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給自己的信》——鐘舒漫

    ————————

    胡霏她們正聊著，就看到三個熟人從遠處走了過來。

    是小池工作室的三巨頭。

    與記憶中不太一樣的是，之前三人組里小夏是頭目，是大姐頭?，F在倩倩打傘居中領先，時不時就要轉身催促身后兩人快一點。

    胡霏看小夏和小池兩人落在后面，一副懨懨的樣子，等他們走近了，就關心道“怎么？生病了？”

    倩倩拿出小鏡子，補了補妝，解釋道“沒，只是看了兩期《我戀》，這兩個人腦子就變得不好使了?！?/br>
    小夏和小池忿忿地想要說點什么，但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因為他們在過去的幾天說了太多東西了，無一例外，都被倩倩反駁得無話可說。

    “《我戀》啊~~”胡霏這些老人相視一笑，懂了，顯然知道個中緣由。她們也是看過《我戀》的，當然明白發生了什么，也很明白了小池小夏憂郁的心情從何而來。

    會長說“跟林芩在一起也很好啊?！?/br>
    小池立馬怒目圓瞪“章老師才是最好的！”

    “林芩很漂亮的?！?/br>
    “章老師也很漂亮！”

    “林芩很有才華啊?！?/br>
    “章老師也很有才華！”

    “林芩很聰明?！?/br>
    “章老師……章老師很可愛！”

    胡霏她們一群人哈哈大笑。

    一邊小夏撲向小池，一拳接一拳打在小池身上，勃然大怒說“為什么不反駁？??？為什么不反駁？章老師只是有點遲鈍，不是笨！不是笨！”

    會長一伙人笑得前仰后合。

    《我們戀愛吧》職場情侶半年后合體，引起了大量的關注，然而引起廣泛討論的，要屬韓覺和林芩的互動。

    兩期節目看下來，韓覺和林芩的化合反應竟然不錯。相處的時候莫名般配——好看的男人和好看的女人在一起，總是般配的?，F在網上出現了不少希望韓覺和林芩在一起的聲音，說韓覺和林芩才是真愛。

    相較于小池小夏這樣的小年輕，胡霏她們這些老江湖對此就看得比較淡。她們已經過了認為偶像必須和她們喜歡的誰誰誰在一起的年紀。因為這是韓覺在找女朋友，又不是她們找女朋友。無論和韓覺在一起的是章依曼還是林芩，她們只要韓覺幸福開心就好。

    畢竟已經三十歲的人了，也該考慮成家立業，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快十年了啊?！焙锌?。

    自韓覺出現在電視里距離現在，數數已快十年了。

    而她們這些韓覺的元老粉距離發現韓覺的那天，過去了多久呢？

    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

    希望能慢慢變成，六十三年，六十四年，六十五年……

    ……

    演出在七點半開始，六點一到，觀眾就陸陸續續提前進場了。

    留在外面的無票人員，少部分人還做著最后的掙扎。

    胡霏收到了一條信息，打開一看，是剛下偶遇的那名女子的感謝。

    剛才群里有一對小情侶分手，男的走了，多出一張票，被群里的小伙伴內部消化，胡霏幫那姑娘留下了票。

    進場后，胡霏她們找到了位置，站下。

    現在明星還沒上臺，她們站在場中間，環顧一圈，周圍遠近都是人，情形就仿佛她們被幾萬幾萬的人注視著，肌rou緊繃起來，已經感到了壓力。然后不得不佩服明星們，當著幾萬人的關注又唱又跳不能出錯，談笑風生，散發魅力，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遠處，4的后援會鐵桿粉絲也進場了。

    兩邊人彼此注視著，相比在香江，少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但仍有少部分韓覺的粉絲瞪著那邊，因為忘不了韓覺被一個個手機砸在身上的畫面。

    “好了?！焙牧伺慕|的腦袋，“會長跟那邊交涉過了，不會再發生的。那邊年輕一點的，都被趕到后面去了?！?/br>
    今天之前，會長和副會長聊起上一次演唱會的情況，會長警告副會長，看好邊上的人，不要再發生扔手機的事。副會長沒有嘴硬，她認真保證了不會再有同樣或類似的情況發生。

    姜蕓嘟囔著收回了目光，然后拍了拍她老公的腦袋。

    她老公最后朝那邊“汪”了幾聲，也收回了目光，和牙齒。

    時間慢慢過去，當觀眾完填滿了這座能容納八萬人的體育場時，魔都站演唱會就即將要開始了。

    ……

    這次演唱會開始前的倒數沒有再像香江那樣停在了4，然后又跳到5。這次的十分正常。

    出場的仍然是四個人。

    大家心有準備。她們雖然提前知道這場會有韓覺，但也知道4所有的演唱曲目是由四個人完成的，如果要把韓覺加進來，歌詞分配和舞蹈隊位必然都要重新整理，要花上大量的時間。而道韓覺行程忙碌，不可能從頭跟到尾。

    于是安安心心看起了表演。

    一首首熱歌和金曲出來，就算有些觀眾已經過了聽偶像工業流行曲的年紀，但在演唱會的氛圍下，也能玩得盡興，唱啊跳啊，十分開心。

    前半場演唱會結告一段落，四人降下舞臺去換裝休息，接著就要輪到助陣嘉賓出場了。

    大家紛紛打起精神。

    香江站的時候，韓覺就是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作為助陣嘉賓出場的。

    然而助陣嘉賓慢慢出場，卻是另一位人氣歌手。

    也是很有名氣的偶像兼實力派歌手，無論格調還是地位，都不輸韓覺，甚至猶有過之。然而再厲害的歌手，終究不是韓覺，沒有韓覺身上對于4的特殊意義。

    大家迅速失落了一小下之后，調整好心情，馬上又聽起了音樂。

    兩首之后，助陣嘉賓和四人同臺聊了聊，然后交接，四人重新開始表演下半場。

    當某個時間，燈光變換，四個人又再次消失在舞臺上的時候，大家明白，韓覺終于要出現了。

    終于來了！

    胡霏她們從開場到現在一直在養精蓄銳，看表演的過程中，哪怕再激動也不肯把嗓子消耗，就是擔心輪到韓覺的時候，給韓覺的加油聲太小。

    現在韓覺來了，也是她們后援會發威的時候了。

    舞臺空了有大概一分鐘的時間。

    燈光再次變換，只留一束白燈打在舞臺正中央，而那里正是升降臺的位置。

    升降臺之前在地下，現在緩緩上升，要抬出放在上面的什么。

    粉絲的歡呼隨著升降臺的移動，越發響亮。

    當升降臺上的東西貌出現，大家看到那是一張桌子，桌上放有杯子和酒，周圍擺著五張椅子，不見人影。

    孤零零一束光打下來照著桌子，把此時襯托得像一場眾人缺席的聚會。

    粉絲們的呼聲變得有些疑惑。

    “噔噔咚~~”鋼琴聲開始叮咚作響，是有旋律的。而她們作為能把4每一首歌翻來覆去聽五十遍的鐵桿粉絲，卻一下子分辨不出來這旋律是什么歌。

    這十年來做過的事，有令人無悔驕傲嗎？

    那時候你所相信的事，沒有被動搖吧？

    一個聲音響起。

    聚光燈追著歌聲的來源照去，是向祖，拿著話筒正一步步從舞臺邊緣走來。

    身上穿著赴會的盛裝。

    對象和緣份已出現，成就也還算不賴嗎？

    旅途上你增添了經歷，又有讓棱角消失嗎？

    又是一個聲音。

    金璨拿著話筒從另一邊邊唱邊走了上來。

    兩小段歌詞出來，臺下已經不少人已經聽出了這是什么歌。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首歌叫《給十年后的我》。

    是前幾天《閑著也是閑著》這個節目里出現過的歌，韓覺唱的。

    《閑著也是閑著》是一個綜藝節目，藝人自導自攝，本來拍的主角是張子商，拿一個攝像機到處拍。但張子商混進了韓覺在藍鯨上的公開課，并拍了下來，最近節目剪出來，主角很現實地就變成了韓覺。

    前段時間網絡上熱熱鬧鬧過一陣子的韓覺問答課，眾人苦求無果，最后在節目里開放了不少新的問答，觀眾十分高興。而令觀眾更高興的是，藍鯨練習生們洋洋得意炫耀的韓老師的音樂課，也通過節目放了出來。雖然只放了幾句，但也一聽為快，滿足了好奇心。歌是好聽的，厲害的是韓覺聊著聊著，就弄出一首新歌的本事，這不得不讓人佩服。

    眾人看完節目后正期盼著韓覺什么時候出個音源，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了5版的！

    為什么說是5而不是4？

    因為桌子周圍的椅子有五張，不是四張。

    向祖和金璨每唱完自己的部分，就拉開椅子坐下。

    后來林郁哲和顧凡也一個接一個地接連出場。

    四個人，在桌子的兩邊兩兩坐開。

    居中留出的位置，毫無疑問是留給韓覺的。

    顧凡是最后一個唱的，然而人們以為顧凡唱完之后，韓覺也會從舞臺的某個角落走出來。

    但沒有。

    顧凡唱完，又輪到了最開始的向祖演唱。

    觀眾這就疑惑了。

    顧凡在歌聲中探身，擺開了放置在桌上的酒杯，往每個杯子都倒了酒。一杯一杯。

    然而四個人獨唱，合唱，把一首歌都要唱完了，韓覺都始終沒有出現。

    四個人只是端著酒杯，不喝，看向空位，在等。但等到歌曲最后一個音落下，坐在桌前的四個人都沒能等到韓覺。韓覺的位置還是空著的，空留一杯酒放在前面。

    沒等到。

    他們頭頂的那束燈光慢慢變弱，變弱，四個人像是即將要融進黑暗里了。

    粉絲看到這里，真的受不了了，尖叫著哭喊不要不要。

    她們明知今晚肯定是有韓覺的，但看到四個人等一個人的樣子，還是一陣難受。

    “?。。?！”粉絲們的情緒簡直難以抑制。

    恍然看到了幾年前韓覺拋棄隊友、辜負了隊友的場景。

    “阿祖！”“顧凡！”“金璨！”“阿哲！”她們大聲呼喊著4成員的名字，想要給予他們安慰。

    會長和胡霏她們的心也像是被刀片戳進心里，然后狠狠絞著一般的疼。

    那是一如當初的疼痛。

    她們也是被韓覺拋棄的人。

    韓覺呢？怎么還不出現？

    就在現場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的時候，黑暗的場館里，突然響起了一串琴聲。

    那是不同于《給自己的歌》的旋律。

    一束燈光慢慢照下，方向是舞臺的邊緣。

    那個地方有人在彈琴，

    大家看清楚了，

    是韓覺在彈琴。

    聽著曲子，現場各種各樣的呼喊聲逐漸平息，不一會兒，只聽得到韓覺的彈奏。

    好奇怪。

    琴聲的曲調明明是輕快的，大屏幕里韓覺也是微笑著的。但看著韓覺低垂的眼眸，一個人孤單地在黑暗中彈著鋼琴，身影顯得如此寂寥。

    曲子的前奏過后，韓覺往話筒湊了湊，開始唱了

    很相信能成就大愛

    很相信能炫耀自己

    很貪心愿天天很多美好的派對

    寫封信來留住大志

    寫封信來提示自己

    寫得低，是心中很多似詩的細碎……

    韓覺掛著微笑，聲音里滿是漫不經心。

    就如一個剛準備面對世界的年輕人，在出發前暢想自己將來能夠擁有的一切。

    后面的一塊大屏幕里，映出了韓覺在選秀時舍我其誰的狂傲。

    懷疑我當天幾多歲

    令我寫了一句不怕流淚……

    歌曲到這里，有一個情緒上的遞進，沒什么技巧難度，然而韓覺的歌聲唱到這里時，頓了一頓，一些耳尖的觀眾聽了出來。

    但大部分的觀眾沒能聽出來。

    歌聲還在繼續。

    懷疑我永遠不會累

    就來十行列明十個壯舉……

    韓覺又漏拍了。

    觀眾一片喧嘩。

    韓覺失誤后想要快速掩蓋過去，但發覺很難，因為他發現他發不出聲了。

    琴聲始終響著，但沒有歌聲，最后琴聲干脆也停了下來。

    那個在任何舞臺、面對任何場面從來沒有過失誤的韓覺，竟出現了失誤。

    臺下一陣喧囂。

    她們不是對舞臺的失誤表達憤怒，也不是嘲笑那個自出道便被稱為唱歌機器的人。

    她們只是不知所措。

    因為，她們看到那個寫了不怕流淚的人，現在唱著唱著，哽咽了。

    那個說自己永遠不會累的人，現在弓著身子，低頭用拳抵住了額頭。

    在沒有琴聲和歌聲的現場，場只聽得到韓覺抑制自己情緒的呼吸聲。

    沉重如一只受傷的獅子。

    臺下有人在呼喊，也有人在哭。

    “不要哭……！”胡霏想要喊，卻發現喉嚨被什么堵著，聲音幾乎沒有。

    “老韓！不要哭！”會長比較沉穩，能夠大聲喊出聲來。但胡霏轉頭看去，會長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

    “不要哭！老韓！”會長身后的人也跟著會長一起或輕或響地喊。

    她們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吶喊。

    她們也是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

    “別哭啊……”副會長抹著眼淚喃喃道。

    對于韓覺，她是復雜的。

    現在韓覺重回藍鯨的懷抱，她作為4的后援會會長，竭力安撫著自己這邊粉絲的情緒，做思想工作，但這并不代表她原諒了韓覺。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韓覺。

    但是看著韓覺孤零零抹眼淚的樣子，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那么疼。

    后面的大屏幕還在放韓覺選秀時期的光輝時刻。

    在選秀節目里哭好像是家常便飯的事。練習太累哭一下。練習太累但忍住了，換來了成功，喜極而泣，哭一下。被觀眾誤解了哭一下。說起追夢的經歷哭一下。隊友被淘汰了，哭一下。完成了隊友的心愿，再哭一下……

    韓覺一次都沒哭。

    他甚至毫不客氣地表達過，當著鏡頭哭的人都太弱了。練習辛苦了哭，就是沒做好比賽準備和吃苦的心理準備，應該滾回去再練練，為夢想哭，為隊友離開而哭的，又太能表演，是在公開撒嬌。

    “我永遠都不會哭。我眼淚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流干了，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敢哭的人，都是受寵的人。我不是，所以我不哭?！表n覺滿臉的鄙夷，“要我哭還不如讓我去死?！?/br>
    看著這樣一個視哭泣為恥辱的人在竭力控制不哭，這怎么能不為之感到心疼??？

    “不要哭！”副會長大喊，“不要哭！韓覺！不要哭！韓覺！不要哭……”

    這邊的聲音，和胡霏那邊的聲音呼應了起來。

    “韓覺！”

    “不要哭！”

    聲音一點點蔓延開去。

    最后場的聲音匯成了一片。

    “韓覺！不要哭！”

    所有人都在為韓覺加油打氣。

    場中，韓覺在呼喊聲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終于平復了心情。

    他喉結動了動，閉著眼深吸幾口氣。

    抬起手，呼喊聲漸熄。

    韓覺閉著眼，唱道

    讓我……

    闖出新世界，交出真個性

    假使想愛，必會找到親愛伴侶

    突然十年便過去

    方知歲月冷漠似水

    就算筆跡不會變，紙張不會皺

    偏偏想笑，竟會得到灰暗情緒

    默然從頭讀過去

    一句一句太干脆

    一個一個已粉碎

    每唱一句，后面的屏幕里就放一幕視頻。

    是他出道后的視頻。

    有拳頭揮向了同場嘉賓的畫面。

    有一個人在醫院掛號的畫面。

    有無人問津在酒吧門前賣唱跳舞的畫面。

    像是把過去的妄言一句句砸碎。

    他從天上掉了下來。

    如果說《給十年后的我》是遙問未來。那么《給自己的信》就是回應過去。

    胡霏她們看著畫面，聽著詞，已經泣不成聲了。

    成長無疑會讓人變得更好，但成長不是憑空就會來的，它必然是以疼痛為代價換來的。

    舞臺中央的那束燈慢慢亮起。

    坐在桌邊的四個人神態各不相同。

    顧凡只是笑著看向韓覺，臉上布滿了淚水。

    向祖低著頭閉著眼。

    林郁哲雙眼通紅。

    金璨在抹眼淚。

    韓覺唱完《給自己的信》的最后一句，站起來，拿起話筒，離開鋼琴，走向舞臺中央的桌子。

    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別太遲，又十年后至想，你快樂嗎?！?/br>
    唱完這句，舞臺響起的音樂是《給十年后的自己》的曲。

    在這首歌里，韓覺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他舉起酒杯，往前平舉。

    顧凡、向祖、金璨、林郁哲四個人紛紛拿起各自的酒杯，平舉。

    碰杯。

    “叮咚——”

    ————————

    注《閑著也是閑著》原型是韓國金泰浩和劉在石的網綜《閑著干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