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沈暮就是這個時候走進來的。 她朝鐘明初輕輕挑眉:“這是在干嘛?已經請了人叫魂嗎?” “還沒?!辩娒鞒跞嗳嗵杧ue,“你找到他們或犯人了嗎?” 沈暮搖頭:“沒有,陸棉身上除了一張血符什么也沒有…而且手機也丟了,大概率是被殺人滅口?!?/br>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br> 得到其余方案破滅的消息,鐘明初也不再旁觀。 從地上的背包里拿出幾根線香一一分發給家屬,吩咐道:“點燃,然后大聲喊你家孩子的名字,讓他回來?!?/br> 這是最終辦法,也是短時間內找不到魂魄所在的下策。 但時間拖越久越危險,顧不得家長們奇怪。 其中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對這些東西都是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再加上醫生也沒拒絕,反倒說:“可以試試看?!?/br> 大半人都點起了香,大聲呼喚孩子姓名。 馮虎父母自詡文化人,捧著線香萬分尷尬。 他父親轉頭繼續懇求:“醫生,你再給我兒子看看吧,我家就這一個男苗!” 醫生反倒上前勸他:“也沒損失,你們點了試試看?!?/br> 馮虎母親厲聲道:“什么叫試試看???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什么江湖騙子,就等著訛錢呢!” “不收錢?!崩斫馑麄儾豢舷嘈诺男那?,沈暮上前解釋:“這位是警察,也是有國家道士證的。失魂這種事拖得越久越危險,現在離放學那會兒都快一小時了?!?/br> “……”馮虎父親聞言有些遲疑地看向妻子,“那就試試?” 他覺得沈暮說的有一點道理。 再說哪有這么隨意騙人的,不收定金,人也在當場,萬一沒成功馬上就能找他算賬。 然而馮虎母親把線香狠狠摔在地上,細細的香瞬間四分五裂。 “你們到底是哪兒來的神經???!滾!”她抱著兒子大哭,“媽現在就帶你辦轉院?!?/br> 沈暮和鐘明初交換了一個眼神,有些尷尬地退了回去。 由于確鑿存在,國家對玄學一直抱著不打壓不擴散的態度。 大部分人也都從親朋好友那里聽說過、或者自己經歷過一點靈異事件。 所以很少能見到這么抵制玄學的人。 她和鐘明初本職工作只有抓住犯人,其實救治這些人并不在自己范圍內。 也是出于好心和社會責任感才想盡辦法救他們。 像他們這樣不領情的,沈暮也不能逼著,只好轉去看其他人的狀態。 過了一會兒,鐘明初從第一個病床前開始,提起剛才檢查時被搭在床位的外套甩開收緊。 嘴里小聲念著:“回來?!?/br> 再按病床的順序一一重復動作。 沈暮視線里,病房里漸漸匯聚起數個虛影。 等拼湊完整之后,虛影自動沉入身體里。 醫生看不到魂魄,但看得見心電圖數據,面帶喜色地一一檢查過去。 “快醒了?!彼疽忡娒鞒趵^續,又轉向其他患者父母道:“我去準備轉科,醒了按鈴就行?!?/br> 說完,醫生快步出去,準備安排幾人在精神科的創傷治療。 聽見醫生也這么說,馮虎父母表情有些尷尬。 他們握著自家兒子有些涼的手,父親問:“難道真的有用?要不試試吧,確實也沒損失…” 母親不情愿地:“萬一出什么問題…” 兩人說話間,只聽隔壁床猛地“砰”一聲。 汪蓁剛醒來,雙手胡亂揮舞先把桌邊的水杯砸了。 “蓁蓁??”她父親急忙按住自家孩子,母親則探手按鈴,按完后滿臉焦急轉向鐘明初:“我女兒出什么問題了?!” 他們原本就是帶著懷疑嘗試的,這下完全更是覺得鐘明初和沈暮是騙子。 其他人的父母也有些驚慌地看過去。 “先聽在說什么?!辩娒鞒跹垡膊惶?,冷聲道。 汪蓁父母這才靜下來,辨別出女兒所說的。 雖然有些雜亂無章,但能清晰聽見“顏琦”、“穆夏槐”的名字。 顯然是親眼看見好友死去的應激癥狀。 沈暮轉向趕來的醫生,小聲道:“魂魄沒有缺失?!?/br> 對方立刻會意,用綁帶將汪蓁綁好,拖著病床離開了。 其他孩子也漸漸轉醒,這些人離得比較遠,沒有親眼見到顏琦死狀,心情雖然驚慌又難過,但看起來還算冷靜。 醫生也沒有放松警惕,紛紛讓他們自己帶著孩子去精神科做個測試。 等到病房里人走散,馮虎父母看著自家孩子仍舊一動不動,才有些后悔地撿起地上的香,幾乎懇求地看向鐘明初:“能不能再幫幫我們?!?/br> 沈暮就等在旁邊,聞言抽出一根新的遞過去,對方連忙點燃,大聲喊“馮虎回來!” 隨著鐘明初收緊外套,馮虎的魂魄漸漸成形。 沈暮:“……” 也不知道該說這家人倒霉還是什么。 僅僅比其他人晚了半小時不到,馮虎的魂魄上就已經有了一個缺口,無法自動回到軀體里。 用手將它往前推,就也往前挪一步,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沈暮看向馮虎家人殷殷期盼的眼神,無奈道:“叫得有點晚,魂魄上有個缺口,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能后續腦力有點損傷?!?/br> 她只是不想讓家長沒有準備,太過傷心。 然而馮虎母親上前一步揪住沈暮衣領:“什么叫心理準備?!我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怎么會有損傷呢!” “這是意外?!鄙蚰褐浪弥⒆邮軅榫w不好,仍在耐心解釋:“也不一定是智力受損,可能只是反應略微慢一點而已?!?/br> “那怎么行??!不是招魂?你給他補上不行嗎?!不然你再招一次??!” 這話就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了。 沈暮將她的手掰開。 馮虎母親自己就經常健身,才敢這么囂張。 沒想到卻被看似纖細的沈暮輕而易舉地甩開。 沈暮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語調平靜道:“好好養著未必不能恢復。再亂動手,我現在就把他魂魄撕碎?!?/br> 這下,馮虎的父母才被鎮住。 忽然意識到馮虎真是跟他父母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欺軟怕硬。 沈暮將他的魂按回去,轉身就走。 - 等兩人在醫院留檔,再確認受害者暫時沒有危險后,兵分兩路。 沈暮在辦公室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離魂去地府。 鐘明初則負責去市局看其他證據。 沈暮甫一進地府,就發現與一個月前的許多不同之處。 入口處變得花里胡哨,亮著各色霓虹燈光,有點賽博朋克的味道。 有些無奈于北斗君審美的前衛,不知其他人能不能適應良好,沈暮帶著懷疑一路往前。 路上的行人看見她肩頭燈火,都忍不住過來打聲招呼。 等到沈暮一步一頓地走到審查司辦事廳里,已經精神層面的笑到僵硬了。 “你來了?!币姷缴蚰?,崔判官從辦公桌前站起身:“她剛醒,我去喊?!?/br> 不一會兒,他帶著個身形瘦弱的女孩上來,正是陸棉。 陸棉神色平靜,低垂著眼,仿佛不是剛死之人。 她不看臺上的判官,也不看曾經的同桌,沒有一點兇狠或者別的,仿佛一汪平靜的水。 除了手腕上的捆靈繩,其他哪兒都不像個犯人。 沈暮略一嘆氣,坐到側座上。 “陸棉,辛巳年生人,原命格長壽圓滿……”判官嘆了口氣,“你知道這一時沖動,讓你減少了五十多年的壽命嗎?” 他說的話很柔和,因為縱然陸棉的殺人罪孽深重,起因也是好友先被逼死。 他想遞個讓陸棉悔過的話頭,順勢再給個不那么嚴厲的懲罰。 然而陸棉隨即抬頭,面色平靜地反駁:“我沒有一時沖動?!?/br> 崔判官一時語塞,打好的腹稿都被她一句話給堵住了。 “一個月之前,如果不是你——”陸棉看向沈暮,“她早死了?!?/br> 她說的是月考時被女鬼附身的事情。 語氣并沒有指責,聽起來只是陳述事實。 “當時被你攔下,我覺得或許是上天在阻攔我,所以我轉學了,打算放棄?!标懨掭p笑一聲,“可她不珍惜,又來挑釁我,我覺得這是個新的機會?!?/br> 沈暮是剛才才從柏木那里知道顏琦后來的挑釁,有些感慨。 “符紙呢,你是什么時候拿到的?”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