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搭檔:“是的,她是同性戀?!?/br> 我:“嗯,但我不理解她是怎么轉變到反社會思維的,純粹的壓抑?” 搭檔:“結合她的性格,我覺得也說得通?!?/br> 我又看了一眼手里本子上的記錄:“她的性格……家庭環境……還有哪些?工作性質?” 搭檔抱著肩靠在門邊:“嗯,這些全被包括在內,而且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br> 我:“什么?” 搭檔:“她那種略帶扭曲,卻又不得不遵從的自我認知?!?/br> 我:“你這句話太文藝范兒了,我沒聽懂?!?/br> 搭檔笑了:“讓我分步驟來說吧。你看,她的家庭環境不用多解釋了吧?催眠之前她自己形容過,是偏于刻板、嚴肅的那種,這意味著什么?一個框架,對吧?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通常會劃分為兩個極端,要么很反叛,要么很古板、固執。但有意思的是,通常反叛的那個內心是古板的,而看似古板的那類,內心卻是極度反叛的,甚至充滿了極端情緒和各種夸張的、蠢蠢欲動的念頭。她就是第二種。說到這兒為止,已經有兩個框架在限制她了?!?/br> 我:“嗯,家庭氣氛和家庭氣氛培養出的外在性格特征?!?/br> 搭檔:“ok,第三個框架來自于她的工作性質:法律相關。我覺得這點也無需解釋。那么至此,在這三重框架的圈定內,她的所有想法都應該是被壓制的,這從她對于自我內心的描述就能看得出來:荒蕪、凄涼、低迷,一個末日般的場景。但也正是這個場景反而能證明她對感情的渴望以及期待。在一片荒蕪之中,就是她住的地方——那個小木屋。假如沒有那個木屋,我倒是覺得她的情況比現在糟得多,因為那意味著絕望?!?/br> 我點了下頭:“是這樣,這個我也留意到了?!?/br> 搭檔:“但是木屋里面的陳設簡單到極致,對吧?充斥其中最多的就是書,一些根本打不開的書。為什么是這樣,你想過嗎?” 我:“嗯……應該是她不愿意打開?!?/br> 搭檔:“正確。那她為什么不愿打開呢?” 我:“這個……我想想……應該是……書名?就是書名的原因吧?” 搭檔:“非常正確,就是這樣的。那些書的書名全部都是各種禁止類的,所以她不愿意打開,所以她的房間沒有任何能提供休息的地方,連床都沒有,所以她才會把那些象征著男性的衣服都收進箱子,而不是像正常的衣物那樣掛著……現在我們再跳回來,我剛剛說道,她那扭曲,卻又不得不遵從的自我認知……現在你明白這句話了?” 我仔細整理了一遍思路:“……原來是這樣……那么,她把男性化的衣物藏起來,其實就是說,她所隱藏的是同性性取向……她從小成長的環境,她對自我的認知,她工作的性質,讓她必須壓制同性性取向的沖動,因為她認為這違反了她的外在約束和自我約束……” 搭檔:“是的,當沒有任何突破口的時候,這股被壓制的力量就只能亂竄了。仿佛是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一樣,瘋狂地亂撞著。這時已經不是找到門的問題,而是更可怕的:毀掉整個籠子?;蛘呶覀儞Q個說法:毀掉一切限制,讓能夠限制自己的一切都崩壞,讓所有框架不復存在!” 我:“是的……法外之地……” 搭檔:“根源只在于她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性取向……” 我:“那你打算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呢?” 搭檔搖搖頭:“沒有什么我們能解決的?!?/br> 我:“???你要放棄?” 搭檔:“不啊,只要明白告訴她就是了?!?/br> 我:“就這么簡單?” 搭檔點點頭:“真的就是這么簡單,有時候不需要任何恢復或者治療,只需要一個肯定的態度?!?/br> 我:“呃……我總覺得……” 搭檔:“什么?” 我:“我是說,我怕這樣做會給她帶來麻煩。你知道的,雖然我們大家都在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但其實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很多時候必定會影響到,我只是有些擔心?!?/br> 搭檔:“你什么都不需要擔心,我們生來就是要應對各種問題的,每一天都是?!?/br> 我又看了一眼催眠室,點了點頭。 搭檔:“走吧,她還等著呢?!闭f著,搭檔抓住通往催眠室的門把手。不過,他并沒拉開門,而是扶著把手停了一會兒。 我:“怎么?” 搭檔轉過身:“我剛想起來一件事兒?!?/br> 我:“什么?” 搭檔:“她對內心的描述,很像某個同性戀詩人在一首詩中所描繪過的場景?!?/br> 我:“荒蕪的那個場景?” 搭檔點點頭:“是的?!?/br> 我:“原來是這樣……”我透過玻璃門看著催眠室的她,她此時也正在望著我們。 搭檔:“雖然她從事的職業是法律相關,但是她卻活在框架里太久了,能夠替別人脫罪,卻無法赦免自己……就像是對法律條款的依賴一樣,她的自我釋放也需要一個裁決才能赦免自己……” 我:“一會兒你和她談的時候,是要給她一個無罪的裁決嗎?” 搭檔壓下門把手:“不,她需要的,只是一聲無罪的嘆息?!?/br> 尾注(代后記) 問:催眠真的不是睡眠嗎? 答:關于這一點,我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催眠不是睡眠。 問:催眠與睡眠之間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答:這兩者之間最大的不同是:睡眠具有自我主導意識(潛意識層面的,而不是意識層面的)。在睡眠狀態下,潛意識活動和本能反應有著直接的主導權和信息交換功能。例如:在睡眠狀態下,你所扮演的角色通常是自由且不確定的,你的自我角色定位具有很大的隨機性。當然,這并不是真的隨機,而是由潛意識所決定的。同時,在睡眠當中,外界的一些情況變化會使你出于本能地接收到,并且反應到夢境中——比如環境稍微變得有點兒涼,那么很可能你會夢到自己衣服穿少了,或者正身處在寒冷地帶,諸如此類。 而在催眠狀態下,潛意識主導權或被削弱,或被交出,同時與本能反應的信息交換也相對減少了很多。例如:在催眠狀態中,被催眠者的角色定位很單一,要么是重現某個場景中曾有的固定角色,要么是觀察者身份,這是由催眠師所決定的,被催眠者沒有其他選擇。同時,環境變化所帶來的影響并沒有那么嚴重(當然,假如劇烈的環境變化還是會對被催眠者有影響,所以催眠時需要一個安靜且不被打擾的環境)。 問:我曾經嘗試過被催眠,沒有成功。催眠不是對所有人有效嗎? 答:催眠的確不是對所有人有效的,有極少的一部分人很難被催眠,因為他們自我警戒意識很強。但你剛剛所說的這種情況我認為不是那么簡單。首先我想知道:當時你被催眠的動機是什么呢?僅僅是好奇嘗試?還是打算驗證?或者出于心理問題而必須進入到催眠中去找到源頭?我猜是前兩種情況吧?那么我會很負責地說明,沒有主題的催眠是很不容易成功的。催眠并非想起來就催個眠,看看這是不是真的,或者是否好玩兒。催眠的動機和催眠后所需要獲取的主題都是催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出發點的不同可以直接影響到催眠效果,所以大多數時候,催眠本身是和心理診療有著捆綁關系的一個特定存在,假如脫離出這種關系,那么催眠則很難具有效力和專業性。僅僅是出于好奇的話,當然很難被催眠成功,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被催眠者的警覺度非常高,對于催眠也會有額外的阻抗——質疑。但如果是出于解決心理問題的催眠,那么肯定是有主題的,被催眠者也會相對來說更容易接受催眠。那時你顧不上質疑“催眠是真的嗎?”,而是更關注“我的問題怎么解決?”。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關鍵點:催眠師的專業性。 另外,請不要相信魔術師的表演——那只是表演。 問:那為什么一些表演性質的群體催眠很容易成功呢?被催眠者會明確表示出自己的確被催眠了,同時講出被催眠后的感受? 答:這個問題請參考本書《番外篇:關于夢和催眠》一文。 問:催眠存在深淺之分嗎? 答:存在。深度催眠相對來說需要足夠的強化暗示,從而達到讓被催眠者放棄更多主導意識的目的,并借此打開潛意識及記憶深層。不過,通常不需要進行深催眠,因為那既麻煩又困難,還需要幾倍于一般催眠的時間——這里的準備時間是指:通過同被催眠者的接觸、交談等來消除其警戒心理,獲取更多的信任。 問:自我催眠存在嗎? 答:自我催眠實際上算是自我暗示,并不完全屬于自我催眠,暗示和催眠還是有差異的。 問:催眠不是暗示嗎? 答:不是。催眠是結果,暗示是手段。 問:自我催眠可以到達深層催眠的程度嗎? 答:做不到,因為催眠者在進行主導意識的同時,無法做到放棄意識。 問:以催眠為目的的暗示只在專業領域有應用吧? 答:正相反,很常見。例如在電視廣告中,你會看到美女或帥哥使用某種商品,并且展示“使用后”看上去多么動人,多么美麗,這就是催眠性質的暗示。假如你真的使用某產品,就會向她/他那樣光彩動人嗎?不,那只是商家在給你施加暗示罷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你必須承認,這對有些人的確有效。他們會從看到廣告開始就進入到被催眠狀態,直到買下該商品、使用一段時間后恍然大悟為止。不過,如果下次有更漂亮的美女或帥哥來做新品廣告,他們依舊會樂此不疲地繼續被催眠……這種例子多到舉不勝舉,極為普遍。 問:那么,除商業行為之外呢?催眠暗示在日常生活中常見嗎? 答:一樣,極為常見。比方說在工作的時候,我們對上司或下屬提出某種建議,真正能打動人的建議一定是描繪出未來藍圖的——以還未發生的假設前景使得對方來接受這種建議。我們通常都會不知不覺去接受這種假設的未來,并且以此來作為落實現在的依據。但是,那個未來在當下并不存在,也不屬于必然因果關系,對不對?所以,它只是一種以催眠為目的的暗示。這種暗示在我們生活中太常見了,所以很難被意識到其實這就是催眠暗示。當然,它的成功率也和描繪人有直接關系——善于使用語言和文字的人會更容易成功。假若描繪人曾經實現過自己所描繪的,或者其假設和接收人想法相近,那么成功率則大幅提升。在這種情況下,那個未來實現的概率實際上也極大。 問:如果催眠暗示行為這么普遍的話,豈不是在我們生活中到處都有催眠的影子了,只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并沒有留意到這點? 答:這正是我要說的——催眠,無處不在。 ━━━━━━━━━━━━━━━━━━━━━━━━━━━━━━━━━ 本文內容由【天煞孤星】整理,海棠書屋網()轉載。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