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半晌，他抬頭，露出一抹詭異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涼嬋也不急，“你不用知道我在說什么，開假證明也不是什么要讓你掉腦袋的大事，再說了，都快三十年了，早就過了追溯期人，我認或者不認，都沒什么太大的關系了?！?/br>
    劉波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仿佛是要從她說的這些話里挑出真正有用的信息一般。

    末了，他開口，“涼警官，你現在只有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了，如果你沒有找到證據，麻煩請你放我離開?！?/br>
    涼嬋懶懶的靠在了椅子了，也不說話，目光帶著篤定的笑意。

    那笑意讓劉波看的有點發毛。

    “你別這么看著我，你這是準備要刑訊逼供嗎？”

    涼嬋嗤笑一聲，“你說你不相信法律就算了，還對你自己的身體這么有自信，你覺得你這把老骨頭經得住我刑訊？”

    劉波一噎，“你……”

    有人推門而入，程風手里拿了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

    “弄出來了？”

    程風點點頭，“嗯，已經鎖定了，這是已經打印出來的東西?！?/br>
    涼嬋打開看了一眼，笑了笑，“顧之炎之次辦事還挺靠譜的，不錯?！?/br>
    她拿著那張照片往桌上一推，審訊室兩邊的大屏幕上顯現出來。

    照片上顯示的是劉波和一個黑衣男人站在一起，黑衣男人背對著鏡頭，手里拿著一個信封，兩人站的地方是一處墻角，劉波一臉警惕的望著外面手里正接過那個黑衣男人手里遞過來的東西。

    黑衣男人戴著棒球帽，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色的衣服上還沾染著浮灰。

    因為那人背對著鏡頭，只能看到他的一個大體輪廓。

    劉波的臉色當即變了。

    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這兩人，“你，你們是從哪里找來的，不，合成的……這不可能，不可能??！”

    涼嬋沒說話，安靜的盯著他。

    劉波這下更心虛了，額頭開始冒虛汗，臉色一瞬間變的蒼白起來。

    “說說看，你找人打暈你們醫院的檔室員，之后搶走沈汝臻的病歷究竟是為什么？雇兇傷人，縱火焚燒醫院檔室室，總比開死亡證明這一點判的更重吧，如果你能活到80歲的話，說不定還能從監獄里面出來呢?！?/br>
    劉波的手顫了顫，“你贏了，但是我有一個疑問，你們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張照片？”

    涼嬋說“是我先問的你，你回答完之后，我再回答你的?！?/br>
    劉波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氣，“那張死亡證明是我開的，我怕最后簽字的時候，警察會查到我，所以我借機暈倒，讓剛剛入醫院的實習生董云簽了字?！?/br>
    “誰讓你這么做的？”

    “誰？呵，還能是誰啊，當然是頂頭上司啊”

    “是誰？”

    劉波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目光落在旁邊的程風身上“你應該知道吧?！?/br>
    程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廢話太多了！”

    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樣，安靜的坐在那里。

    是誰說過，對一個人的漠視，才是最大的侮辱。

    劉波被氣的鼻子冒煙，也懶得再想找別的借口了，“那時候，市南醫院還叫仁和醫院，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握在程氏集團手里，所以在當時來說，程家人說的話，就相當于圣旨?！?/br>
    “你只需要告訴我是誰就可以，其他的話不要多說?！?/br>
    “是程鳴董事長，當時他親自找到我，讓我開具死亡證明?！?/br>
    涼嬋問“當時是什么情況，你具體講一下?！?/br>
    劉波略顯得渾濁的眼睛，焦距變的虛無起來，“我在頭一天就接到了這個通知，說是是第二天將會有一個重要的人物會被送進醫院來，我當時就在想，進醫院這種事情，還會有人提前預知嗎？呵，沒想到，當天下午的時候，我就接到了董事長的電話，大體的意思就是有件事情需要我幫忙，我那時候才知道，這位將要被送來的人重要人物，竟然是董事長的親弟弟，他當時遞給我一個包，包里面裝的十萬現金，十萬現金啊，我當時一個月不過才幾百塊錢，我怎么會拒絕呢，所以，我幫他開了死亡證明?！?/br>
    “你看到程硯本人了嗎？”

    劉波搖搖頭，“沒有，救護車送來的時候，就是已經沒有呼吸了，但是身體還是熱的，所以其實我也沒有幫錯什么啊，人家只是讓我開個證明，我就開了，之后驗明正身之后，尸體被程家的人領走了，這就和我沒什么關系了？”

    涼嬋仔細的盯著他，“之后呢，是誰指使你檔案室的，還有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查案子?！?/br>
    劉波抬頭，看了她一眼，笑的詭異，“有人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誰，但是那里面的資料不能被你們看到?！?/br>
    “有人告訴你？這個人是誰？你不會你到現在還想替那些人兜著吧?！?/br>
    劉波笑呵呵的說，“當然不會，我只知道那個人長什么樣子，但是他叫什么我不清楚，他告訴我，有人在查當年程家的那幾個案子，里面有幾條線索會牽扯到他們，也會牽扯到我自己，所以我想辦法阻止你們，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劉波聳聳肩，“就是這樣?！?/br>
    程風忽然向探了探身子，“你在撒謊”

    “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實話?！?/br>
    程風目光灼灼，盯著劉波的眼睛，“人撒謊的時候會出現很多小動作，你全都符合，你肯定在想，我們現在沒有證據，所有證詞全憑你一張嘴說了算對嗎？”

    劉波“你不能因為我說到這件事情和你們家有關系就開始對我進行人身攻擊?！?/br>
    程風冷笑一聲，“我問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程家的人有關系的，連程家的人對我知道的人認識我的都不多，你是怎么知道的？”

    劉波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程風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賬單來，“劉波，你的兒子劉一天在m國的一所野雞大學讀書，開的是保時捷911，并且還在灣區買了一棟別墅，這些東西的價值遠超過你一個副院長的收入吧?！?/br>
    程風把照片遞在了物證展示臺上，上面顯示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左擁右抱，在商場血拼。

    還有一張一個打扮的很時尚的中年女人，身上掛著一個最新款的愛馬仕包，從一個奢侈品店里走出來。

    劉波咽了咽口水，“……你們……”

    “調查你是嗎？”涼嬋說。

    “是，你們憑什么調查我的家庭！”

    涼嬋仔細的想了想，“有人說如果從刑事偵查上面找不到線索，那就么不如就從經偵上來下手，看來這一點對你來說還是有效果的啊?！?/br>
    程風從文件夾里又拿出來一個賬戶流水明細，和交易明細。

    “你除了養你的家庭之外，還會在每個月有一筆固定的錢匯到另外一個賬戶上，這個人的名字叫李燕，是市南區的一個護士……”

    劉波深吸了口氣整個人仿佛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軟塌塌的靠在了椅子上，“是董其！”

    涼嬋以為自己聽錯了，又重復的問了一遍，“是誰”

    “董其！是他告訴我的，有人警察要來，查當年的檔案，錢也是他給我的，不過他向來謹慎都是給我現金，其他的，我一概不知?！?/br>
    “其他的你知不知道，還需要再待查?！?/br>
    “那個偷檔案的人是誰？”

    劉波搖搖頭，“我不知道，是董其告訴我，讓我只需要告訴他檔案室的應急通道就行，因為時間緊急，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br>
    “也是董其讓你困住我們的？”

    “嗯，他要找人銷毀監控的證據，需要時間，所以必須想辦法困住你們?！?/br>
    “你們醫院有那么多保安嗎？”

    涼嬋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就氣的牙癢癢。

    劉波一臉為難，“……董其說，有個女警察很能打，所以讓我多找幾個人，我想，醫院里的那幾個保安肯定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找了一個保安公司的人，專門在那里等著，反正你們也不認識，也不會對這么多人懷疑?！?/br>
    “懷疑個屁，你老糊涂了吧你，你見過醫院里能同時跑出來二三十專業的拿著盾牌的保鏢？你當領導人蒞臨?。?！”

    劉波“……”

    ……

    涼嬋推開了審訊室的門，只覺得渾身疲憊。

    “那張照片是從哪里弄出來的？”

    程風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指著桌面上的一張圖，“合成的！”

    涼嬋只覺得自己的太陽xue突突的跳著，在審訊劉波之前，程老師說他有一件很重要的證據要去做，讓她先過去找劉波聊聊。

    她可沒以為程老師認為的很重要的證據竟然是一張合成的照片，涼嬋趕忙回頭，看見審訊室的門關嚴了之后，才松了口氣，“你竟然用合成的照片來詐他，萬一他看出來那是假的怎么辦？”

    程風說“不會，之炎找到的監控錄相里確實有這個人而且確實拍到了這個黑衣人和劉波同時站在角落里，只不過當時那個攝像頭的角度不太好，沒照到正臉，我怕劉波再找理由，索性直接改了?！?/br>
    涼嬋點點頭，“哦，顧之炎有沒有看清楚那個黑衣人的臉？”

    程風眸色微變，隨即恢復常態，“只拍到了一個背影，對方的速度也很快，切斷了所有的線索，并且醫院監控室里也沒有找到留存的痕跡，清洗的很干凈?！?/br>
    “嗯，知道了，我沒想到竟然會和董其扯上關系，這人不是失蹤了嗎？荀愈沒找到他？”

    程風說“董其的事情你還是找你哥去吧，他們當了幾年的同事了?！?/br>
    涼嬋想到自己坑她老哥的過程，現在還要反過頭來去求人家，就牙疼。

    ……

    涼殊的公寓比較特殊，因為屬于國家涉密機關，所以一般外來車輛是不允許進入的。

    涼嬋把程老師送到顧教授家之后，獨自開車去了涼殊那里。

    那邊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她只好把車停在路邊上。

    剛一下車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尖叫，“小偷，搶包了，快抓小偷??！”

    她猛一回頭，看見遠處人行道上，有一個灰色夾克，頭上戴著黑帽子的男人飛快的從人群里奔跑著。

    臨近下午，這個時間點路上人不多，那小偷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幾乎沒有人阻攔他。

    再過這一條紅綠燈的街前面就是一片農貿市場，如果讓他進了那里，更加難找。

    涼嬋一個箭步竄過了花壇，堵在了那人行道的中間。

    遠處奔跑過來的小偷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里，甚至還沖她威脅，“想死啊你，快滾開……”

    邊跑邊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彈簧刀，唰唰的摔了出來。

    涼嬋活動了一下手腕，目測著小偷與她的距離。

    似乎沒有看見那小偷手里的匕首一樣，一個箭步竄上出去，呈一個弧形一樣跑了起來，一腳蹬在了花壇的臺子上，身體像一張弓一樣，瞬間離地彈了起來，一個掃躺腿踢在了那小偷的揮舞著彈簧刀的手上。

    隨即她一個空翻落地，上步，扣腕，提膝蓋，轉身……

    身起蝶落，行云流水，一個極漂亮的過肩摔將那小偷摔在地上。

    她一把按著那小偷的肩，單膝跪在地上，將他另外手中的錢包拿了出來，順手掏出了腰間的手銬，將他一只手扣住。

    “還真是手欠?。?！”她罵道。

    說時遲那時快，被她制住的小偷仿佛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抬頭就往涼嬋的鼻梁上撞。

    涼嬋淬不及防，猛的退后一步，松開了握著那小偷的手。

    那小偷也不戀戰，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只手還扣著手銬，拼了命的往前跑。

    涼嬋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沖過了前面的紅綠燈口。

    后面追上來的失主，氣喘噓噓的向她道謝。

    涼嬋剛要去追那小偷，卻被這從頭再來女失主抓住了胳膊，“不要追了，你一個女孩太危險了。還是交給警察來做吧！”

    “我就是警察！”

    說完她拂開了那位女失主的手，“看好自己的錢包！”

    說完就沖了出去。

    那小偷也聰明，他知道只有自己往人多的地方跑，才會有希望甩開這些人。

    過了紅綠燈口，他直接跳到了綠化帶那邊，想去對面的農貿市場。

    一聲急剎車的聲音，涼嬋隔著綠化帶便看見一輛京開頭的車橫斜在路邊上。

    荀愈一手拎著那小偷，一手抓著她的手銬，琥珀色的眼眸里淺淺的笑意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