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蘭瑜走出洗手間很久了,一想起剛才那幕,還覺得臉熱心跳。 他明白這都是正常的生理需要,別說年輕力壯的alpha,他自己也會時不時動手紓解一番。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遇到又是另一回事,更別說那層薄薄的墻壁,讓低音炮似的呻|吟就像響在耳邊。 直到走進小廚房開始做晚飯,他才將那陣心慌意亂給壓了下去。 軍營的晚飯時間是六點,蘭瑜有時候去餐廳吃,不想去的時候就讓孔飛給他送來宿舍。 現在已經是七點,晚飯時間早過了。不過那飯菜本來就不好吃,還不如自己動手隨便做點。 冰箱里有前兩天準備的食材,他動作熟練地做了份牛排,再拌了盤沙拉,端到小陽臺的圓桌上。 隔壁303的陸染空也洗完澡,在屋內看電影,男女主的對白夾雜著背景樂,清晰地飄了過來。 “不,你不要上戰場,那么多失去alpha的omega,我不想變成他們中間哭泣的一員?!?/br> “親愛的你聽我說,為了保衛薩蘇星,作為一名造駑師,我必須上戰場?!?/br> …… 蘭瑜這段時間還沒靜下心看過電影,現在聽到那些臺詞,忍不住頻頻往陽臺那頭看。 第三軍營駐扎在卡塔星的主城貝爾城外,三面環海。他這個小陽臺就面對著一片大海,風光絕美。 不管是清晨呼吸著海風等日出,還是夜里靜靜的欣賞海上明月,抑或是做好幾樣甜美的下午茶細細品嘗,這個陽臺都是最好的地方。 ——只要不轉頭去看隔壁303的陽臺。 這棟宿舍樓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相鄰兩間套房的陽臺貼在一起,只有中間隔著道矮矮的鐵花圍欄。 他穿來后好幾天才第一次走出房間,當站在陽臺上面對這片海時,只覺得心中那些沮喪和不安被一掃而空。 然后就轉頭看到了隔壁303,差點又重新陷入自閉。 緊挨著的陽臺上,統一的淺灰色地磚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堆了些亂七八糟的廢銅爛鐵。 幾只晾曬著的襪子沒有收回去,干臘rou般灰撲撲地夾在衣架上,在風中僵硬地打著轉。 黑漆雕花圍欄有兩片工藝鐵樹葉,左右兩片葉子上分別掛了只拖鞋。 拖鞋也不知經受了多少風吹雨打,棕色的長絨毛擰成一綹一綹的。 蘭瑜生來就愛干凈,平常演戲在外只要超過一周,不管再忙再累,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里里外外打掃一遍。 在外面拍戲沒法講究也就算了,回到自己的小窩,那眼見之處必須得干凈舒適,沒有一點灰塵。 可這猶如收破爛的陽臺,就那么明晃晃的和自己陽臺緊貼著,讓人想無視都不行。 他舍不得自己陽臺上的落日和清風,平常就只能背轉身不看,眼不見為凈。 電影似乎放完了,303又傳來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不知道那個陸染空在干什么。 蘭瑜不再去看那邊,免得視線接觸到陽臺,只加快速度吃飯。 正端起水杯,一個沒留神,勺子掉在地上,滾到幾盆多□□隙里。他無奈地蹲下身,伸手在那縫隙里摸索。 勺子嵌得很深,他手指在里面伸展著爬行,突然觸碰到一團布料類的東西。 是什么? 他滿心疑惑地勾住布團,慢慢扯出來,拎在手里。 好像是只襪子。 可自己的襪子怎么會在這兒? 他將那只襪子提到眼前仔細辨認,發現那灰撲撲的顏色和硬邦邦的質地,怎么就這么眼熟? 他慢慢轉頭看隔壁,仔細看那幾只吊在衣架上的干臘rou襪子。再觸電般將手里的東西扔下,抓過圓桌上的濕巾擦手。 一連擦了好幾張濕巾,直到手指都開始泛紅才罷休。 這是隔壁的襪子被海風吹到自己這邊來了。 蘭瑜轉身回屋,從衣柜里翻出一截做床單時剩下的布料,再取出剛置辦不久的針線盒,飛快地穿針引線,在布料上縫了幾個搭扣。 找了根金屬絲把搭扣穿起來,一張簡易布簾就做好了。 他將做好的布簾掛在兩個陽臺之間,再從廚房翻出雙一次性手套戴上,皺著眉,用兩根指尖捻起那襪子,準備扔到隔壁陽臺去。 剛要扔出,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啊……就這樣……啊啊……我不行了……” 蘭瑜僵在了原地。 陸染空剛才還在洗手間里這樣那樣,這才出來多久,又在開始看片了? 聲音還開這么大,你就不累嗎! 這隨時處于配種狀態的alpha雄獸! 他漲紅著臉停下手,視線在四處梭巡,落到自己那幾盆多rou上。 挖出幾塊大點的石頭塞進襪子,對準隔壁陽臺那一堆鐵破爛砸去。 咣咣當當一陣響,破爛山轟然垮塌。 不待陸染空出來查看,蘭瑜唰地拉上兩座陽臺之間的布簾,回了屋。 * 陸染空正在屋子里調試自己剛做好的弩。 他根據古書上的記載,再結合自己的想法,將古弩改裝成只有巴掌大,可以用來把玩的小物件。 為此還專門找了部老電影,只要熬過那些談情說愛的鏡頭,可以看后面男主是怎么造駑的。 他沒有多的愛好,就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兒,陽臺上堆滿的制作材料,都是他的寶貝。 陸染空小心翼翼地校正著小弩里的撞針,進行著最后一道工序,空中的投影也播放到男女主正在激情難耐的翻滾,發出嗯嗯啊啊的大叫。 就在他屏息凝神撥弄那根頭發絲般的金屬針時,陽臺上突然一陣巨響。接著,那堆材料叮叮當當傾落一地。 他手下一顫,撞針一偏。 ……這半個小時的功夫算是又白費了。 陸染空嘆了口氣,這些該死的海鳥,老是會沒頭沒腦地往陽臺上撞。 他放下小弩走出去,將那些材料重新放好,就在起身的時候,突然在角落里發現自己的一只襪子。 襪子鼓鼓囊囊,敞開的襪口里露出幾顆白色的石塊。 陸染空:…… 顯然海鳥是不可能在襪子里塞石頭,再叼著來砸自己陽臺的。 他活動了下脖子,站起身轉頭。 足足一個月沒和k瘋子交手,是時候再打一架了。 剛轉過去,他就一怔。 迎面映入眼底的是一張粉色的床單,將那邊的陽臺擋了個嚴實。 仔細一瞧,床單頂上還有搭扣,掛在陽臺兩邊,小碎花迎風招展。 這哪里是什么床單,分明是手工改制的布簾。 陸染空忘記了發火,慢慢走過去,湊近看那粉色的碎花。 半晌后,啞然失笑。 蘭瑜回屋后,靠坐在自己的單人床上,心里還有點跳。 他從來都循規蹈矩,不會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舉動,經常被雜志評選為最嫻雅知性的omega。 他為人謙和彬彬有禮,遇事波瀾不驚永遠保持風度。既是廣大alpha心中的理想伴侶,也是所有omega學習的對象。 可僅僅因為一只掉落到陽臺上的襪子,就裝上石頭給人家砸回去,太沖動,太情緒化了。 蘭瑜在心里反省,是不是演k上校演得太上頭,不知不覺開始受到影響? 作為一名優秀的演員,一定要將角色和現實分清,這是自己從來都明白的道理,也一直做得很好。 不管是夸張的搞笑還是悲痛欲絕的哭泣,在一聲cut后,他就會迅速地抽離場景,讓自己回到現實。 那聲cut是個終止符,是情緒的開關,刻在腦海里的命令,讓他總是能收放自如。 都說拍感情戲的兩個人最容易產生感情,可他在戲里不管如何熾熱情深,私下面對對方的告白時,都會平靜地說:你入戲太深了。 有名被拒絕的alpha曾經說:蘭瑜,你看似完美,實則只是表象,你根本沒有自己真實的感情和喜怒哀樂。 蘭瑜面無表情地想著這些,手里不停地織著圍巾。 天氣快涼了,這些得提前準備好,他用的是最好的羊絨線,織出來的圍巾比商場里賣的那些大牌圍巾都要柔軟。 織好一段,他用手撫摸過那些整齊的針腳,心里滿滿都是快樂。 誰說我沒有喜怒哀樂? 又摟過枕頭上的棕熊玩偶,在它軟乎乎的頭頂親了下,說:“谷谷,我好喜歡你?!?/br> 誰說我沒有真實情感? 直到終端顯示已經晚上十點,他才將毛線兜塞回床頭柜。摟過谷谷,拿了把梳子給它梳毛。 他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陪伴自己的只有別人捐贈的一只玩偶。 這么些年來,那些伏在關燈后黑暗里伺機而動的妖魔,對他攻訐的流言蜚語,只要摟住棕熊藏進被窩,都會被阻擋在外。 只是穿來后,那只棕熊也就沒了,他很快就讓孔飛再買了一只差不多的,說是想研究熊文化。 孔飛完全不明白這個玩偶和熊文化有什么關系,不過這是k上校的命令,哪怕是說通過玩偶研究薩蘇星系的形成,他也不會多問。 蘭瑜盤腿靠在床頭,梳好棕熊頭上的毛又翻過來撲在腿上,開始梳背上的毛,嘴里輕聲道:“谷谷,今天我殺了一個人,是真的殺人,不是演戲。啪嗒一聲槍響,他就死了?!?/br> 說到這里,那綠皮尸體的形貌浮上腦海,他心里一陣抽緊。 窗外海風陣陣,嗚嗚咽咽,浪花拍打海灘,伴著海鳥的鳴叫。 白天令人愜意放松的聲音,到了晚上就變得很瘆人。 蘭瑜放下梳子,將半人大的棕熊緊緊抱住,鉆進了被子。 他沒有關燈,就那樣閉眼躺著,腦里卻越來越清醒。 一會兒是綠皮尸體突然睜開眼,額上的空洞汩汩往外淌著血。一會兒又覺得腳下涼颼颼的,一只干枯的綠手順著被子摸了進來…… 蘭瑜緊閉著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轉動,呼吸又快又急,棕熊都被摟得變了形。 就在他竭力忍耐恐懼,開始在心里背誦曾經的臺詞時,隔壁突然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拖鞋聲。 接著就是電動牙刷的震鳴,還有馬桶里的淅瀝以及沖水聲。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猶如一道閃著金光的符咒,將這凝固靜止的恐懼攪散,那些蠢蠢欲動的黑影和綠皮人瞬間化為烏有。 過了會兒,拖鞋聲又一路響到隔壁墻邊,在和他耳朵并排的地方拍打著枕頭。 接著,床墊輕微吱嘎了下,墻壁又在抖,他的床也被帶動跟著顫了顫。 一切安靜下來,蘭瑜伸手關掉了燈。 不遠的地方就有人,海風吹響窗欞的聲音不再刺耳,黑暗也不再令人恐懼。 斜對面304的憨厚中校房間內也傳來咚咚兩聲,像是在墻上釘什么東西。 他松開懷里的棕熊,打了個呵欠,安心地睡著了。 ※※※※※※※※※※※※※※※※※※※※ 陸染空:其他比不上我就另辟蹊徑,還砸石頭讓我出去看。布簾子我確實不會做,輸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cyivy、璃殤璃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喬胥 20瓶;讖默 5瓶; 非常感謝大家的留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