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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元啟又闔上眼皮,不過多時,那極有規律的呼吸聲又響在了馬車內,宋樂舒側頭看著元啟的面龐。 如果······ 能日日都這么看著,那該有多好。 宋樂舒恍然一怔,這抹不可實現的奢望叫她心神大亂,她一向面皮薄,此刻竟生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正想離元啟遠些。 沉睡中的元啟頭一晃一晃,看起來極為痛苦,他的頭漸漸靠向自己的方向,宋樂舒身子一僵,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將他的頭枕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挺直了身子,想讓元啟靠得更舒服一些,而元啟則渾然未察,寧靜的面龐少了平日的淡淡疏離,正將重心靠在了她的身上。 宋樂舒便這般僵坐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直至馬車停下,外邊傳來楊同的聲音:“先生,姑娘,到了山腳下了?!?/br> 元啟這才被聲音擾醒,惺忪的睡眼半睜,鼻息間是女子的清香,入目的是她姣好的側臉。 自己枕著她睡了多久? 元啟在心中估算著,一時之間有些貪戀這份清香,但他知道自己此舉有多冒犯,便緩緩直起了身子。 本以為會看到宋樂舒的介意,可她的目光中潛藏著一分若有若無的愉悅:“元先生,我們到了山腳下了?!?/br> 古剎名叫福明寺。 福明寺在長安城外的山上,蔥郁的樹林和暮鼓晨鐘的古剎沐浴在雨中,叫人心神一靜。 元啟先下了馬車,從楊同的手中接過了雨傘,而后便讓出了大半個傘面,骨節分明的手攤開:“宋姑娘,小心些?!?/br> 宋樂舒看著那只手,緩緩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下了馬車。 元啟此次出行帶了不少的侍衛,眼下烏泱泱的人群立在山下頗有種土匪打家劫舍的意思,如果不是他這帶頭人還算斯文,恐怕寺廟里的和尚就要方寸大亂了。 “雨天路滑,上山小心些?!痹獑⑥D頭,對宋樂舒細心叮囑。 臺階漫長如云梯,二人走在前面,一階一階小心翼翼踩了上去,不過多時宋樂舒便有些疲倦,腳步發軟——明明才走了不長的時間。 元啟見她這副模樣,二人間一拳的距離頓時化為無形,忽地牢牢扯住了她的手,讓她靠著自己走完剩下的路。 “元啟——”宋樂舒竟不自覺叫出了他的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她慌忙掩飾道,“啊,我是說······謝謝你?!?/br> 蒼白的補救讓宋樂舒覺得自己這樣極為失禮,當下也生了掙脫他,自己走完的意思。 “嗯,你總是元先生長元先生短,我本欲直呼姑娘名字,可倒怕驚擾到姑娘,”元啟靜靜道,“便叫我名字吧,不要再叫先生,我本來也不是什么先生才是?!?/br> 石階邊的樹木蒼翠茂盛,細雨成洼倒映出了他們的身影。 “元啟?”宋樂舒大著膽子又叫了一遍。 “宋樂舒,”元啟悶聲笑著,側過頭對上了宋樂舒澄澈的眼睛,忽然道,“如今我才發現,這個名字真的很好聽?!?/br> 簡簡單單,但似乎包含了父母對女兒最好的祝愿,一輩子能快樂舒心者世上少有。元啟心中更是清楚,宋樂舒卻不像是她的名字一般簡單,她總給了自己太多的枷鎖。 他的手收緊了幾分力氣,仿佛要把宋樂舒牢牢握在手里,走完漫長的云梯。 那便讓他來護著宋樂舒。 福明寺出現在眼前,山門外住持立在雨中,籠罩著一股肅穆。 宋樂舒隨著僧人進了寺中,綠植蔥郁,若隱若現的木魚聲響在耳畔。古剎內沒有旁人,除了僧侶便是元啟一行人。 就算是雨天來人稀少,但也遠不至如此,元啟畢竟身份不同,來此之前已經早早安排過。 二人略一行整,大雄寶殿內金佛垂眸,悲憫眾生的模樣叫人望而生畏。在這樣的金佛前,世人不免生出渺茫感。 宋樂舒跪在蒲團前,可她身旁的元啟卻沒有動作,元啟仰頭看著金佛,絲毫,沒有跪下的意思。 宋樂舒當下有些遲疑,問道:“元啟,你不拜佛嗎?” 元啟一時沒有應聲。 宋樂舒不知曉他的身份,帝王自詡真龍,元啟自然也不能避免,盡管他是rou體凡胎,但在世人的心中,他就是堪比諸天神佛的存在,甚至更勝許多。 今佛在世,不僅庇護蒼生,亦掌握著生殺大權。 見了佛祖,元啟知曉自己不必跪。 他這般寧靜看著金佛良久,緩緩才說了一句:“心誠則靈,我心中的信念必會能堅定傳達給佛祖?!?/br> 見元啟沒有直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宋樂舒當下心中起疑,可佛祖當前,終是沒有追究下去。 宋樂舒所求甚多。 她一要無家可歸的孩子們能平安;二要生活明朗,父親哥哥身體康??;三要阿清平安健康,不再耽于過往;四盧小姐所嫁之人深情不倦。 而這五······宋樂舒垂眸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靜立肅穆的元啟,再度閉目,祈禱道,五,希望元啟的愿望能夠得償所愿,自己能夠在他身邊停留的久一點。 久一點······ 對,久一點就好了。他們身份云泥之別,宋樂舒不敢肖想多余之事,只要自己每天能夠見到他就好了。 良久,宋樂舒緩緩睜開眼睛,將手中的香遞給僧人,叩首后才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