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回長安的第二天肖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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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路兩旁的流水微波溶溶。平康里巷、青樓歌院,富貴人家的公子騎著飾有鑲金籠頭的青驄寶馬出入其間。 不少人解衣沽酒,在歌伎彈奏的絲竹管弦聲中沉醉不醒。歡樂時光,柳綠花紅,這就是平康坊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肖張騎在馬上,輕薄郎,面如玉,路上春風纏繞著他的馬足。他已經許久沒有踏足,拉韁繩停步于平康坊附近,疑惑問身邊人:“你怎么突然對這種地方感興趣,想來看看,見見世面?” 白雪騎著一匹溫順的小母馬,微笑道:“往后你在來青樓,我好知道上哪抓?!?/br> 肖張被逗得一笑:“哎呦呦,母老虎?!?/br> 門口迎接的姑娘帕子直往肖張身上扔:“公子,過來我這呀?!?/br> 肖張一笑,比那些樓里的姑娘都動人,卻不接帕子,怕母老虎發脾氣,卻炫耀道:“看見我有多受歡迎了嗎?” 白雪淡淡一笑:“看出來你很富貴了?!?/br> 肖張穿著錦緞,衣料比彩霞還要鮮艷,雙腳踏著金蹬馬鞍上繡著飛鶻,長衫白勝雪還把犀牛皮帶緊束。 他翻身下馬,將白雪攙扶下來,把二人馬拴在門口。 白雪環視四周,這便是古代的秦樓楚館,出入的文人sao客嗎?她的注意力被噠噠的聲響吸引住,只見一黃衫貴少騎著飛奔的白馬,在鬧市上橫沖直撞旁若無人,風吹花香,散入馬蹄揚起的暗塵。 他翻身下馬,系馬在青樓下,兩眼醉朦朧,“肖兄,哎呀,真的是你。我離老遠就看見你了,風姿卓越,鶴立雞群,除了你還有誰能有這樣的風采?一別多年不見,你個子又高了不少,肅肅如松下風?!?/br> 那人驚喜的迎了過來,他頎長而白晳,五官端正,衣著考究,便是不如肖張,也是難得一見的風流倜儻。 肖張也有些意外,兩人擁抱,他道:“魏兄,好久不見?!?/br> 這位魏兄抱怨道:“我之前聽說你回了長安,就趕緊登門拜訪,結果他們說你生病了,一病一個來月,今兒在這兒把你抓住,你真病了?” 肖張面不改色:“病了病了,相思病。魏兄也病了吧,要不是害了相思病,怎么天還沒黑就過來了?!?/br> 肖張到底留著點分寸,沒敢大半夜的領著白雪來,就趁著傍晚天未黑的時候,來瞧瞧建筑,看看歌舞,吃些酒菜罷了。 魏兄嘿嘿一笑,眼角眉梢透著醉意:“這兒新來了位姑娘,頗懂情趣。我會嬌娥羅綺叢中,兩意相投,一笑情通?!?/br> 肖張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拿眼皮撩著白雪。 白雪端著笑模樣看著二人敘舊,等著肖張介紹。 肖張尷尬的片刻,這才給兩人互通的姓名。 “這位出口成章的兄臺姓魏,名叫魏意,是魏太后的小侄子,當今陛下的表弟,大殿下的表叔父?!?/br> “這位是我的遠方表弟,白雨?!?/br> 兩人都在打量著彼此,魏意很主動的上前一步拉住了白雪的手,拍著她的肩膀,“肖張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走,哥哥帶你去見見世面,給你瞧瞧這長安里最美的景色?!?/br> 肖張一看這還得了,趕緊擠到兩人中間,說:“她還小,才十六,你可別帶壞了她,注意著點?!?/br> 魏意不以為然:“你十三就跟我一起來這兒了,酗酒放縱,專愛那纖細的腰身能在掌中起舞,婀娜輕盈。她都十六,怎么能還算作小孩子?” 肖張恨不得把他的嘴掐住。 白雪在一旁幸災樂禍,無聲取笑的正歡。 肖張刻意放慢兩步,和魏意隔開一段距離,以絲竹管樂作為掩護,悄悄地對白雪說:“我就是來聽個歌,聽個曲兒,主要是孩子好奇心重,他比我大上兩歲,才是放浪的那一個?!?/br> 白雪點頭:“我信你,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又能做什么?!?/br> 肖張見她混不在意,嘴里解釋的話一頓,話鋒一轉:“不過如今我可不是孩子了,如今是狼入羊圈?!?/br> 他故意說的含糊危險,要白雪擔憂一番。 白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傍晚天色漸漸暗廊下已經點燃了燭火,各色的燈籠點綴在各處,將過橋下的池子映襯的水光璀璨。 女子假扮的清俊少年于橋上走過,似笑非笑的斜睨無端勾起了真少年的心魄。 花圍富貴,柳陣蟬娟。綠陰紅影藏鶯燕,醉客金鞭。 魏意在人群中回身叫了一聲:“肖張,跟上呀?!?/br> 肖張牽著白雪的手,這便過了橋,往那錯落有致的庭院行去。 這里的姑娘真的很漂亮,頭上佩戴鮮艷的山花,身穿繡著石竹花圖案的羅衣,在那舞臺上輕歌曼舞,體面的樂師演奏著急管繁弦將氣氛推入高潮,姑娘在原地打著回旋,袖子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寬闊,動起來的畫面美成了一朵花。 一時間喝彩的人無數,都在給著打賞的銀兩。 一位商人出手闊綽,包下了跳舞的姑娘,姑娘含羞敬他一杯酒,杯聲相應,艷歌響起,酒興助歌舞,人已喝醉,兩人攜手便上了休息之地,多少人似他們這般,沉浸在云月之間,歡樂忘了夜晚涼意。 魏意帶著他二人在大廳內坐下,叫人上了茶果點心,他相好的姑娘梳妝完畢,出來作陪,含羞帶怯的自稱昧昧。 肖張聽了這名下意識的問:“meimei?” 魏意笑著說:“哥哥錯了,是昧昧我思之?!?/br> 昧昧我思之,語出《尚書.秦誓》,昧昧本是暗暗的意思。昧昧而思,就是深潛而靜思。 肖張:“這名叫的好,千里永相望,昧昧我思之,幸唯季優游,歲晚相攜持?!?/br> 魏意:“於焉可晤語,水木有茅茨。畹蘭佇歸憩,繞屋正華滋。我一猜你不要說這個?!?/br> 兩人舉杯共同飲了一杯酒,白雪聽不懂。 白雪本以為這是個放浪子弟,沒太放在心上,結果長安里的放浪公子哥也都飽讀詩書,一時有些懷念國家義務教育,不至于讓自個這個現代底層人員當文盲。 肖張:“你如今在哪高就呀?” 魏意:“還在崇文館讀書。前一陣子我父親便在那時給我安排了一個官兒,不高,才從六品上階,在陛下跟前當起居郎,主要就是混個情分。結果正趕上科舉結束,狀元郎被分配到了國子監,做了從六品下階的國子監丞。結果這幫酸儒就炸了,寫了一首抨擊我的檄文,具體內容不記得了,大概意思就是……” 只聽得大廳里面一陣喧鬧聲,有人帶著醉酒的聲音:“那些紈袴子弟,不學無術,一個個過著腦滿腸肥、趾高氣揚的生活;他們精神空虛,本是世上多余的人,偏又不會餓死。而正直的讀書人卻大多空懷壯志,一直掙扎在餓死的邊緣,眼看誤盡了事業和前程?!?/br> 魏意一拍巴掌:“大概就是這種話?!?/br> 肖張和白雪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那個方向。 只見是幾個讀書人打扮模樣的青年人,正在一起附和“賢愚倒置,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br> “那個姓魏的仗著是太后的親族,不通過科舉,就能直接空降到朝堂,學子們十年苦讀,狀元郎都敵不上一紈绔子弟?!?/br> “聽說姓魏的欺男霸女,不學無術,整日醉生夢死,這樣的人居然也能進入朝廷,簡直簡直——” “起止姓魏的,還有那姓肖的,這才從哪里回來就得了個七品主簿的官職,其他科舉考中的士子還在翰林苑坐冷板凳?!?/br> 魏意懶懶的靠在昧昧身上:“陛下考慮到國情,于是就免了我的官,把我塞回崇文館繼續讀書,我倒覺得沒什么,不去當官正好讓我有時間出來玩,倒是太后娘娘生氣了很久。哈哈哈雖然主要是罵我,但是基本上把紈绔子弟都帶上了,所以肖兄你也逃不掉,要做好準備?!?/br> 肖張摸了摸鼻子:“我還是認真勤奮上進的?!?/br> 魏意半瞇著眼睛:“可惜你紈绔子弟的身份已經遮蓋住了你勤奮上進的光芒?!?/br> 那幫人還在議論著魏意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反而看得著有興致。 一群書生當中,有人道:“肖家的二公子是遭遇迫害出逃的,后來在外當了推官,破過案子,立過功勞,升遷也是合理的?!?/br> “可是普通推官又要多久升任長安七品官呢?只怕這輩子都調任不來長安?!?/br> 書生們發生了爭執,最后提及了肖邦保衛國家的功勞,肖張破案的細節,決定暫時認同肖張升職。 魏意笑道:“看來是因為我過得太順,所以注定是個沒本事的人?!?/br> “逆境誠然可貴,然而過分地崇尚逆境,甚至認為非逆境不能造就完美的人,這也是一種偏見?!毙埬笾票K,向他敬酒,二人共飲一杯。 白雪一個勁兒的看著那幾個書生。 肖張注意到她的動作,道:“我不在意他們說的話,你不必記恨他們?!?/br> 白雪收回視線,她倒不是記恨誰,畢竟看見了這幫紈绔子弟她自個兒也想酸兩句。之所以一個勁兒的瞧,那是看見了熟人。 剛才幫肖張說話的那個青年人很眼熟,因為人員太多,人影錯落,再加上燈光光線的緣故,她看了好幾眼才確認好像是李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