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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榜下貴婿在線閱讀 - 第125節

第125節

    到家門口時已經是傍晚,何忠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從騾車上卸下,搬到了屋門口。

    “今日有勞你了,多謝?!泵魇嬲驹陂T口向他道謝。

    何忠看了眼緊閉的屋門,拭拭額上的汗:“東西沉,要不我替你搬進去屋里吧?”

    明舒搖頭:“不了,我自己可以。時辰已晚,天色黑了路不好走,你快些回吧?!?/br>
    何忠忙碌一番連門都沒進,又見明舒態度堅決,雖心有不甘也只能訕訕離去。等他走得人影都瞧不見,明舒才轉身開門,把東西往屋里搬。

    黑洞洞的門里伸出只手來,輕而易舉接走她遞進屋的東西。

    明舒挑挑眉——陸徜離開了幾天去辦事,算算時間這兩天也該回來,她自然不敢開門待客,果然,這人悄摸摸回來了。

    門“吱嗄”一聲關上,門閂落下,陸徜的身影才從黑暗里出來。

    他是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有一日過上這等茅屋藏嬌見不得人的日子。

    “人家好歹替你把東西送到家門口,你怎么連口茶也不讓人喝?”屋外發生的事,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說得也是,是我待客不周,你等著,我這就去把人追回來?!泵魇娌煌床话W地回答他。

    陸徜拉住她:“不成,這屋里可容不下第二個男人?!?/br>
    明舒白他一眼,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問他:“你那邊如何了?”

    “已經見到臨安廂軍指揮使劉智,他答應出兵剿匪,不過需要我們從長計議。曹海既然養了私兵,必定要耗資鑄器裝備軍隊,從上回我們遇襲時得到的箭矢來看,那應是私鑄的軍器。目前朝廷對兵器這塊管控頗嚴,軍器皆由軍器坊在兵部監督下打造,再按制分派給禁軍與各地廂軍,地方與坊間不得私鑄軍器。曹海要裝備私兵,所以需軍器數量必定不小,民間縱有私買私賣也供應不起,這批軍器要么從京東路購回,要么就是他有自己的鑄器坊。我準備著人前往江寧,暗查軍器一事?!?/br>
    京東路乃是冶鐵重地,出產大安朝十之八九的鐵料與兵器。

    “去歲曹海曾經問他發妻借過嫁妝與體己銀子應急,應當是在江寧遇到了什么棘手事。連他都解決不了的事,影響應該不小,陸徜,你可有印象?”明舒琢磨著今日從何氏嘴里探出的一星消息問道。

    “去年……”陸徜回憶起簡家劫案卷宗內的記載,但案卷內關于曹海的資料很少,倒是因為調查高仕才的關系,有不少與他出任江寧府通判時的資料,“去年山西爆出過一起克扣軍餉的案子,圣人便下旨徹查,指派監察御史與各地通判協查各路禁軍廂兵的軍餉及撫恤金。高仕才就是江寧通判,當時并沒查出問題來。不過那時我人還在江寧,曾聽坊間傳聞,有不少軍戶抱怨過軍餉分發并不及時,且數額不對,你今日一說,我倒有個猜測。曹??赡芘灿昧塑婐A,以至朝廷徹查之時無法填補虧空,就算有高仕才替他遮掩,但有御史監察,他也必需在短時間內填上窟窿……”

    “簡家家庫內一共有現銀八萬兩,一直都沒找到下落,如今看來很可能被他拿去填補窟窿。你派人往江寧查軍器時,也可留意一下軍餉,要是能拿到軍需庫帳冊就好了?!?/br>
    “嗯?!标戓潼c頭,又道,“此外軍器往來,不論是他從外購買,還是他暗建軍器坊,兵器或是礦料往來都有跡可尋,查查去年京東路往來江寧的商隊,應該還有線索?!?/br>
    “江寧那邊就交給你了,我會想方設法在臨安絆住曹海?!泵魇婢従復職?,走到窗邊,“除了那八萬兩現銀外,我家還有一批古董玉石,價值不菲。這些東西變現不易,若是流入坊間又易惹來懷疑,曹海定不會在風頭浪尖之時將其變賣,我猜……這批東西,在曹府?!?/br>
    談了許久,天已黑透,緊閉的窗外不見天光。

    一雙手輕輕圈上她腰肢,陸徜由后摟住她。

    “查的時候,注意安全?!彼诘?。

    “嗯?!泵魇纥c頭,“我已與何氏提過流水席的事,明天就去見焦春祿,讓他準備進曹家?!?/br>
    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加重了勁道,陸徜的唇落在她發頂,仍是那一句叮囑。

    “明舒,小心為上?!?/br>
    第125章 服侍

    陸徜起得很早, 他睜眼的時候,明舒還在睡。

    她睡的很香甜,腦袋歪枕在他手臂上, 細軟的長發散落滿枕,呼吸綿長平緩。他輕輕托起她的脖頸, 把手從她脖子下抽回,再將枕頭塞入她的腦下。被壓了一晚上的手臂又酸又麻,并不舒服, 陸徜抖著手臂坐起,借昏暗的天光定定看她。

    不知想起什么,他唇邊綻開一抹笑,低頭很快在她唇上輕啄一下,才披衣下床。

    明舒其實在他挪動她腦袋的時候就醒了, 只是裝睡——雖說同床共枕了幾日,但并未有夫妻之實,兩人不過共被而眠,夜里滅了燈什么也看不見, 清晨起來撞見彼此,她還是難免不自在,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同時醒來, 免得尷尬。

    床外傳來幾聲響動,盡管他動作放得很輕, 但架不住這房子小, 他進廚房后的動靜還是傳了出來。明舒再睡不著, 側身看著床外。清晨太安靜, 水聲、燒火聲、掀鍋聲……清晰可聞。陸徜身上只穿著半舊的淺青長袍, 家居日常的打扮, 散著發進進出出的忙碌。明舒看了半天,很是享受這樣的時光,這樣的畫面。

    就這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透亮起來。廚房里飄出餅香,盆架上的木盆也倒好溫熱的水,陸徜這才走回床畔,明舒忙閉上眼。

    陸徜站在床前看了兩眼,失笑:“還裝?干躺大半天你不累嗎?”

    明舒這才睜開眼,眸中是慵懶愜意的水光,臉頰緋紅。

    “你都看出來了也不……”她原要嗔他,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臉上發燙,罵了句,“無恥!”

    借機輕薄她!

    “賴夠床就起來?!标戓鋮s朝她伸手,“水好了,可以梳洗?!?/br>
    她恨恨握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量把自己拉了起來,又看了眼房間,道:“想我一介平民女子,何德何能勞動狀元郎服侍我,罪過罪過?!?/br>
    陸徜看著她。她嘴里道著“罪過”,手卻伸起懶腰,臉上可半點沒有“罪過”的神情,輕輕松松地跳下床去,受之坦然的模樣——這頤指氣使的小任性,是曾經的簡明舒才有姿態。

    她在他掌中,一點一點的恢復舊日精氣神。哄也罷寵也罷疼也罷愛也罷,他愿意傾盡全力。

    “大小姐若是心疼我,就趕緊的……水要冷了還得重新燒?!标戓涞?。

    明舒才用水打濕了臉,聞言“咦”了聲,滿臉濕漉漉地轉頭,瞇眼看他:“你是不是陸徜?別是什么妖魔鬼怪披著人皮扮的吧?”

    那么一本正經、凜然不可犯的窮書生,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要換一年前,她會以為自己見鬼了。

    陸徜很認真問她:“要扒開瞧瞧么?”語畢他扯扯衣襟。

    明舒胡亂抹好臉,走到他身邊,拍著他的肩頭語重心長道:“陸徜,我還是比較習慣你從前的模樣,就頭抬高點,目光冷一點,別笑……對對,就這樣,像宋清沼一樣……”

    陸徜先還配合,等到最后這句,他臉色頓時沉下來。

    “簡明舒!”

    怎么成了他像宋清沼了?分明是她把宋清沼當成夢中的他。

    明舒“嗤嗤”笑出聲來,許久未聞的笑聲又柔和了陸徜的眉眼。

    “陸徜,謝謝?!泵魇嫘蛑?,斂神溫道。

    她的心情,確實好轉了不少。

    ————

    兩人用過早飯,已到辰時。

    明舒約了巳時半見焦春祿,馬上就要出門。

    “鳴鏑、香丸、石灰粉……都藏好沒有?”臨出門前,陸徜檢查她隨帶之物。

    除了那把匕首外,陸徜另外準備了些應急的小東西讓她貼身藏著,呼救的鳴鏑、解暈的香丸,還有江湖上不入流但是很管用的石灰粉,等等。

    “藏好了?!泵魇纥c點頭。

    “鳴鏑會用了?”他又問她。

    明舒再點頭:“會了?!?/br>
    “我會跟在你附近,若是遇險你就放鳴鏑,我會很快趕到?!标戓涠谒?。

    “知道,你說過很多遍了?!泵魇嬉慌蹶戓涞哪?,“我只是和焦春祿商量曹家的壽宴,又不是去同他們廝殺。狀元郎,你放輕松些。上金鸞殿都沒見你像現下這般緊張?!?/br>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臨時變卦,小心點總沒錯?!?/br>
    說話間陸徜系緊了她身上的斗篷,替她將兜帽蓋上,這才放她離開。

    ————

    明舒和焦春祿約見的地方在離小村子不遠的偏僻樹林里。

    枯葉已經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腳踩上去“嘎吱”作響,一步一個脆音。焦春祿已經等在樹林中,身邊只站著四個人,但更遠的地方則隱約可見其余人影。地點是焦春祿挑的,這個不大的小荒林早就被他們搜過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后才定下。

    他們之中,除了焦春祿以外,也有不少是朝廷要犯,不能被人發現行蹤。

    明舒掀開兜帽,神情冷竣地走到焦春祿面前,行個禮,道了聲“祿爺”。

    焦春祿坐在棵枯樹樹桿上,正用僅存的一只眼睛冷冷打量她,那只眼眼窩深凹,眼球外突,宛如兇鱷。

    明舒在他面前,就像只待宰的小兔子。

    他很難相信一只小兔子敢只身走進鱷堆狼群中。

    “小丫頭,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他又問她。

    簡家的滅門案他也有份下手,若說報仇,簡明舒怎么可能放過他,他擔心最后忙碌一場,替他人做嫁衣。曹??刹皇鞘裁戳忌浦?,滅他滿門會招至怎樣的后果,他很清楚。

    “我一個孤女,能騙祿爺什么?我想報仇,奈何仇家太厲害,才不得不孤注一擲。誰能幫我報仇,我便將那萬兩黃金贈誰。這不是看祿爺和我一樣,也與曹海有仇,才找的您。如果您實在擔心,這筆買賣咱也可以不做。我不相信有這三萬兩黃金在手,還找不到替我報仇的人?!泵魇娌灰詾橐獾?。

    她是個商賈,最是明白,利與險從來相伴。刀口舔血的人,只要價錢合適賣的就是那條命。

    焦春祿垂眸彈彈刀。當初他兄長興致勃勃地說找了個靠山日后有好日子過的時候,他沒想過最后會落得喪家犬的下場。冒著那么大的風險劫了簡家的財,卻連一杯羹都沒分到,他兄長死得不明不白,手下兄弟非死即殘,全被剿個干凈。他想報仇不假,但命也很重要,與仇恨比起來,這三萬兩黃金的誘惑更大。

    “說吧,你要怎么做?”

    “九月二十,曹老太太壽辰,要擺三日流水席?!泵魇娴?,將與曹海媳婦何氏說過的又說一遍,而后道,“祿爺找兩個人假扮廚子跟我去曹府,把這流水席宴接下,到時就能安排其他的人手進曹府?!?/br>
    她頓了頓,又道:“曹海已向何氏來信,九月十八日動身。江寧和臨安離得近,兩日可到,他最快也該在九月十九日抵達臨安。我們要在他回到臨安前動手。流水席要提早五日開始準備,我們動手的時間,就定在九月十七?!?/br>
    壽宴正式開始前夕,曹家的人應該都忙于籌備壽宴,正是下手好時機。

    “曹海十八日動身離開江寧,而我們十七日得手后已從臨安返回江寧,正好與他錯過。這一出一進之間有三日時間差,夠祿爺您帶著我找到三萬兩黃金遠走高飛,逃出江寧地界。祿爺您覺得呢?”明舒道。

    焦春祿繼續低頭輕彈刀身,似乎沒在聽明舒的話,又似乎在思忖這計劃的可行性。

    “哦,對了。曹府應該藏了不少贓物,就算你對我那三萬兩黃金存疑,找到曹府的贓物,也夠你們逍遙了?!泵魇尜康匦α?,“祿爺當時在我家,應該看到從我家劫走的那批古董玉器珠寶吧?”

    此言一出,便見焦春祿目光一亮。那批珠寶從簡家家庫抬出來后,他連摸都沒摸過,就被人又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些,就算是給祿爺的定銀吧?!泵魇娲蠓降?。

    八萬兩現銀,都不及那批古董珠玉貴重。

    ————

    陸徜給明舒準備的那些東西,通通沒派上用場。

    當然,這是好事。

    過午,明舒就帶著焦春祿挑出的兩個廚子出身的手下,往曹府去了。何氏親自接待了他們,報上杜撰的身份來歷,因著明舒的關系,何氏倒沒起疑,只仔細問了許多關于流水席面的事,又與那二人擬定食單,約定第二日試菜。

    一來二去,時辰漸晚。

    明舒歸家之時,天已暗。

    陸徜跟著她一天,幾乎與她同時進家門,只是一個走的正門,一個翻的屋后窗戶。

    “不知道的,以為家里進賊了?!泵魇孢M屋時,正好瞅見陸徜翻窗戶進來,笑出聲來。

    懸了整日的心,到此時方松快不少。

    窗戶是特地開著供陸徜出入用,他進來后就順手把窗戶關緊,拍了拍灰,泰然自若地站到她面前,仿佛剛才翻窗那人不是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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