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金旭嘲諷道:“大人,這里不是北京。白原市區的房價也才剛過五千,他們那縣城,有十五萬都能付一套小面積的全款了?!?/br> 尚揚點點頭,道:“哦……這樣啊?!?/br> 金旭側頭看他一眼,發現他還是有點沒睡醒,否則被懟不會是這反應,不禁又說了句:“在這邊談個對象,至少性價比很高。你考慮考慮?” “我缺的是錢嗎?我缺的是對象?!鄙袚P這時候半清醒不清醒,認定金旭在嘲諷他,那是一定要嘲諷回去,道,“還cao心別人?你自己能娶到老婆再說吧。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抓緊時間表白去?!?/br> 金旭抓著方向盤的手握緊了幾分。 “現在表白,年底結婚,明年就能當爸了?!鄙袚P道。 金旭:“……” 尚揚說那話時,腦子里想的是他媽幫他安排的數次相親,時常都是說類似的話。在父母那輩看來,戀愛結婚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尚揚又道:“那于濤就是為了有這筆錢能買房結婚,才對賈鵬飛下手的嗎?” “本來刑警們也是這么想的,”金旭道,“邏輯上說得通??上в跐退阌辛诉@筆錢,也結不了這個婚?!?/br> 尚揚問:“為什么?他前女友另結新歡了?” 金旭道:“死了。說起來,還是個熟人?!?/br> 尚揚:“……” 他徹底清醒了,失聲道:“難道是……段雙雙?” 清晨,朝陽爬了上來,今天又是一個明朗的好天氣。 “10.26拋尸案”嫌疑人于濤,被公安第三次訊問。 在新的證據和證人面前,真相已經趨于大白,于濤終于放棄了強硬的詭辯。 專案組組長栗杰和副組長金旭,坐在詢問桌的這一側。 于濤看了看昨晚見過的栗杰,再看看抓他歸案的金旭,突兀地笑了起來。 隔壁觀察室里,尚揚隔著單向玻璃,心里感到一陣緊張。 如金旭判斷的一樣,于濤是個天賦型的犯罪分子,教育水平低,成長中缺乏三觀健全的成人引導,成人后對法律和生命都缺乏敬畏之心,道德感薄弱,但思維非常敏捷,心理素質極強。 “金警官,”音響里傳來隔壁的聲音,于濤道,“其實我聽說過你?!?/br> 金旭道:“你昨天說過,以前被抓進來,遠遠地見過我?!?/br> 于濤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聽劉衛東提起過你,說別看你現在風風光光,以前活得還不如一條狗?!?/br> 栗杰喝道:“注意你的言辭!” “講事實而已,”于濤惡意地看著金旭,說,“你跟其他警察說過嗎?三天兩頭被一幫男的扒褲子,聽說這樣的人長大很容易心理變態,還能當警察?” 觀察室里的尚揚:“……” 栗杰把手里的本子摔在桌上,要發作。金旭卻示意他沒關系。 于濤嘿嘿一笑,用一種極其蔑視的眼神看金旭,說:“昨天你審我的時候,我就在心里想,表面上看起來,金警官很想抓到兇手,想把失蹤的劉衛東找出來,其實心里怎么想的呢?有沒有偷偷盼著……盼著劉衛東最好是已經死透了?” 他朝前傾身,詭異的蠱惑語氣說道:“有吧,肯定有?!?/br> 金旭冷不丁道:“他死透了?你殺了他?” 于濤一怔。 金旭道:“怎么殺的?時間,地點?!?/br> 于濤笑一聲,道:“你就是盼著他已經被我弄死了,對吧?!?/br> “我怎么想,根本不重要?!苯鹦裾Z氣如常,說,“如果他還活著,我會把他找出來,他犯了什么罪,就該受到什么懲罰,你也一樣。如果他被人殺了,我會抓到兇手,替他討回他應得的公道?!?/br> 于濤瞇了下眼睛,陰陰地說道:“不愧是當副局長的,會說漂亮話?!?/br> 金旭像聽到什么荒唐笑話一樣笑了笑,說:“漂亮話誰都能說,抓你回來的是我。痛快點招了吧,被你搞這出折騰得好幾天沒睡好了,你麻利點,完了我就能回去補個覺?!?/br> 單向玻璃這面,尚揚懸起來的心落了回去。 于濤這是自知脫不了罪,臨了還要惡心惡心辦案警察。 然而金旭心里沒鬼,坦蕩得很,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為所動,還能反將一軍,重新把主控權奪回來。 觀察室的門被推開,督導組那位師兄匆匆走進來,顯然是聽說了消息,趕來旁聽。 他一看到尚揚馬上就認了出來,大驚道:“你怎么來了?” 他以為尚揚的到來,表示來了更高一級的督導組。 尚揚忙道:“不是,我在休假,來西北找金旭玩,正好趕上了這案子?!?/br> “金旭昨天怎么也不說一聲你在這兒?”師兄松了口氣,過來坐下看看玻璃那面,里面正一問一答,暫時說的還都是已知的情況。 尚揚上學的時候愛玩,一度熱衷交際,和這位師兄有過交往,但這么多年不見,現在這情形,也沒有敘舊的氛圍。 但片刻后,他便感覺到師兄似乎在悄悄打量自己,忍了一忍,還是客氣地問道:“怎么了嗎?” 師兄用開玩笑的語氣低聲道:“你和金旭和好了?” 尚揚:“?” 他和金旭原本的關系是有多不好,連數年不見的非同屆師兄都還記得。 只過去了三天時間,他自己已經忘了。 甚至還有種他和金旭一直就有這么好的錯覺。 單向玻璃另一側的訊問室里,面對無法再自圓其說的現實,于濤全招了。 “你和死者賈鵬飛什么關系?” “沒關系,以前不認識?!?/br> “你和劉衛東又是什么關系?” “我是他的債主,他朝我借過高利貸,利滾利欠了三萬多?!?/br> “是他介紹你和賈鵬飛認識的?” “不是,我和賈鵬飛約見面,劉衛東也去了,純屬巧合?!?/br> “你和賈鵬飛見面干什么?不是不認識?” “找他買女尸?!?/br> “段雙雙?” “……” “是劉衛東殺了賈鵬飛?還是你動的手?” “我殺的?!?/br> “為什么殺他?” “想殺就殺了?!?/br> “為了段雙雙?還是為了那十五萬?” “……” “怎么殺的?” “用鋤頭敲他腦袋,當場死了?!?/br> “劉衛東當時在場嗎?” “在,但他沒注意到我要殺人,等他看見,賈鵬飛已經死了?!?/br> “他什么反應?” “嚇尿了,要報警,被我打了一頓慫了?!?/br> “你脅迫他幫你布局,迷惑警方?” “沒脅迫,我說那十五萬給他十萬,當是封口費?!?/br> “他還活著嗎?” “沒有,死了,我殺的?!?/br> 第22章 真正的兇手摘下了偽裝的面具,他所表現出的對于生命的漠視,讓訊問和旁聽的數名警察,都感到一陣心有余悸。 而他所交代出的犯案經過和動機,也讓觀察室里的尚揚從匪夷所思到不寒而栗。 于濤和段雙雙是一對戀人。 于濤工作的食品加工廠給市里一家超市供貨,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在這家超市做收銀員的段雙雙,兩人家境類似,同樣是父母早逝,早早輟了學,十幾歲就從農村獨自出來打工,相似的經歷,讓于濤對段雙雙產生了憐惜之情,青年男女迅速墜入愛河,一度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而分手的原因,是兩人感情穩定后,第一次發生關系,于濤憤怒地發現段雙雙已非完璧。他認為自己一直在被這個看似清純的十九歲女孩蒙騙,遂毫不留情地與她分手。 幾天后,段雙雙在農村老家懸梁自盡。 她的兄嫂回家將她草草落葬,就趕著回了市里打工賺錢。 入土還不到十天,她的墳墓被挖開,遺體被人偷走。 先前于濤對警察說,他根本不知道劉衛東私下里在偷偷做盜賣女尸的行當。 實際上,劉衛東從他這里借了高利貸還不上,從幾千塊利滾利滾到了三萬多,被他威脅要砍手砍腳,劉衛東情急之下,曾經告訴過他,自己有來錢的買賣,只要手頭的女尸賣出去,一有錢馬上就還他。 劉衛東為了讓于濤相信自己有能力還錢,還對他描述過當時盜取和交易另一具女尸的經過,并聲稱白原市周邊所有縣區農村,女尸買賣市場都由自己和賈鵬飛這個小團伙壟斷。 因而當于濤得知段雙雙的遺體被盜以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有可能是劉衛東一伙人所為。 雖然憤恨于被前女友欺騙,但他對這個女孩仍抱有感情,不能忍受她死后還被“嫁給”別人。 他給劉衛東打了數次電話,劉衛東大約以為他是催債,都沒有接。他只好直接去找盜尸團伙的另一人賈鵬飛。 在此之前,賈鵬飛并不認識于濤,于濤聲稱想買某村剛丟失的年輕女尸,還說是劉衛東介紹來的,他愿意出二十萬買下段雙雙的遺體,謊稱是被死去多年的父親托夢,要找個小老婆,找人算過,段雙雙的八字最合。 賈鵬飛半信半疑,擔心是警方釣魚,忙給劉衛東打電話問個究竟,劉衛東正在去省會的大巴車上,聽賈鵬飛說這單能賣到二十萬,頓時心癢難耐,半途下了車和賈鵬飛會和,決定交易完這一票再走。 財能壯人膽,他把被段雙雙遺容嚇到的恐懼都忘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