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微婳她的那個圈子，有路意的圈子里，他們曾經因為一個道理拌過嘴。

    她認為生命無比宏大，所以她可以為了路意去做生命里很多，考驗她人性的事。

    可有個藍眼睛的男人，卻勾著嘲諷告訴她，生命如螻蟻，不論是下水道居住的乞丐，還是皇宮的國王，都可以輕易的被別人奪去幸?；蚴切悦?。

    她說他冷血，他說她吃不透人性。

    她曾經無比討厭那個男人，可現在……

    她才明白，可能救她離開的，只有那個男人。

    望月雅人還在不斷的沖洗她臉上的雀斑，想要真切的看看她的容顏。

    她哽咽的對他說：“望月雅人，你知道嗎，在我接受你對我做出的這些事后，我突然對你沒什么恨意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羨慕楚顏的情緒，羨慕她被好多人保護?！?/br>
    望月的動作頓了頓，而后笑了，“妞兒，你之前不是也念叨著一個男人么，據說塞西莉亞都不敢抗衡，嗯？”

    徐微婳哭出聲。

    “可我不稀罕?！?/br>
    “不稀罕，為什么哭？”

    “他泯滅人性?！?/br>
    “什么是人性？”

    望月的一個問題，徐微婳頭腦發痛，她不知道。

    不止是她不知道，后來在慕家發生的一些事，讓所有的人，都在自我懷疑。

    凌晨慕家傳來了一道凄厲的男人慘叫。

    聲音來自瑾聿的房間。

    等一群人被聲音吸引過去，就見瑾聿躲在房間的角落，雙手抱頭瑟瑟發抖。

    在他面前，背著光的地方，站著卓靈，她的身邊掉著一床較厚的毯子，她的手提著一個角。

    作為這里尚有心力的景嶸，代替慕瑾寒沖過去把瑾聿攏進懷里，安慰了好一陣，等他平穩了些，他看向卓靈，道：“發生了什么事？”

    卓靈明顯被嚇怔了，她反應了好大一會兒，回過神來雙眸蓄著淚，唇顫抖著一張一合：【天涼，我想起瑾聿房間空調開很低，想給他蓋床厚的毯子……】

    “然后呢？”

    【然后看到瑾聿在掙扎，滿頭大汗，我以為他的其他人格回來了，就安撫了一下，他就醒了，然后看到我就突然很怕，怕的要命?！?/br>
    景嶸沒再問卓靈什么了，他轉頭去問瑾聿：“告訴哥哥，怕什么？”

    看著景嶸的臉，瑾聿那雙長眸此刻完全如孩童一般單純，他蓄著淚，雙手抓住了景嶸的手臂，頭靠在了他的懷里，哽顫的說：“有魔鬼，哥哥，她趴我衣服，長指甲扒我，還露出很惡心很惡心的器官給我看……”

    聽聞此話，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景嶸斂起眉，追問：“什么器官？”

    “胸口、肚子、好惡心……”

    “內臟嗎？”

    瑾聿沒有再說下去，他整張臉都埋在了景嶸懷里，人已經哭了，“趕走她，快趕走她！”

    卓靈看著那樣的瑾聿，眼神恍惚間失去了焦點，沒人知道，這個由samle帶來的姑娘，此時在想什么。

    而景嶸還沒開口和卓靈客氣什么時，她勾唇笑了笑，拿起毯子往頭上一披，遮住自己的長發后轉頭走了。

    慕瑾寒和楚顏還有楚檬就站在門口。

    卓靈看到慕瑾寒時，下巴微微抬起，纖細脖子上的骨條露出又隱去，唇一張一合。

    【瑾寒哥，有辦法讓阿聿回來嗎？】

    【雖然……】女孩兒用毯子蒙住了眼睛，只露出可以張合的嘴巴，【阿聿沒有瑾聿厲害，但他很聰明，他也愛這個家，也能幫到你……】

    【我用生命起誓，阿聿在，慕瑾聿這個人，還有一些幸?？裳??！?/br>
    說過，她不等慕瑾寒是否看到了她說了什么，就匆匆離開了。

    她曾經安慰慕瑾聿，人格分裂不可怕，如果他覺得孤單，她可以每天精分給他看。

    可事實不是這樣。

    夏漾這幾天的出現，才讓她徹底明白了，為什么曾經慕家要對三公子雪藏，為什么旁人對他如此芥蒂。

    人格分裂不應該說是精神疾病。

    應該說，是慕瑾聿有一些痛苦必須成為秘密，他才要制造出幾個不同的人格，幫他保守的同時，又幫他釋懷。

    這個人太不幸了。

    不論是星帆還是夏漾，又是第一人格，還是samle，他們凝聚的這個慕瑾聿，連笑容都能讓人察覺到不幸。

    慕瑾寒看懂了卓靈的話。

    其實，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看懂了這個女孩兒的心。

    曾經不論是默文，還是景嶸和蕭同，他身邊的一切正常人都主張瑾聿的第一人格留下來，唯獨他的母親倪藍與他們不同，希望samle占據主導。

    卓靈的這番話，讓他的心更亂了。

    而這時，懵里懵懂，還為自己懷孕發愁的楚檬，注意到了卓靈身上的一個特點，然后她很不合時宜的對楚顏說：“jiejie，卓靈姑娘兩條腿都快瘦成竹竿了，她卻一直穿著洛麗塔呢，感覺好不合身?！?/br>
    楚檬這么說，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懷孕的事兒目前不能讓人知道，也不知道肚子會是怎樣的變大的速度，她也需要穿一些寬松的衣服擋擋肚子了。

    而慕瑾寒也聽到她這話后，眸子猛的一愣，沖了出去。

    卓靈剛拐上樓梯，手臂被慕瑾寒拉住。

    豪宅走廊里的中央空調徐徐吹出的風，飄動著姑娘的裙擺，男人盯著她的小腹看。

    卓靈的確瘦，她比楚檬和楚顏都瘦，楚家姐妹都是九十多斤的體重，脫衣有rou穿衣顯瘦，而卓靈是干瘦，她可能也不過八十來斤。

    而就是如此瘦的姑娘，小腹卻微微鼓著，像有很多贅rou。

    慕瑾寒的瞳孔顫動了，他不敢相信，但又用蚊蠅細弱的音調，吐出了幾個字：“多久了？”

    卓靈打了一個手語。

    慕瑾寒不懂手語，卻此時感覺能懂這個意思。

    她應該在講：不知道。

    楚顏追過來的時候，卓靈繼續朝樓上走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會知道，就這一刻，慕瑾寒陷入了很難很難的境地。

    一個事實悄然的擺在了他的眼前。

    在大哥慕瑾深生死未卜，已經發出死亡訃告后，他可能還要面臨……讓慕瑾聿去“死”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