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心中英雄主義情結作祟, 小嬋覺得春蕊挺可憐的,因為與春蕊相同處境的女明星,再不濟,身后也跟著五六個做事的人, 而春蕊的身邊自始至終就她陪著, 她倒下了,春蕊就成孤零零的光桿司令了。 雖然平常春蕊時不時將她往外推,勸她另做打算謀高就, 但小嬋心知她離不開她。 她看透了她,她言語的利刺下,是一顆唯恐失去的真心。 因此,小嬋不敢讓自己輕易生病。 這次中招實屬無奈,她心里著急康復,跑到小診所輸液。 但病來如排山倒海,高熱燒得她渾身骨骼酸脹,心肝脾肺腎哪哪都像扭著筋似的不舒服。 晚上,等春蕊收工回來,她噓寒問暖,憂慮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熱水喝。 “說得好像我不會自理似的?!贝喝锝o她一記“沒有你,老娘瀟灑又自在”的眼神,“你并沒有那么重要,好不啦!” 話里幾分真幾分假,小嬋自有體會,她癟起嘴巴,感動中帶著一絲憐憫地看著春蕊,眼角泛起淚花。 春蕊一身雞皮疙瘩落一地,她惡狠狠地警告道:“你把眼淚給我憋回去?!?/br> “哦?!毙日0驼0脱?。 “一天到晚cao不完的心,我都替你感到累?!贝喝飺]手趕她,“回你的房間休息去吧?!?/br> “今晚我回我的房間睡嗎?”小嬋愣愣的,腦子一時沒拐過彎。 春蕊覺得稀奇死了:“怎么,睡我的房間睡上癮了,要不要我把床讓給你?!?/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毙仍浇忉屧絹y,“我還燒著呢?!?/br> “管你燒不燒,我可不要再半夜爬起來照顧你了,欠你的?!贝喝锿T外推她,“自生自滅去吧?!?/br> 第二天,小嬋表示自己身體無礙,可以返工了。 春蕊看她小臉蒼白,走路打晃,難得一本正經道:“別逞強,因為逞強的后果是再一次成為別人的麻煩,拖后腿?!?/br> 小嬋聞言慚愧,乖乖溜去診所繼續打針了。 可這針打得并不安生,輸液輸到一半時,蘇媚打來電話,說她們下高速后,半道上迷了路,麻煩小嬋過來接。 小嬋哪敢推拒,只是心中疑惑,蘇媚口中的他們具體指代誰和誰。 她趕忙讓醫生拔了針,診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著急忙慌趕過去,看到馬路邊停著一輛豐田埃爾法,京牌。 她十分眼熟,一番回憶,陡然想起這正是金哲的用車。 遲遲躑躅不前,車里的人看到她,降下車窗,蘇媚從里面探出頭,催促道:“愣著干什么呢,上車啊?!?/br> 小嬋:“……” 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扭頭往后一看,除去司機,車上還有五個人,分別是蘇媚,金哲,金哲的經紀人以及他的兩名助理。 小嬋先跟金哲打招呼:“金哲老師,好久不見?!?/br> 金哲點點頭,關心一句:“感冒了?” 小嬋嗯一聲,模糊道:“這兒比北京冷?!?/br> “立春了?!苯鹫苷f,“天一晴,溫度就上去了?!?/br> “嗯?!毙赛c頭,再看向蘇媚,佯裝不在意地問:“媚姐,你怎么跟金哲老師他們一塊過來的?” “正好趕趟了?!碧K媚沒有正面回答,提醒她,“給司機師傅導航,直接去片場?!?/br> “好?!毙炔桓易穯?,她記路,給司機指了方向,然后偷偷摸摸發短信通知春蕊。 春蕊沒有看到,彼時她正跟陳婕對戲——消失一夜的高美玉再次來到照相館,但照相館的門緊閉,李庭輝不知去哪了,高美玉暴怒砸門。躲在米線館時刻留意這邊動向的梁竹云擔心門會被她砸爛,沖過來阻止。高美玉自然將怨氣遷怒于她,推她閃開時,梁竹云的助聽器掉落。高美玉瞧見,激昂的情緒瞬間收止,轉而跪地撿起助聽器,失聲痛哭。 這一幕,隱晦暗示了,高美玉的孩子可能也是一位聽障兒童,以及李庭輝為什么會竭力幫助梁竹云的原因。 基調該是悲戚而哀傷的,熟料,開拍前走戲,大家哈哈笑得停不下來。 “罪魁禍首”自然是春蕊。 春蕊杵在一邊,看陳婕排演砰砰地拍門,喊著李庭輝的名字,莫名想到一段知名的影視片段。 正巧,當時花絮老師將鏡頭對準她。 難得活潑一把,她趴在窗戶上,哈出一口熱氣,活靈活現地來了一段表演。 “李庭輝,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甩我臉色,怎么沒有本事開門吶!開門!” 她已經刻意壓著聲音了,無奈,賴松林和陳婕就與她隔了一個胳膊的距離,到底聽見了。 “噗!”陳婕憋不住笑,“你別搞我,我要哭不出來了?!?/br> “我導的是一部喜劇片嘛!” 賴松林也樂了。 劉晉拓搭腔:“要是這時候,嚴老師真的開門從里面出來,就更搞笑了?!?/br> 他話音未落,賴松林很配合地沖著門嚎了一嗓子:“嚴文征,你出來!” “我在這兒呢!” 一道輕緩的嗓音突兀地從背后傳來。 眾人聞聲紛紛扭頭,只見兩米開外,嚴文征捧著馬克杯,正喝咖啡醒神呢。 情景莫名歡樂,一干工作人員朗聲地笑起來。 嚴文征自己亦是哭笑不得。 他眼皮一耷一抬,將目光遙遙投向春蕊。 春蕊赧顏,背身自己不好意思去了。 劇組人多,一旦鬧騰起來便收不住,好一會兒歡聲笑語,大家才正經神色開始拍攝。 因此,蘇媚他們抵達片場時,春蕊還沒下戲。 而等賴導喊“過了”,春蕊下了戲,金哲的經紀人急忙拉著金哲到賴松林跟前混眼熟,蘇媚跑去和盧晶寒暄。 春蕊起先沒注意到他們,是小嬋湊到她身邊使了個眼色,她才后知后覺。 蘇媚沖盧晶的笑容過于亮眼,春蕊想象的到她會跟盧晶說什么,沒有興趣聽,因為那些恭維趨附的詞藻會使得春蕊付出的一切努力,像被施舍。 她移開視線,企圖當作什么都沒看見。 不過,攬回視線的過程中,倏地瞄到嚴文征的身影,他正不明狀況地迎著盧晶的方向走去。 春蕊精神一緊,她想,按照嚴文征的性子,定是疲于應對奉承和巴結的,她在心里瘋狂地吶喊,“嚴老師,快跑??!” 但一切都太遲了,蘇媚已然朝他伸出手,搭上了腔。 春蕊幽幽嘆口氣,轉身要走。 “你去哪???”小嬋企圖攔住她。 春蕊一揚下巴,道:“曬暖,候場?!?/br> “媚姐……”小嬋指了兩個方向,磕巴道:“……金哲?!?/br> “有事,他們自然會過來找我的?!贝喝镆桓币啦凰赖膽猩⒛?,趿拉著后腳跟,真就坐到太陽底下曬暖去了,仿佛來的這些人跟她沒有絲毫的關系。 今天天氣晴朗,浮云一眼萬里。 春蕊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坐姿像北京胡同里,夏天蹲門口乘涼的老大爺,她支肘撐著腦袋,望著高遠的天空怔神。 小嬋覷她的臉色,雖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但知道她心里多少不高興。 大概過了一刻鐘,搞完人際關系,終于想起此行目的的金哲尋來,在她的左手邊坐下。 金哲在鏡頭前和鏡頭后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沒有諷刺他立虛假人設,而是他實在太忙了,光是應對大眾,就花光了所有力氣,私底下,卸掉偽裝,變得死氣沉沉不愛言語。 正式基于此,春蕊和他拍戲時,交情才不深,加之,戲已經拍了一年,殺青后,兩人沒有過任何聯系,乍然見面,真無話可聊。 干坐著沉默。 到最后,到底是春蕊快被尷尬的氣氛撕裂了,率先起話題,問:“你從北京過來的嗎?” 金哲說:“上海?!?/br> “拍戲?” “錄綜藝?!?/br> 春蕊側頭瞅他一眼,他一身運動裝,戴鴨舌帽,本是青春活力的裝扮,臉上卻瞧不出一絲青春活力的精氣神,黑眼圈快要耷拉到嘴角了。 春蕊說:“連著錄多長時間?” 金哲說:“記不清了,30多個小時吧?!?/br> 又一個被資本使喚著賺錢的牲口,春蕊說:“注意身體?!?/br> 金哲“嗯”一聲。 春蕊又問:“你今年什么時候進組?” 金哲說:“已經在拍了,古裝,在涿州影視城?!?/br> 春蕊微微訝異:“拍戲還去錄綜藝?” 金哲說:“跟劇組打好招呼了?!?/br> “哦?!彪m然擔心多余,但春蕊就著話頭,多嘴提醒一句,“小心點?!?/br> 怕被有心之人拿來黑他不敬業。 金哲點點頭。 他有問有答,不問便什么都不說。 春蕊心累,實在不愿跟他聊天,他周身充斥著喪喪的氣息,眉宇間黑云壓頂。 春蕊以前一直覺得她命中帶衰相,這輩子估計紅不了,所以,拍攝的劇收視不好撲街,她暗戳戳會diss是自己帶衰了劇組,對不起大家。 可跟金哲合拍的這部,春蕊竟然揣測不出,到底是誰帶衰了誰。 春蕊沒再說什么,兩位衰神就這么繼續干坐著。 半個小時后,金哲的經紀人攜自帶的攝影找來,給兩人拍了一張歡歡喜喜的合照,隨即借口有事,走了。 告別時,金哲說:“到時候見?!?/br> 春蕊沖他長臂一揮,并沒有起身相送。 探班任務就此完成,接下來的通稿,愛怎么寫隨他們處理,春蕊如釋重負,她溜達回監視器后面,等賴松林通知繼續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