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源自認光明磊落，被羅冠杰這么誤會，他憋得臉通紅：

    “羅總，這玩笑開不得，我要是不想幫胖嬸兒，我還攔這個活干啥，其實……”

    羅冠杰知道孟慶源是個為人正直，是個有點刻板的老好人，看他面露難色，羅冠杰不禁納悶：

    “好了，有話快說，我這兒著急呢?！?/br>
    “羅總，咱公司賬上錢真的不允許這么揮霍，馬上入秋，豬舍要加固保溫，小豬的疫苗，母豬的營養飼料，工人的工資，吃喝拉撒，這都是錢，上次賣豬的錢都不一定能蓋的住，胖嬸兒這次手術少怎么也得幾萬塊，一旦開了這口子，以后誰家出了事，你說公司管還是不管？”

    羅冠杰到了養殖場還從沒仔細關注過這個養殖場的盈利情況，今天聽孟慶源一說，真是艱難度日，捉襟見肘，其實，仔細想想，孟慶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也放棄了剛才的堅持：

    “明白了，反正胖嬸兒這事兒我管定了，不走公司賬，就從我個人腰包出，不過你說的對，這事兒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繳費去了?！?/br>
    羅冠杰拿著收費單子就去窗口排隊，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他把卡和單子一遞，隔著玻璃，收費員來回刷了好幾次，說道：

    “你這卡不行，無法使用，換一個?！?/br>
    “不可能，你試試這個?！倍嗵澚_冠杰出門喜歡用現金，一直都揣著錢包，他身上信用卡儲蓄卡都不少。

    “也不行?！笔召M員說道。

    羅冠杰也納悶了，怎么自己就不到一個月不刷卡，難道這些卡就集體認生了？他把所有的卡都拿出來試了一遍，結果都一樣，羅冠杰心里感覺不妙，急忙收起卡片單子，轉身來到一樓收費大廳一側的自動提款機。

    果不其然，每一張卡依舊是無法使用，羅冠杰這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一個電話就打給羅冠旭，可是左打沒人接，右打還是沒人接，羅冠杰急了，這都火燒眉毛了，他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電話打給江巡，沒辦法，找不到正主，只好找這個替罪羊，打了好久才有人接聽：

    “喂，江巡，你死哪去了，不知道接電話么？”

    “不好意思，小羅總，我這陪羅總談客戶，您有什么吩咐？”

    羅冠杰一聽羅冠旭在北京如此風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什么吩咐？我問你，我的卡怎么回事？”

    江巡人精一樣，羅家大大小小的雜事基本上都要經他的手，要是問工作還是商業機密，打死他他也不敢多嘴，可是這個卡，他還真知道怎么回事，畢竟就是他親自辦理的：

    “小羅總，您消消氣，您說的是哪張卡呀？”

    “放屁，你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就是我爹的副卡，還有那些儲蓄卡，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能用了？”

    羅冠杰在北京確實胡作非為，他爹雖然慣著他，但是也不能太縱容，至少得知道這錢的去向，所以羅臻桓一直不允許羅冠杰用自己的卡消費，所有的錢財都是走他的銀行賬戶，也就是說羅冠杰只有固定資產，卻沒有現金流。

    “這個……嗯，小羅總，你聽我解釋?！?/br>
    “快點說，我這邊他媽的著急用錢，能不能痛快點?！?/br>
    “小羅總，是這樣的，老羅總病倒，很多事情都沒交代清楚，夫人和羅總覺得這樣不穩妥，就把老爺子名下的卡還有一些股票基金都清點一下，有些對不上的或者已經沒有持有價值的就清算了一下，所以……”

    “所以我他媽的被清算了？”

    羅冠杰以為關于羅家他已經不會輕易動氣，但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羅冠旭娘倆，這簡直是給他往絕路上逼，合著在北京當廢物，還有兩萬零花錢，被掃地出門竟然身無分文，他一時間，感覺凄涼大于了憤怒。

    “小羅總，不好意思，其實這里有誤會，本來不應該都掛失或者停用，但是老羅總名下的賬目確實很繁瑣，就一不小心都做了處理，本來想把這陣子忙完提醒您在當地辦一張自己的卡片，這不是還沒倒出時間?！?/br>
    “行了，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臉，你跟我哥還有姓葉的都穿一條褲子，合著伙整我，我他媽現在急需用錢，你讓我怎么辦？要飯嗎？??？”

    羅冠杰對著電話暴怒，放在過去，這電話早就跟地面親密接觸粉身碎骨了，但是一想到身無分文，手機摔壞還沒辦法買新的，他就克制住這份沖動。

    “小羅總，對不起，對不起，您現在去銀行，還沒下班，您辦完，我這馬上跟羅總說，給您打錢您看行么？”

    羅冠杰站在醫院大廳，看著自己現在這副可笑的模樣，他好像真是乞丐，一個需要別人施舍才能活下去的廢物，沒有羅冠旭的救濟他就會餓死。他從來沒有這么委屈過，因為這是第一次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張嘴問家里要錢，結果竟然是這樣，往日揮金如土，今日為了萬把塊的住院押金在這歇斯底里，羅冠杰知道自己卑微，卻不知道自己竟然卑微到如此境地。

    “別說了，江巡，我在醫院，這是救命錢，按照你這個效率，是不是能趕上喪葬費一起打過來？??？！”

    江巡知道羅冠杰暴躁，但他第一次從這聲音里聽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凄涼，他也難辦，從羅冠杰走到今天他就沒有休息過一天，雖然聽見醫院他也心顫一下，但是聽見羅冠杰中氣十足，想必不是什么要緊得毛病，他一個勁兒道歉，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羅冠旭趁著會議休息時間出來透透氣，就看見江巡臉上好像能擰出水，一個勁兒點頭哈腰，他走過來問道：

    “什么事？”

    “羅總，小羅總的卡？”

    一說到卡羅冠旭心里也咯噔一下，當時全部?？ǖ臅r候他也猶豫過，只不過當時想著羅冠杰不出三天就得叫喚，到時候在補也來得及，沒想到羅冠杰挺了快一個月好像也沒什么大開銷，他和江巡一忙都把這事給忘了，即使在討厭這個弟弟，但是他也沒想趕盡殺絕，他示意江巡把電話給他。

    “喂，小杰，是我?！?/br>
    “呵呵，大哥，您還能想起我來，怎么是想聽聽我現在過的有多可笑么？在醫院大廳里大吼大叫像個瘋子一樣的討飯？”

    “你在醫院？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

    盡管羅冠旭煩透了這個傻逼弟弟，但是生命不是兒戲，總不能剛出去一個月就鬧出什么大事，他也有點意外。

    “呵呵，你還會關心我的死活？你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br>
    “小杰，你怎么說話呢，大哥這次做的欠妥，但是，我們終究是一家人，你這話說出去讓外人看笑話?！绷_冠旭很注重這些表面的工程，尤其不喜歡別人看自己家的笑話。

    “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大哥，我要是死在這兒，我就是變鬼也得跟你分一杯羹?！?/br>
    羅冠杰看著醫院大門外跑來一只流浪狗，行色匆匆的路人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拳打腳踢，那狗夾著尾巴溜著墻根兒消失的無影無蹤?？杀挚尚?，自己跟那條流浪狗有什么區別，都夾著尾巴，猶如喪家之犬。好死不死，關鍵時刻手機還沒電了，人要是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羅冠杰知道就算他現在能拉下臉去辦卡等著打錢，醫院也等不了，他正尋思著怎么跟別人開口借一個卡號，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機器壞了？”

    羅冠杰一回身，索蘭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身后，不知道剛才聽到自己剛才多少對話，他一下心虛起來。

    “嗯，這個，卡好像消磁了，用不了，你能不能……”

    羅冠杰話還沒說完，索蘭圖送身后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直接塞到羅冠杰手里，很沉，羅冠杰一直更喜歡花現金的感覺，手里這個牛皮紙袋，他一掂量，心里就有數了，是錢，還不少。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是說你在哪取得錢？”

    “這地方只有一個atm機，一次只能取五千，太麻煩了，我看你站在這個壞了，我就去對面銀行取得?！?/br>
    索蘭圖說的依舊面無表情，羅冠杰現在已經急得不行，拿起錢就跑到繳費窗口，臨走還不忘說一句：

    “這算我借的，等我卡好了，還你?！?/br>
    終于辦妥所有的手續，羅冠杰拿著單子回到病房，相比之前的財大氣粗，他突然就感覺自己單薄了起來，胖嬸兒已經輸液了，要是順利明天一早就能手術。

    “胖嬸兒，你感覺怎么樣？”

    羅冠杰沒感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可是每次看見胖嬸兒，他就好像回到小時候，依舊可以撒嬌耍賴，即使被揭穿還是有人無條件的寵愛你，信任你。

    “羅總，多謝你，麻煩了，還讓你出錢，這個錢等俺出院了，從俺工資里扣，不能走公司賬，這不合適?！?/br>
    “不是，這個錢是……”羅冠杰雖然愛面子，但是不是他的功勞，他也絕對不冒領，只是剛起一個話頭，索蘭圖一口就截下。

    “這個錢不著急，您家庭情況特殊，到時候您多加加班，從您加班費里補吧?！?/br>
    所有人都知道胖嬸兒就閑不住，哪有什么正點上下班一說，更何況胖嬸兒的主要工作就是一日三餐，這個加班費明顯就是索蘭圖的托詞，眾人都心照不宣。

    胖嬸兒折騰一天有點困了，孟慶源還有羅冠杰三人也就退出病房。

    “孟廠長，胖嬸兒自己在這不行，但是咱們都是男的，照顧她不方便，你看？”索蘭圖心很細，剛才花錢已經讓胖嬸兒心疼不已，她是絕不會允許再找護工，但是鑒于現在這種情況，誰來都不合適。

    “小索，你放心，我剛才已經聯系胖嬸兒兒子，他就在縣城念高中，沒辦法這是他親媽，今晚上就得辛苦點這孩子，等明后天，我讓廠里家屬，誰來盯兩天，三五天出院就回家修養。對了，忙了一天，都沒吃飯，我出去給胖嬸兒還有鄭直買點吃的，要不這娘倆的仔細勁兒，今晚鐵定餓肚子?！?/br>
    孟慶源一轉身就出了住院大樓，只剩下羅冠杰還有索蘭圖站在病房門口，羅冠杰一直都死瞧不上索蘭圖，萬沒想到，今天在自己最低谷最無助的時候，竟然是他拉了自己一把，想到自己之前還那么幼稚的捉弄了他，他不禁臉有點熱，大老爺們又不好太矯情，只好道：

    “今天的事兒，謝謝你?！?/br>
    “不必謝我，我不是幫你?！?/br>
    索蘭圖說完一轉身也離開了醫院大樓，羅冠杰看著遠去的背影，做好事不留名？還不讓感謝？這人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