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換句話說,權夫人可以擔保自己和太夫人都不會拿這事做文章,沖粹園人口少管得嚴,季mama在里頭生活了幾個月,除了自己住的那個屋子以外,別屋的事竟探聽不出一點皮毛。季青和瑞雨也都不是大嘴巴,這件事在前幾天之前,府里根本就沒人知道。而瑞云是出嫁女,就算知道了桃花的事,她到哪里去搞干桃花?這會可不是季節,而且以她心性,也不會如此給二房添亂的。這兩個小姑娘,和二哥的感情都很不錯。 余下的主子,也就只有林氏了。有動機、有手段,有這個狠勁,但權夫人不明白的是:除非很肯定焦氏服下這桃花后,必定反應劇烈,很難救回來。否則,她這么費盡心思地下點桃花,有用嗎?無非也就能令她不適上一小會而已,根本就不傷筋不動骨的,能損害著焦氏什么? 林氏可不像是這樣的人,雖說和焦氏比,格局是小了點,可在一般的宅門女里,也算是頂尖的了。她可能會往焦清蕙的藥里動手腳,可能會伺機推焦清蕙一把,甚至可能會強迫她服毒,可她決不會費盡心思,在不當季的時候火急火燎地弄點桃花來給焦清蕙吃了,讓她大庭廣眾下打幾個噴嚏,又或者是咳嗽嘔吐一番了事。要知道自從懷孕之后,立雪院就有了自己的小廚房,隨著歪哥出生、立雪院地位上升,長房、二房的小廚房一直都沒有撤走,要想頓頓給她吃點桃花,可不是那么簡單。再說,人家難道就不會有所防備?這一計,風險太大,可能的好處,卻實在有些太小了。 “還有……”瑞雨見權夫人沒說話,便怯生生地道,“就是前幾天大姐噴香露的那天,兩個嫂子說起話來都挺不對勁的,夾槍帶棒的不說,大嫂像是動了真怒。有那么一會,瞧著很怕人——” 權夫人臉色一沉,“雨娘,你這個亂說話的性子,到了婆家要是還不改……總有一天,會給你招麻煩上身的?!?/br> 瑞雨立刻就垂下頭去,“我這不也就只和您說嗎……這還特地回了屋子來才提這茬不是?反正,您心里明白就是了,這事也講究一個真憑實據,再說,就這么幾天,大嫂就是心里有想法,恐怕也不能輕而易舉地就往老太太的小廚房里下點料吧,我想著,多半也未必是她,就只是大家都疏忽了這點,放了些桃花進去,也沒和二嫂說,就連二嫂自己都不知道,吃進去會這么嚴重吧?!?/br> 這也不無可能,權夫人不置可否,“這件事,你就不要多管了?!?/br> 見女兒低垂著頭,看著真是說不盡的乖巧,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摸了摸她凝脂一樣的臉蛋?!熬蛯P念A備出嫁吧,啊,別為你二嫂瞎擔心了。有你二哥在,她不會有事的?!?/br> 又安撫、勉勵了女兒一番,待她回到擁晴院時,太夫人也正和瑞云說私話呢,權夫人一經聽說,頓時便明白老太太這多半也是不知從哪里聽說了蛛絲馬跡,向大孫女找線索來了。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多少也有些為林氏惋惜:對兩個長輩來說,真是才瞌睡就遞了個枕頭,焦氏這一病,真是不是她都要是她。還有什么,比暗害同胞更犯忌諱,更能名正言順地剝奪長房的繼承權? 果然,才進里屋,太夫人就陰沉地對她點了點頭。 “是羊rou湯?!彼f,“添了點桃花露,這東西味道很淡,可也禁不得有意分辨,余下那幾碗還沒賞人呢,找了幾個舌頭刁的,都嘗出來了,確實帶了一點桃花的苦——也是焦氏大意了,聽云娘說,她可能是喝出一點不對了,可卻沒往心里去?!?/br> “也就能添點桃花露了?!睓喾蛉藝@了口氣,“菜里要添了一把一把的桃花,焦氏也不會入口……放在湯羹里,倒能保證她多喝幾碗。畢竟這道菜是她去年經常熬煮補身的藥膳,方子還是我們從她手上要來的呢,不論是誰下的手,用心不可謂不刻毒了?!?/br> 云娘忽然站起身來,“我去尋雨娘?!?/br> 她是要比瑞雨老練多了,對此種糾紛,絲毫都不做臧否。兩位長輩對視了一眼,均覺欣慰,待得她出了屋子,太夫人才道,“仲白的舌頭比任何人都靈,桃花又是藥材,他自然是可以嘗出來的。焦氏痊愈以后,可能也希望由自己人再查一遍、嘗一遍,也是應該的,我已經令人把余湯妥善收藏了,好在天氣冷,十幾天內也壞不了?!?/br> 權夫人就和她交了交底,自己也算,“云娘、雨娘可以不必理,季青,那是個男人,手插不到后院來吧?再說,他去年就知道這事了,要真想動手害他二哥,去年就可以伺機動手,孩子還在肚子里呢,不比現在動手強?” 算來算去,大少夫人的嫌疑最大,可要坐實這份嫌疑,總也要點真憑實據吧?這可沒那么容易了,小半瓶桃花露,那是一揚手的事,廚房進進出出的,從做菜到上菜,可以下手的地方很多。真要收買了誰,肯定也不是那么簡單就能暴露出來的。太夫人眼底殺氣一閃,淡然道,“小廚房當值的二十三個婆子,六個廚師,現在我是都關起來,讓她們互相揭發,誰說了實話,誰就能出來過年,反之……” 權夫人若無其事,“姜是老的辣,娘處置得好?!?/br> 想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焦清蕙,她又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希望在焦氏痊愈前,能有好消息吧?!?/br> # “腫,一路喝下去,一路都腫了,連她的食管都是腫的?!?/br> “對,吐出來后倒好多了,喉胃相連,這會連氣管都沒那么腫了,就是鼻子還是不行,對,她得張著嘴睡……” “肯定會不舒服,每隔兩個時辰藥力行化開了,再催吐一次,對,這是把她的胃腸給洗一洗?!?/br> 蕙娘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喉嚨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又痛又麻,她費力地咽了咽嗓子,抱怨道,“吵死了——” 立刻有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權仲白的臉在一片光霞中出現在她跟前。 “你醒了——”他看著雖憔悴,很是喜悅,又探手來試她的額頭,“好,燒也退了?!?/br> “我昏——”蕙娘要坐起來,“我要喝水……” 權仲白親自給她喂水,手法嫻熟而溫柔,“你昏睡了有一天一夜多了,終于醒了!” 從他的態度來看,這一天一夜之間,他又是和生產時一樣,守在身邊不曾稍離…… 蕙娘輕輕地抿了抿唇,權仲白便把水給移開了,她的嗓子也好受了一點,不禁喃喃道,“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我就要死……” “不許說?!睓嘀侔酌碱^一皺,“如此不吉利的話,現在也好說的?” 他平時哪里會在意這個?恐怕是此次驚魂,真也嚇著了權神醫……蕙娘虛弱地一笑,“好,不說、不說。我——我這是為什么——” “你沒和說,你性與桃花相克?!睓嘀侔椎穆曊{低沉了下來,“你丫頭都說了,外聞已經是那個癥狀,一旦內服,出人命都是毫不稀奇的!” “不是吧,”蕙娘自己都嚇得要死,她可萬沒想到,懷孕過后,體質變化會如此厲害,從前她也是誤服過一點的,無非是咳嗽嘔吐了事,“怎么就這么嚴重了,這、這么說,我差點——” “好了好了?!睓嗌襻t看來也是真被嚇著了,他沒讓蕙娘躺回去,而是把她按到了自己懷里,低聲道,“別說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啊,別怕,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br> 蕙娘靠在相公懷里,真是由衷覺得暖熱,即使她嘴上不說,可心里也明白,要不是權仲白,只怕這一次,真又要交待了…… “我不怕?!彼绞切撵簞訐u,就越是嘴硬?!敖洿舜箅y不死,我……咳咳,我以后會更強、更厲害的。我爹說的,任何磨難,凡是殺不死我的,終將化作我的養分,令我變得更強……” 聲音還發啞,水腫都沒全退呢,就發下這樣的豪言壯語了,也就是焦清蕙,才有這份甚至遠勝過男人的堅韌和霸氣吧。她就像是一朵懸崖上的花,瞧著高雅可愛,其實也不知經過了多少風霜雪雨,牢牢地抓著巖間縫隙,什么風吹雨打,都不能令她低頭。 權仲白微微一笑,偏過頭把唇壓到了蕙娘太陽xue上,輕輕地一吻。在蕙娘輕輕地嘆息聲中,室內氣氛,顯得如此靜謐而溫馨…… “好啦?!睓嘀侔滓婇T口簾子一動,便忙移開唇,“現在喝瀉藥吧,待得拉純水了,就和我說一聲,我再給你熬止瀉藥?!?/br> 剛才還那樣輕憐蜜愛呢,現在光是只聽他的說話,蕙娘便覺得簡直是臭氣熏天,她雙眼圓瞪,還沒說話時,權仲白已經忍不住笑起來,“我說真的,你得趕緊把體內最后一點桃花都給排出來,要不然還是好不利索?!?/br> 一邊說,一邊似乎還不肯出屋子,眼看綠松都把藥給端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去凈房——不問可知,是要抬馬桶的,蕙娘不禁大急,“那你還不滾出去?難道還要看著我——我——” 在權仲白忍俊不禁的輕笑聲中,她的臉垮下來了:嫁個大夫就是不好,她最丑的一面,都被他給看光了…… 好容易把神醫給打發出去了,屋內也布置好了,蕙娘不要綠松喂她,“我自己喝?!?/br> 她端著藥碗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語調已經冷沉了下來?!笆悄峭霚??” “聽著是這樣,”綠松沉著地道,對蕙娘這一番歷險,她竟似乎完全不為所動,連冷靜都未失去分毫,“我已經和石墨打過招呼了,這碗湯,肯定要我們自己來查驗過才能放心?!?/br> “怕也是要自己查驗過,才查得出真兇吧?!鞭ツ锢湫α艘宦?,想到自己竟又在事前毫無預感的情況下經歷了一番生死,饒是以她英雄,亦不禁輕輕地抖了一抖,可這脆弱,也不過浮現片刻而已,她便仰起脖子,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 ☆、102破案 有了這么個插曲,雨娘的婚事到底還是蒙上了一絲陰影,權夫人沒讓大少夫人出面,而是自己親自迎來送往,帶著兩個大媳婦招待親朋好友。好在蕙娘已將一干下人訓練得行動有素,權夫人本人也是多年掌家,積威不淺,雖然少了兩個媳婦,免不得在背地里激起好些口舌,可明面上,權家這一場婚事,還是辦得同以前一樣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