也是可笑?!?/br> 春蕊知道濮立煥和錢芳閔話里話外是嫌她不爭氣,沒按照他們規劃給她的那條路走。 教訓的言辭多少難聽,但她聽習慣了,雖不能百分之百免疫他們的輕視帶來的難過,但起碼不會像叛逆期那會兒感覺到鈍痛。況且,春蕊從來不是一個自負的人,她明事理,知道濮立煥和錢芳閔是為她著想,只是他們對她的心情和感受完全不關心。 不敢生出暴跳如雷的憤怒,這樣失禮又更會惹惱父母。 春蕊端著笑,打哈哈:“小時候懶,現在不是長大了嘛,我有自己的個人追求了?!?/br> “沒有瞧出來,也搞不懂你每天在想什么?!卞X芳閔斟了一杯香草茶,端給春蕊。 春蕊接過,小聲說“謝謝”。 “忙忙碌碌,也沒見你取得什么成績?!?nbsp;濮立煥說:“26歲了,沉溺于談戀愛、吃喝玩樂,將大好的青春年華全浪費了。李長治叔叔家的二女兒年紀和你相仿,今年剛考入了美國辛辛那提交響樂團。我看你要混日子到什么時候?!?/br> 他重重嘆口氣,春蕊緊張的心都揪到一塊了,萬萬不敢再插科打諢試圖蒙混過關,只面色凝重地順著他,道:“您教訓的是?!?/br> 茶水入口又苦又澀,春蕊一點點抿著喝,終于在她將瓷杯里的茶水全抿進肚,一刻鐘過去,助手敲門提醒濮立煥和錢芳閔要出發了。 錢芳閔問了句:“你要一塊過去聽聽嗎?” 春蕊搓搓嘴角的軟rou,并不想迎合二位的心意,硬著頭皮說:“我有一個朋友,分別好久沒見了,我想去見見他?!?/br> 錢芳閔表情懨懨的:“隨便你吧?!?/br> 他們很快收拾東西離開。 春蕊枯坐了會兒,重新打起精神,出酒店,打車趕往勝強影視基地。 私人拍攝基地,主要租給劇組用的,沒有相關證明無法進去。 春蕊就近找了家叫做“儂好”的咖啡店,點了杯甜乎乎的摩卡和一份榛果巧克力蛋糕,角落里占了張方桌,隨即給嚴文征發了條短信。 ——嚴老師,忙完見一面吧,我在咖啡店等你。 她不確定嚴文征什么時候會來,但不知哪里冒出的自信,篤定嚴文征看到短信一定會抽空過來。 吃完了蛋糕,又喝完了咖啡。太陽垂落,最后一絲霞光也暗了下去,店里亮起了一盞盞橘色的小燈,音樂換成了舒緩的調調。 春蕊都犯困了,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幾欲睡過去時,突然一只瘦削修長的大手搭在了對面椅子的椅背上,手背鼓起的青筋能讓人察覺到手的主人似乎在用力克制著什么。 春蕊坐直,抬高貝雷帽的帽檐,一道人形立墻擋住了刺眼的光線。 散發男性魅力的身型和臉部輪廓是她熟悉的,正是她盼的人。 “終于來了?!贝喝镞€挺淡定,拖著長音慢慢抱怨,“我都快睡過去了,坐吧?!?/br> 嚴文征無聲地喘口氣,拉開木質椅子,坐下。 面對面,嚴文征稍顯嚴肅地板著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 春蕊亦把他仔細端詳了一遍,人壯了點,頭發也長了些,梳了偏分,估計是劇里造型的需要,但看著更精神了。 “你干嘛這個表情看著我?”春蕊念他,“我會心寒的?!?/br> 嚴文征豈會聽不出她語氣里藏著的委屈,狠心忽略不理,明知故問地問了句:“等多久了?” 短信有時間提示,他雖然下了戲看到就過來了,但到底不算及時,趕過來的一路,心里止不住地懷疑她會不會不耐煩地走掉。 春蕊直勾勾看著他,說:“半個月了?!?/br> 嚴文征:“……” 回答的是一個時間長度,但答案完全不對題。 春蕊抓住話頭,直白地問:“為什么不回復我短信?” 嚴文征不想把話說絕對,亦或者太決絕的話他說不出口,不答反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只有我該有事嗎?”春蕊眨眼消掉了困意,眼波流轉又添了一絲嬌媚,“看來你完全無所謂啊,嚴老師,你已經把我忘了嗎?” “沒有?!眹牢恼麟U些有點繃不住面兒,“我記憶力還可以?!?/br> “那我就心安了?!贝喝锍藙僮穯?,“嚴老師,這段時間你想我了嗎?我挺想你的?!?/br> 以前兩人打啞謎,彼此心照不宣,好多話沒有攤開講,今天春蕊壯著膽子,一股腦把心思吐露明白,且怕他又裝傻,直接踢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