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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豪門重生手記在線閱讀 - 第148節

第148節

    “這真不知道?!狈忮\似乎有些無奈,“何家山那時風云詭譎,各家勢力云集一地,我年小德薄,威望很淺,哪敢輕舉妄動呢?”

    這倒也是實話,蕙娘在心底回憶著當時的朝局,昭明二十年封錦才剛進入燕云衛做事,就算有太子的寵愛作為支持,可算是他特派來的心腹欽差,可自身威望不足,能力畢竟也是有限的。

    “總之,藥材交割完畢,我們難免也聊上幾句,”權仲白說,“我看到羅春腰間鼓鼓囊囊的,便打趣他,連到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大夫帳篷來,都不能失去戒心。羅春卻說,人在敵營,不能不小心為上?!?/br>
    他面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慢慢地道,“他也多半是有炫耀武力的心思,便揭開腰間皮囊,拔出一把火銃來給我看,當時看到的火銃,和密云查獲的那一批,很明顯都是出自一個作坊。我不知道子繡留意到了沒有,這種火銃雖說形制和官產的一樣,鐵色發黑特別油潤,是一般官產之物所比不上的?!?/br>
    封子繡還沒說話,楊善榆忽然一拍大腿,激動地道?!坝?!有!三妞從前——”

    待一桌子人都看向他時,他似乎又自覺失言,捂住嘴眼珠轉動,大有尷尬之色,反而不說話了。

    如此無禮,皇上卻并不生氣,他溫言道,“是說明潤媳婦?在座都是自己人,你可以放心說話?!?/br>
    封子繡、連公公,那都是皇上近人,沒什么好不放心的,其余人等,早在權仲白開腔前就遠遠退走,沒有資格與聞此等密事。楊善榆猶豫片刻,便也爽快地道,“三妞從前自西安回去老家的路上,曾經和羅春碰過一面,當時羅春是蒙面扮作馬賊,在西北幾省燒殺擄掠。遇上我們家的車輛,當時是想殺人搶掠的,可我們人多,他們也吃不下。便給了買路錢——他們不要男人送錢,我母親和jiejie膽子又小,這錢是三妞送去的,她和羅春碰過一面,也在近處見識過他的火銃,當時年小不覺得有什么分別。只以為是一般軍隊兵士用的那種,后來上京以后,因我時常擺弄這個,她閑談時無意說起,說自己有時做噩夢,就夢見羅春腰間的那把黑銃,隨著他的腳步擺啊擺啊,越走越近……我再一細問,她也想起來了——因后來羅春圍困我們老家楊家村時,她也從村墻附近窺視得見,他的兵士們腰間懸掛的火銃,的確是鐵色特黑,和官產不同!”

    蕙娘雖然知道這個桂少奶奶,但竟從未聽說過她和羅春之間的這段故事,想當年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恐怕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竟有如此膽量,和羅春這等兇名赫赫的大人物對峙。忽然間,她對這個‘三妞’倒是起了興趣,就連皇上、封子繡,都有詫異之色,倒是權仲白面色自若,顯然不是頭回與聞此事了。

    “天下事,只要是做過,就肯定會留下線索?!彼^續往下說,“前年冬天,我有事在密云那客店留宿,當時就遇見了這么一個車隊,大家一道在大堂烤火用飯,彼此沉默不語并無來往。我瞧見那幾個漢子,每個人腰里都鼓鼓囊囊的,似乎纏了有兵器,便也并不愿和其有什么牽扯。很快就帶著小廝回房了,只是天冷月明,一時并未成眠,下樓時,正好就和其中一個撞到了一塊,他也是要上茅房……”

    他看了蕙娘一眼,便沒往下細說,只道,“既然解開腰帶,被我撞見了那火銃,又留心到了那顏色,余下的事就好說了。當時我只帶了桂皮一人,肯定不能貿然跟蹤他們。不過隨意和掌柜攀談時,掌柜卻說,這伙客人每年寒冬臘月里都一定要經過此處運貨,不等得他們來,他不能關門歇業,這個天氣錯過宿頭,那是要凍死人的——當然,更有可能是被砸了門闖進來留宿,是以年年等著他們,通常都是臘月初七初八過來,最晚也要等到臘月十五?!?/br>
    皇上看了封子繡一眼,封子繡微微點頭,低聲道,“掌柜一家人已經都在我們這里了?!?/br>
    更多的細節,自然就可以直接審問掌柜,不必由權仲白來說。權仲白的敘述至此也到了尾聲,“當然,這事往大了說可能非常驚悚,往小了說可能完全是我過分緊張,去年臘月,我早就向子繡打了招呼,令他在沿線早布眼線,——這群人眼神兇狠,攜帶的是見不得光的火器,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余下的事,子繡都已明白,我用不著多說什么了?!?/br>
    故事至此,似乎已經清楚明白,最關鍵的那一點鐵□別,由于有楊善榆主動作證,作偽的可能性也很小??蛇@故事依然也不是沒有疑問,皇上就覺得奇怪,“沒聽說你這么愛冒險呀,早和子繡言明了不好嗎?非得親身過去,又神神秘秘的,事前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權仲白很有內容地笑了笑,“二爺,隔墻有耳啊?!?/br>
    這么一撥人,年年往京城送幾大車的火器……甚至還定期向羅春走私,有沒有供給達延汗,還都是難說的事。燕云衛會一點端倪都查不出來?權仲白這擺明就是不信任燕云衛,皇上和封錦對視一眼,面色均有幾分陰沉,皇上強笑著道,“我就說,子殷雖不入仕,但實則胸懷天下,大有俠氣。這事本是燕云衛分內之事,勞累你前后奔走安排,自己受傷不說,嫂夫人也受驚了吧?”

    看來,對人頭的事,他們了解得要比臺面上更深得多。那個毛三郎的人頭,現在就在楊善榆手里呢——這個組織,真是全身心都掛在火器上了,工部那場大爆炸,如今看來已絕對是他們的安排。

    蕙娘不用做作,自然而然都露出一臉擔心,權仲白倒是哈哈一笑,輕松地道?!霸谒娓改抢锉芰藥兹?,她過來看我的時候,差些沒把我另一只腿也打折了。不過可惜,到底還是沒釣出底下的大魚來?!?/br>
    這么一來,就把不回國公府的事也圓過了:回了國公府當然也可以釣魚,但妻小就在身邊,權仲白自己不要命可以,但不能不掛念妻兒。而在封家養傷么,燕云衛統領的屋子,又委實過于安全了一點,誰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倒是焦家人口少,主子都深居內院,在重重護衛之中,他一個人在外院小書房附近,似乎很容易下手……

    “齊世侄盡管放心?!边B公公此時對蕙娘點頭一笑,“事發之后,沖粹園附近已經加強守衛,國公府也被納入防護的重點。不是我夸口,外頭就算有人想要進來,也不是那么簡單的?!?/br>
    “子殷乃是國家瑰寶,”皇上也接口道,“誰出事,他不能有事。齊小兄你就盡管放心吧……好了,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提了吧?來來來,喝酒喝酒!”

    眾人自然賣給他這個面子,杯觥交錯之間,氣氛很快又熱鬧了起來?;噬虾攘藥妆?,面上浮了一層紅霞,倒格外添了風姿,封錦在一邊道,“您不能再喝了?!?/br>
    “再一杯,再一杯吧?!被噬虾头忮\討價還價,好容易又得封錦舉壺給他斟了一杯,他有點暈暈乎乎,對封錦展顏一笑,封錦唇角微動,也還他一朵微笑,只這尋尋常常的相視一笑中,竟有說不出的旖旎溫馨流轉。

    蕙娘看在眼中,忽然多少也有幾分明白皇后的心情了,再一想婷娘,真是要打從心底嘆一口氣:有封子繡珠玉在前,余下后宮女子,縱有他的美貌,怕也無他的才干。哪能和皇上如此平起平坐、詩酒唱和?恐怕連吟詩作賦的本事都沒有……

    正如此想,皇上又抿了一口酒,忽然摸著酒杯邊緣,若有所思地直直看向了她。

    男女有別,雖然她也有份入座,但蕙娘無事自然不會胡亂開腔,別人出于禮貌,也不好長時間直視她的容顏。倒是楊善榆,時常坦率而欽慕地望她一眼,時而又看看封錦,他的眼神充滿善意、天真,并不惹人反感,眾人也都并不在意。

    而現在,皇上的眼神,卻不一樣了……哪管他表現得平易近人、口舌便給,似乎是青年好弄,很有幾分頑童模樣??梢粋€人再怎樣,遮掩不了自己的眼神,皇上的眼神就像是燕云衛慣使的繡春刀,纖薄鋒利,一刀就能戳進骨縫里,只是在面上巡視,都令人徹骨生疼。

    蕙娘平靜逾恒,只淡然以對,皇上的眼神只是盤旋片刻,便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

    “齊小兄?!彼?,“你是宜春票號的大股東,票號生意,做遍了大秦天下,甚至連云南貴州,我們的官進不去的地方,你們的票號也都進去設了柜。雖說你聲名不顯,但其實在我看來,也是個大人物啊,若要給你封官——起碼那也得是一品銜?!?/br>
    “那我可不就連仲白都蓋過去了,”蕙娘笑道,轉頭瞅了權仲白一眼,“跟著你也只是三品,你跟著我,倒有一品誥命得。誥命先生,聽著覺得怎么樣?”

    眾人不免發一大笑,權仲白笑得最開心,他目注蕙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你就這么著急,非要坐實我懼內的名聲?”

    蕙娘沖他擠了擠鼻子,并不說話,皇上也笑,笑完了,又肅容道,“可話說回來,你們做票號的人,對天下的經濟,沒準比我這個大當家的還更了解。齊小兄,酒后亂談,你不用太當真,想到哪里說到哪里,就給我談談我們這大秦商業,最大的隱憂在哪吧?!?/br>
    輕輕巧巧,居然給蕙娘劃下了這么一道大命題來……

    蕙娘看了權仲白一眼,見權仲白對她微微點頭,便知道此問可能才是戲rou,非答不可,再做推托,也是矯情。她一時心緒不定,沉吟著還未答話時,只覺大腿微沉,卻是權仲白把手擱了上來,緩緩撫動,似乎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她心底一暖,略作猶豫,終究是主動尋去,握住權仲白的手掌緊緊捏著,一揚眉,口中卻道。

    “要說實話……那二爺這問題,問得就不對?!?/br>
    居然第一句話,就把皇上給堵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給的壓力不小啊,每一問都問得好刁鉆喲。今晚有雙更,八點半到九點來看吧。

    昨晚發了個微博,慶祝大秦黃金組合,皇上親自賜名的懼內三杰美男子天團成軍。哈哈哈,絕世的神醫,魏晉的貴公子權仲白,年少的將軍,高貴的鳳凰再世許鳳佳,世上的忠犬,狡猾的狐貍桂含沁——我把這個介紹給朋友看,朋友的評語是:“含沁怎么好沒氣勢!”

    是喲……含沁真沒氣勢……不知三個男主大家最喜歡哪個。

    ☆、133暗戰

    皇上雙眉一揚,倒是很興味,“這是什么意思,齊小兄要說什么國勢蒸蒸日上,毫無遠慮近憂的,那就太敷衍我了吧?”

    “國勢如何,這不是我可以妄言的?!背龊鯔嘀侔滓饬?,清蕙的語氣竟相當穩定——對于一個初次得見天顏的人來說,不論男女,她的表現實在已經出色得讓人吃驚了?!暗獗旧?,沒有所謂隱憂,只要錢財還在國內,本國的生意,無非是這行做垮了,那行又起來,你站在一國的角度去看,錢財總量永遠都不會變,反而會不斷增多,尤其是隨著前朝中晚期,日本輸入的白銀越來越多,國內的錢,當然也就隨著越來越多了?!?/br>
    “這是另一回事?!被噬狭⒖叹捅凰莵砹苏勁d,“銀多價賤,單說銀子,沒什么意思的?!?/br>
    “是沒什么意思,金銀等物多了,只有和外國做生意的時候才占便宜。不過,我們大秦總歸是不缺金銀的,只要開放口岸,綢緞、青瓷和茶葉,永遠都能掙回金銀的?!鼻遛ゾ従徴f,“要破大秦商業的題,不能這么破。我猜您的意思,是想問,目前大秦商業,對朝廷來說,隱憂何在?!?/br>
    說到雜學、奇物,楊善榆是口若懸河,可談到這商業、金銀,他就傻了眼了,聽清蕙這么一說,他不禁嘀咕道,“這……有什么區別嗎?”

    “這區別可大了?!眳s是皇上作答,他專心望向清蕙,神氣已經變了,權仲白很熟悉他的這副表情——皇上這是真正地被勾起了興趣,“不愧是票號東家,你繼續說!”

    話到末尾,已有些命令意味,出來行樂時所帶的嬉笑,似乎正慢慢褪色。權仲白心下有一絲憂慮,不禁望了清蕙一眼。焦清蕙似乎一無所覺,握著他的手卻緊了一緊,口中方續道,“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要說我朝的隱憂,從前朝來看,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前朝晚年,天災頻頻、民不聊生,當然原因不少,具體到工商業來看,其實還是那句老話,南富北窮,北邊連活下去都難,還談什么做生意?當然,前朝商稅輕,稅銀入國庫的也少,到那時候,已經很少有人在cao心商業上的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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