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事實也確實如此,安月恒已經把沐寂北定位成了一個嫉妒心極強,卻也有著極大野心的女子,能夠為了讓自己早日登基帝位,不惜讓別的女子霸占自己心愛的男子數年,當然,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個女子會毫不猶豫的把曾經礙眼的東西清掃殆盡。 一時間,安月恒竟然覺得這個女子對及了他的胃口,她的思維竟然和他是如此的相似,這不由得讓他有些躍躍欲試。 “此事我會仔細考慮,沐小姐不必憂心?!卑苍潞隳挠行┡d奮。 “這是自然?!便寮疟币膊欢嘧鐾A?,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沐寂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首一笑:“對了,我都忘了,我現在的身份還是秀女呢,想來王爺一定有辦法讓我擺脫了這個身份?!?/br> 安月恒的雙眼閃過一絲啞然,這個女子,自己還沒有同她結盟,卻已經開始利用起自己來了。 不錯,沐寂北確實是利用安月恒,這惱人的事就交給他來做好了。 走到沐正德面前,沐寂北微微淺笑:“怎么還沒走?” “這不是多日未見北北,想和北北說說話么?!便逭虏⑽丛儐栥寮疟蓖苍潞阏f了些什么,只是有些委屈的開口。 “用不了多久,就會出宮了?!便寮疟币浑p黑眸中倒映出沐正德的身影,看的沐正德一愣。 沒等沐正德再開口,沐寂北便也轉身進了琳瑯院,經過的時候瞧見了始終跌坐在地上的伍伊人。 微微弓下身,在伍伊人的耳邊開口道:“我會經常探望娘娘的?!?/br> 伍伊人驚恐的看著沐寂北,一時間卻好似有東西堵住了喉嚨,酸澀的說不出話來。 躍過白竹,沐寂北直接回了寶瑯閣,徒留一些看熱鬧的人在外面久久沒有散去。 “小姐,你是要安月恒愛上你?”青瓷似乎知道沐寂北的想法。 “我等著有一天,安月恒為了我殺了伍青青,再殺了她兒子?!便寮疟毙Φ脑幃?,眼中帶著絲瘋狂。 “可是…”青瓷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沒有開口。 “你是想說,前世我守在他身邊十余年,他卻從未愛上我,今生又怎么會輕易愛上我?”沐寂北反問道。 青瓷點了點頭,雖然現在的小姐很美,可是她總覺得這事并不那么簡單。 “安月恒最愛的從來都是權勢,至于前世,他能那般毫不猶豫的舍棄我,則是因為他從未正眼看過我?!便寮疟钡哪抗鈳еz悲涼,透過青瓷燒傷的面龐,不知看到了怎樣的過往。 前世,寂晴沒有足夠的身家,他從未同她平等的對視,對于安月恒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可利用的工具,這樣的人,安月恒又怎么會放在眼里,而從未放在眼里,他又怎么會愛上? 可是今時今日卻是不同,她有足夠的身家,那些東西是安月恒夢寐以求的,而她又足夠的了解他,知道他喜歡什么,愛什么,知道什么能引起他的興趣,那么讓他甘愿為她殺掉伍青青,豈不容易? 她還能記得,自己那么多次將伍青青救回,替她擋下后院中女人的謀害,可其實,自己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伍青青的手干凈的很,可那些臟了手的事卻盡是她在做。 既然如此,不如再臟一點,她是十分想看看,有朝一日,伍青青瞧見,自己心心念念愛著的那個男人,為了別的女人,不惜殺了她的痛苦模樣,僅是想想,這就讓沐寂北不由得感到周身舒暢。 瞧,她就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生為復仇而來,死也要拉著他們一同下地獄! 青瓷閉了閉雙眼,瞧見小姐這個樣子她的心微痛,前世的小姐即使身處道刀光劍影,卻也暢快,可是如今,心心念念的算計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安月恒,你何德何能,竟然毀了小姐兩世。 青瓷知道,滿心仇恨會讓她和小姐走上一條不歸路,沒有人知道她們會在這條路上失去什么,可是青瓷卻也更明白,小姐已經真的沒有什么可以在失去的了,若是不解決了安月恒,小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暢快。 所以,與其懷揣仇恨活個幾十載,最終得個暢快日子,也好過日日心生不甘,郁郁寡歡來的要好。 沐寂北似乎知道青瓷在想些什么,目光中帶著絲少見的悲涼,幽幽開口道:“我曾聽聞一句話,若你想同猛獸搏斗,只有你先變成猛獸。而今,我要殺的人是安月恒,是熱衷權勢,冷血無情的安月恒,所以我若想同他搏斗,便只能比他更冷血,更無情?!?/br> 青瓷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的為沐寂北披上一件外衣。 當日夜里,沐寂北罩著一件天藍色斗篷,走出了寶瑯閣,在朱紅色的宮墻下緩緩前行,前面是提著小燈的青瓷,為沐寂北照亮腳下的路,而青瓷前面帶路的人正是白竹。 晚間寒風陣陣,吹的裙擺飛揚。三人前前后后,都沒有開口。 走了約半個時辰,幾人才住了步子,坐落在幾人面前的不是旁的,正是沐寂北曾經來過一次的天牢。 天牢四周守衛森嚴,火把通明,架起的大鍋里燒著煤炭,戒備的侍衛神情嚴肅,一絲不茍。 白竹帶著兩人徑直走了進去,那些侍衛卻都好似沒有瞧見一般,目不斜視。 沐寂北跟在后面,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白竹一番。 白竹舉著火把,在前面引路,帶著兩人轉了幾個彎,才停在了緊里面一處空牢房面前,打開鎖頭后,白竹率先走了進去。 沐寂北和青瓷也緊隨其上,白竹看了看沐寂北,而后蹲下擰動了墻角處的一只破碗,這牢房的墻便移開了,白竹回頭看了看沐寂北的神色并未有波動,仿佛早就知道他會在里藏有密室一般,邪肆的笑著:“你要的人就在里面?!?/br> 沐寂北點點頭,算是道謝,徑直走了進去。 房間不算大,但是裝下幾個人卻也是足夠的了,地面上堆砌的盡是些干草墊子,整間屋子漆黑,有些發潮,墻壁上有不少油燈,只是都沒有點亮。 青瓷四處打量了一番后,點亮了不少墻壁上的油燈。 一瞬間,屋子便亮了起來,雜草堆上正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面容猙獰,氣息不穩。 察覺到屋子里突然的變化,孫露緩緩睜開了雙眼,卻又微微閉上,有些躲閃這刺眼的光芒,瞧見來人是沐寂北,孫露露出嘲諷的一笑,她說她明明被賜死,為什么卻會被藏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原來是這個女人,還當真是手眼通天呢! 沐寂北拿著一只火把,蹲在了孫露面前,火苗在孫露的臉上躍動著,為她帶來了一絲生氣。 孫露刺痛的睜開雙眼,看著沐寂北,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卻聲音。 沐寂北言語溫柔,幫著孫露捋順了一縷粘在臉上的發絲,幫她別到而后,隨后在孫露的耳邊不輕不重的道:“你的父親不要你了?!?/br> 孫露的兩只手一下子就緊緊握成了拳頭,喘息也漸漸加重。 沐寂北繼續開口,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他從來就沒愛過你?!?/br>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br> “你只是個棋子罷了?!?/br> “你死了,他可以得到更大的權勢,更多的財富,可以再生幾個比你更乖巧的女兒?!?/br> “你沒有用了?!?/br> 沐寂北一句一句的輕聲說道,帶著絲惋惜,卻越發殘忍,重重的敲打在孫露的心上,孫露雙目欲裂,憤怒的望著眼前容顏美好的女子,發出一聲嘶吼“??!閉嘴!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沐寂北果真沒有再說,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孫露平復自己的心情,終于,半盞茶的時間之后,孫露沙啞著嗓音緩緩開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沐寂北莞爾一笑,站起身來,“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若是能成,我便留你一命?!?/br> 孫露沒有說話,顯然是在聽著沐寂北的下文,沐寂北將一個香包扔到了孫露面前,開口道:“過兩日,我會讓你的母親來看你,你只要讓她把這個戴在身上即可,當然,不要忘了將你父親是如何舍棄你的事一并告訴她?!?/br> 孫露緩緩的伸出那只指甲盡斷的手,撿起沐寂北扔下的那只沾染上泥土的香包,緊緊握在手中,她知道,那是她救命的稻草。 沐寂北冷眼看著孫露,這就是人呢,為了活著什么都能舍棄。 沐寂北不再看孫露,轉身走了出去,卻在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再次開口“別忘了,你和你父親只能活一個?!?/br> 孫露深深的閉上眼,房間里的油燈也盡數滅掉,恢復成了之前的一片黑暗,沐寂北的意思她明白,是讓她利用母親對自己的憐憫殺了她的父親,只有她的父親死了,她才能活著! 只是這只香包里到底是什么,孫露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將她戴到自己母親身上會是什么后果,她不敢去問,她只能照著沐寂北的話去做,因為她還想活著,即使茍延殘喘的活著! 時隔三日 這輝煌無比的紫禁城中開始紛紛揚揚飄起清雪,將一切金雕玉砌都裹上了一層銀白,倒是圣潔了不少。 一神色憔悴的婦人正緩緩行駛在巍峨的宮墻之內,滿身綾羅之上已經覆了層薄雪,那婦人前往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新一屆秀女居住的地方,秀女宮。 而此刻寶瑯閣中,一方紅木軟榻斜放在正中,上面鋪就著厚實的絨毯,女子斜靠在上面,雙腿微蜷,腳邊放著一個燒的通紅的火爐,身上披著厚厚的白狐大氅,一手端著熱茶,不急不緩的小酌著。 女子神情慵懶,似乎有些昏昏欲睡,讓人一瞧,不由得就會擔心手中那只茶碗里的水是否會傾斜出來,灑在那露出的白玉般的皓腕之上。 屋子里的熏香散發著陣陣古老厚重的香氣,讓人的心神不由得寧靜下來。 青瓷推開窗子,屋子里滲出幾絲涼意,看了看窗外紛飛的清雪,伸手輕輕接過,細小的雪晶剛一落到手心便沒了蹤影,像是頑皮的孩子。 沐寂北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看青瓷,似乎因為那一絲突來的涼意清醒了許多,柔聲道“冬天來了?!?/br> 青瓷回過頭,看向自家小姐,笑道:“是啊,離出宮的日子也不遠了,安月恒總會給小姐想辦法的?!?/br> 沐寂北還沒再開口,門外便有壓低著聲音的宮女通傳:“沐秀女,孫夫人來了?!?/br> “嗯,進來吧?!彼坪跏菢O為舍不得這方軟榻上的溫暖,沐寂北并未起身。 門被推開,飄灑進不少的小雪花,一落在地上,便都化了,那宮女走在前面將孫夫人引了進來。 沐寂北微微抬眸,打量起來人,一身藕荷色的中萃小襖,配著青白色的百褶羅裙,倒都是好東西,只是來人面容有些蒼白,任是那金玉置于頭上,卻只是更顯的疲憊和憔悴。 “孫夫人請坐?!便寮疟币膊患?,緩緩開口。 那婦人也不推脫,只是看向沐寂北的眸子中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明的恨意:“不知沐小姐請本夫人來所謂何事?” 這孫夫人也就是孫露的母親,曾經的澄江候夫人,沐寂北讓沐正德給她傳了話,請她進宮來有事相商。 本這宮中也不好進,可是對于曾經輝煌一時的孫家來說,也并非想象的那般困難。 據說這孫夫人也是個曾經也是個跋扈心狠的,只是到了如今這種狀況,似乎也被磨平了棱角,向來這些日子碰了不少壁。 沐寂北笑道:“只是想問問,孫夫人近況如何?” 孫夫人的臉色并不好看,她是丞相府主母柳芝蘭的親meimei,當年嫁到孫家,互相鞏固勢力,姐弟四人的感情都算是不錯,只是前些日子她便聽聞,說是自己那個無往不勝的jiejie,竟然屢次失手,除不掉一個庶女。 這不由得讓她多少有些不信,不過后來,等到大哥柳知園,柳夢,柳旺接連倒臺,她才意識到這個女子似乎真的不簡單,只是沒想到,不過短短幾日,便落到了自己的頭上,自己的女兒和相公也在她手上慘敗。 “近況如何,沐小姐難道不知?”孫夫人有些自嘲,卻是不明白今日沐寂北請她的來意。 “看樣子,似乎孫夫人的日子并不如意?”沐寂北抬了抬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對面的婦人。 其實在沐寂北看來,這個孫夫人的涵養已經算是不錯了,畢竟自己搞垮了她的兄弟,丈夫,女兒,她還能坐在這里和自己說話,真的已經很難得了,原本那么跋扈的一個人,現在也不過如此。 “澄江候被貶為庶民,想來孫夫人您的兒子也只能是個庶民了?!便寮疟币徽Z中的。 這正是這幾日來孫夫人最為頭疼的事,自己的相公這一倒臺,自己兒子的前途也是堪憂,所以這幾日她四處奔走,卻不容樂觀。 沐寂北拿出一摞東西,交給孫夫人,開口道:“夫人且瞧瞧這是什么?” 孫夫人猶疑的看了看沐寂北,卻是開始翻動手中的紙張,只是臉色越來越蒼白。 “孫夫人可看清楚了?”沐寂北反問道。 “這些東西你是從哪來的?”孫夫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青瓷收回了孫夫人手中的紙張,沒有忽視孫夫人那泛青的手指。 “孫夫人似乎不該考慮它們的來處,而應該考慮這東西若是傳到了陛下的耳中,昔日的澄江候府也不知是否還能健在?!便寮疟辈患辈痪彽拈_口。 “你想如何?”孫夫人的手一直抖個不停,一時間有些慌亂。 沐寂北淺笑:“這不是我想如何的問題,而是要看孫夫人想如何?” 孫夫人半響沒有開口,沐寂北抬了抬眼,又垂下眼眸,從軟榻上起了來:“孫夫人,我這里有一個人,想必你一定十分想見?!?/br> 孫夫人一時面色有些不解,隨即仿佛想到了什么,滿眼震驚,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了身,化成水珠的雪水滾落了一地。 青瓷幫沐寂北圍上了一件大氅,嚴嚴實實將給裹住,沐寂北這才抱著個暖爐在前面帶路。 孫夫人的心情此刻是真的很復雜,沐寂北給她看的東西竟然是澄江候同夜寒國使者信件往來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