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沐寂北也是松了口氣,輕聲安慰著男人:“殷玖夜,我一個人徒手殺死過三只老虎?!?/br> 殷玖夜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摟的更緊了些。 其實她們都明白,面前的這些猛獸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那些猛獸了,在馭獸者的笛聲之下,它們體內所潛藏的兇狠嗜殺全部被激發了出來。 老太妃落下了兩行淚水,緩緩閉上雙眼,松了一口氣,甚至開始懊悔自己為何不肯離開,如今反倒是成為了她的拖累,只是,當初的她只是想著不能再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從自己的面前消失,卻沒想到會帶來這樣一場災難。 沐寂北走向老太妃,握住她的手,她自然知道她的自責:“娘,沒事的?!?/br> 老太妃身形一顫,看著沐寂北流下兩行淚水,笑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山上堆積了許多的猛獸尸體,可是縱然如此,猛獸依舊如潮水一般向他們奔來。 看著那殺不盡趕不走的猛獸,讓人無端生出一種絕望。 天黑壓壓的,帶著一種沉悶的氣壓,讓人難以喘息,濃重的血腥氣更是讓人作嘔,一切都變得混沌不堪。 殷玖夜早已讓人集結力量突破出去,可是卻一道口子卻始終東榆沒有打開,零星有幾個人沖了出去,可也一定會被嗅覺敏銳的猛獸給叼了回來。 就在這時,兩頭野豬沖向了軒轅凝塵,軒轅凝塵整個人的反應都有些遲鈍,似乎已經體力不支,勉強應付起兩頭兇悍的野豬,卻讓自己身上添了不少的傷。 沐寂北和殷玖夜對視一眼,殷玖夜便飛身過去幫忙。 沐寂北想,如果沒有殷綃,其實軒轅凝塵應該會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也可以是一個廣納賢德的帝王,他無限度的放低了自己,隱藏自己的才能,因為信任自己的母親,甚至甘愿做一個傀儡。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的母親卻毫不猶豫的舍棄他。 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才能,讓殷綃生出了忌憚,也許因為他的存在,讓殷綃不能名正言順的稱帝,也許根本沒有什么理由,所有人于殷綃無異,都是她權勢之路上的基石,但是相比起軒轅凝霜,這個男子始終沒有想過主動傷害他們,遠不及殷綃那般討厭。 “謝謝?!避庌@凝塵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跡。 世界就是這么神奇,上一秒你拼盡全力要殺的人,卻在下一刻就出手救了你。 殷玖夜沒有說話,走到沐寂北身邊。 不遠處的山崖上突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幾乎將這天照成了白晝,刺目的很。 而笛聲竟然在這個時候有所轉變,猛獸們也不再發起攻擊,像是在努力壓抑著什么,不安的來回拍打著腳掌。 沐寂北抬眼望去,那一片璀璨的火光之中,正是那天下間最美艷的女子。 殷綃一身妖艷的紅衣,上面繡著幾乎要飛奔而出的巨大金龍,頭上帶著兩根赤金打造的龍型發簪,有著一種驚天動地的美,在火光的映襯下,就好似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 是啊,誰說她為帝不合適呢?這一身的風華,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及? 殷綃站在山崖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滿身遍野的尸體,神色無波。 “還真是慘烈,看的母后的心都痛了?!币蠼嫷哪抗饴湓诹艘缶烈股砩?,卻沒有去看軒轅凝塵一眼。 殷玖夜眸色極冷,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川。 殷綃卻是笑道,語氣中帶著惋惜:“看來我的好兒子,終究是沒能踩著母后的尸體坐擁天下啊?!?/br> 殷玖夜依舊沒有開口,只是將沐寂北摟在中。 可軒轅凝塵卻忍不住了,滿眼傷痛的道:“母后…我處處聽命于你,為你鞍前馬后,我甚至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夠留在母后身邊,可為何,母后還是這般心狠!” 他不是看不懂她的野心,只是他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盡心盡力的去幫她,那么他始終都會是她的好兒子。 殷綃聽后,卻是莞爾一笑:“既然你在我身邊待了這么多年,我倒是也不介意你叫我一聲母后,只是好孩子,不得不告訴你的是,你不是母后的親生孩子?!?/br> 軒轅凝塵整個人都愣住了,沐寂北和殷玖夜也是十分驚訝,軒轅凝塵怎么會不是殷綃的兒子? “當年,我所生之人唯有凝霜一個孩子,可是沒有兒子對于我而言實在是一大阻礙,便命人在宮外尋了一個男嬰,和女嬰一同昭告天下,所以真是可憐,你竟然不是我的兒子?!币蠼嫵爸S的開口。 軒轅凝塵整個人都好像受了巨大的打擊一般,搖搖晃晃的看著懸崖上華貴的殷綃說不出話來。 曾經,這個女人對他悉心教導,教他武功,教他識字,甚至帶著他四處游玩,雖然他始終覺得她是那樣深不可測,可是他分明看得出她眼中流淌的溫柔。 所以,他才始終舍不下這份親情,甚至比起軒轅凝霜他對殷綃更多了一份信任。 “我不信!我不相信這是假的!”軒轅凝塵失控的對著殷綃大喊! 殷綃卻沒有再理會他,而是看向殷玖夜道:“我的好兒子,母后給你一次機會,殺掉你身邊的女人,母后就帶你走,并且讓你做天下唯一的帝王!” 沐寂北忽然間覺得無比氣憤,并不是因為殷綃讓殷玖夜殺了她。 而是面前的這個女子實在不配做一個母親,她殺死了她的丈夫,卻還想逼著他的兒子殺了他愛的女人,逼迫他的兒子走著和她一樣的路,來證明她是對的! “若是你跪下向我求饒,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去幫你,不然你一個女人,難不成要始終靠著幫人暖床來守住帝位?”殷玖夜的言語忽然間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沐寂北有著莫名的心疼,畢竟他咄咄相逼的人始終是他的母親。 殷綃的臉色一變,看了滿山狼藉,冰冷的吐出兩個字來:“動手!” 原本停下的笛聲再次奏響,而且變得比之前更加兇猛,所有的猛獸以最兇惡的嘴臉向人奔騰而來,呈現出一種摧枯拉朽之勢。 殷綃冷冷的看著山崖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離去。 這場仗,終究是她贏了,她不信有人會逃得過這場劫難。 西羅,即將落入她的手中! 不肖片刻,殷玖夜身上就受了幾處很重的傷,尖利的爪子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掏空。 而因為要護著沐寂北和老太妃,他更是處處受到阻滯。 沐寂北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在有朝一日成為他的累贅,眼中露出森然的寒意,拿起刀也走上前去。 殷玖夜正對同一頭猛虎和一頭獅子爭斗,可后面卻迎面奔來兩頭兇猛的野豬。 眼看男子分身乏術,小心翼翼奮戰的沐寂北一下子就沖了過去,野豬尖利的獠牙狠狠刺進沐寂北背脊,一瞬間沐寂北身上就多出兩個血窟窿,鮮血如注,不停的噴灑著。 殷玖夜有些發狂,一腳踢飛了那兇猛的野豬,緊緊抱住沐寂北:“北北!你怎么樣?怎么樣?” 野豬兇猛,那尖利的毒牙甚至帶著毒液,強大的沖擊不知奪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沐寂北只覺得那痛像是要抽走自己的生命,緊抓著殷玖夜的手,卻還是笑道:“你。你。素來。是個。是個小心眼的,我。我若是救。了姑母。而不救你。你又。該吃醋了?!?/br> 殷玖夜慌張的捂住沐寂北身上的兩個血窟窿,想要讓它不要再流血,可是鮮血卻依舊源源不斷的從他的指縫間流出,男人的臉上是少見的蒼白。 “我沒事?!便寮疟笨粗腥说臉幼邮中耐?,輕聲安慰道。 殷玖夜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突然想到了什么:“對,我帶了藥。有藥的。北北,你不會有事的?!?/br> 殷玖夜慌亂的從袖口中拿出幾只玉瓶,可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一直讓他抖個不停,甚至幾次拔下玉瓶的塞子都沒有拔下。 沐寂北安靜的看著男人的動作,仔細描摹著他的容顏。 殷玖夜慌亂的將藥粉灑在沐寂北的身上,不少因為他的抖動卻都灑落在了地上。 傷口鋪灑滿了白色的藥粉,可是那血卻依舊沒有止住的跡象。 殷玖夜的手上的血水和藥粉甚至混合成了血漿,可是那兩個窟窿里依舊是鮮血如注。 “怎么會呢。怎么會止不住呢?!笨粗媲斑@張染血的嬌顏,男人滑下一滴淚珠,滴落在女子臉上。 沐寂北緩緩抬起小手,想要為男子擦去淚珠,可后肩上的兩個血窟窿卻讓她的動作一滯,殷玖夜輕輕拿起她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卻是緊緊的攬住她不肯松手。 “殷玖夜。也許。今天。我就要死在這了。,但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是那么幸運??梢杂鲆娔?。你。你可要好好活著。我?!便寮疟钡淖炖锊皇芸刂频耐鲁霾簧傺獊?。 “北北…北北!”殷玖夜運起內力,想要為沐寂北度送真氣。 可是沐寂北卻突然輕聲道“殷玖夜,再親親我吧。我怕下輩子我找不到你?!?/br> 懷中的女子一直在笑,可是男子卻不可抑制的留下了兩行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殷玖夜仍舊執著的幫沐寂北擦去傷口上的血跡,直到連他的手都開始滴血。 殷玖夜一把扯下自己的袖子,不斷的幫她擦去傷口的血跡:“一定可以擦掉的。一定可以的?!?/br> 沐寂北看著這樣的男子,心痛不已,都說,死了是一種解脫,活著的人才是痛苦的。 “殷玖夜,別管了。沒用的?!便寮疟陛p聲勸道。 “不會的!”殷玖夜近乎嘶吼著。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他可以活著,去看看還不曾看過的山,去走走她們沒有一起走過的路,去看看遠山的夕陽,或者,建一艘大船,去遠航。 “路。路。那么長,我一個人會害怕的。但是。你若是。若是來陪我。我會難過的。殷玖夜。我想要。你活著。好好活著。殺光。那些?!便寮疟睆奈慈绱饲逦母杏X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到最后,她甚至失去了知覺,只覺得面前的男子都開始變得模糊,開始麻木。 “我會找到你的,你等著我就好,我會陪你一起走,一起走的?!币缶烈够剡^神來,溫柔的看著懷中的女子,終于不再去管那流個不停的鮮血。 “那。那萬一你沒找到我。我豈不是要做。一輩子的老尼姑?!便寮疟睅退寥I水,笑道。 老太妃在一邊潸然落淚,緊緊的捂著自己的最,沒有說話。 “那你就不要等我,我找到你時,若是你未嫁,我便娶你過門,若是你嫁了人家,我就殺了他再娶你?!币缶烈咕従彽?。 沐寂北緩緩勾起嘴角,輕嘆道:“還是這么霸道啊…” 殷玖夜小心的輕吻上女子的櫻唇,品味著那點點咸澀還有淡淡的血腥。 就在這時,幾只野豬已經將兩人團團圍住,不遠處更是跳過來一只兇猛的老虎,縱身一躍,撲向兩人。 可是兩人誰也沒動,仿佛世界都定格在那一剎那,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太陽那一刻升起,火紅色的天際像黃泉路上盛開的曼陀羅花,鋪就成一片花海。 刺眼的光芒劃破天際,陽光普照大地,仿佛昭示著黑夜將會過去,黎明終將到來! 男子始終溫柔的注視著懷中的女子,縱然她已經閉上了雙眼,似乎周遭的一切對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就這么看著她,守著她,陪著她到永遠。 那一刻,眾人只覺得他化作了一座豐碑,縱然是漫天風雪,也沒有一人能將他撼動。 就在那猛虎即將落在兩人身上的時候,凌空一道利劍飛出,一招將老虎掀翻在地。 清涼的笛聲乍然響起,讓薄霧彌漫的山林劈開一道曙光,那笛聲悠揚清冽,讓人精神一震,瞬間就好似注入了無盡的力量。 而原本兇殘的猛獸也漸漸變得安靜下來,盡管依然躁動不安,可是卻不再傷人。 馭獸者的笛聲渾濁而萎靡,讓人頭痛欲裂,心煩意亂,可是此刻,他的笛聲卻好似離眾人很遠很遠,穩穩的被這后來的笛聲壓制住。 馭獸者面色一凜,他自己的本領他知道,天下之間,馭獸之術能夠超過他的絕對不會超過三人,就算沒有沐寂晗做引,他也會完勝東榆圣女,可是此刻吹笛的是誰?竟然能將他壓制至此! 馭獸者忽然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收斂了情緒,集中精力,重新吹奏了一曲,可是這次,無論他如何努力,他的笛聲都像是被隔絕在外了一般,根本無法影響到林中的眾人。 那清冽的笛聲越來越大,一點一點穿插在馭獸者笛音的縫隙里,像是溫柔又清涼的水,漸漸的,在不知不覺中將他給包圍,卻讓他好似陷入沼澤,無法抽身。 馭獸者心頭升起一種恐懼,不再隱瞞一絲一毫的實力,瞬間將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暴露出來,卻不知,這正是他死期的到來。 吹笛者似乎很快就感受到了馭獸者江郎才盡,悠揚的笛聲瞬間凌厲了起來,那馭獸者只覺得頭痛欲裂,雙手甚至連笛子都已經拿不穩,一瞬間,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