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風聲蕭蕭,明暗的光線橫亙在兩人之間,像跨越不到的銀河。 一行人很快將擔架抬上急救車,司機迅速將車駛往醫院。 救護車內,薄幸月的肌膚白到透明,裹著種脆弱的易碎感。 很像是在他夢中輾轉過的場景。 季云淮闔上眼,抵擋不住意識的流失,沉沉地昏迷了過去。 救護車剛停到了醫院樓下,就有其他醫生在門口奔赴過來接應,沒費幾分鐘的功夫就將人推進手術室。 在手術臺上,時間就是生命,誰都耽擱不起。 普醫是江城有名的三甲醫院,跟軍方那邊聯系后,直接驚動了專家組進行會診。 不一會兒,萬維均風塵仆仆趕過來。 他脫下軍帽,找到一個接待的小護士說明了來意,語氣焦急且關切:“小同志,我想問問傷勢很重的那名軍人呢?他現在進手術室了嗎?” 護士的目光落在他的肩章上,配合地交待說:“病人正在搶救中,首長您稍安勿躁?!?/br> 萬維均深吸一口氣,喉頭滾動,虔誠道:“那就拜托你們了?!?/br> 與此同時,薄幸月亦然等待在手術室外。 顯示屏數字已經跳動到零點了,走廊上除了來來往往走動的腳步聲,安靜得幾近落針可聞。 在座椅上待了會兒,她垂著脖頸,攥緊了指節。 不遠處,閑下來的幾名醫生小聲交談著情況。 “剛送過來的軍人什么來頭???” “不知道,他的參謀長都過來了,聽說人是直接從軍用飛機的擔架上抬下來的?!?/br> “那怎么不去軍區醫院,反倒來了我們醫院?” “他傷勢有點嚴重,怕失血過多,就把人安排到了距離最近的三甲醫院進行搶救?!?/br> “……” 護士長從辦公室走出來,口吻松散:“薄醫生,你坐在這兒干嘛?” 院內對薄幸月的風評一直好壞參半,但最開始帶頭說壞話的不過那么幾個。 無非是心生嫉妒,喜歡在茶余飯后嚼別人舌根。 護士長自然不會去理會。 她以為薄幸月是低血糖不舒服,拿出來一塊巧克力遞過去,“來,吃點東西墊一墊?!?/br> 薄幸月沒拂掉別人的好心,眸色偏沉,訥訥地接過,“謝謝?!?/br> 巧克力有點苦,可這種滋味卻不及見到季云淮那一面的萬分之一。 護士長叮嚀說:“夜班還長,那你先在這里好好休息會兒?!?/br> 聽聞消息后,戚嘉禾也擱下手頭的病歷本,病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振作起精神問,“月亮,到底怎么回事兒???” “季云淮正在搶救中?!北⌒以聜饶咳タ?,手術室外的燈亮了起來,印在她眼底。 戚嘉禾心生不忍,拿出揣在兜里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像是能給人注入一股無形的安心力量。 “一定會沒事的?!?/br> 薄幸月一眨一眨地盯著那盞燈看。 直到小護士急匆匆跑過來:“薄醫生,可算找到你了,現在有個手術,您得過去一趟?!?/br> 薄幸月整理好情緒,點頭說:“好,我馬上來?!?/br> 這場手術由她主刀。 水流穿梭過指縫,進行無菌消毒處理后,她跟幾名實習醫生一起進入手術室。 送來的是一名車禍傷員,脾臟破裂,面臨大出血。 薄幸月讓實習的醫生給自己遞手術刀,各類步驟有條不紊。 季云淮現在確實在搶救中,但她也有自己的病人和責任。 除了信任和祈禱,別的什么也做不了。 這場手術一直持續到凌晨五點,直到最后縫合傷口時,實習生給她額間擦汗,她才能歇下一口氣。 忙碌完,薄幸月消完毒走出手術室,外面的氛圍異常靜默。 這個時間點,江城的天空連一絲光亮都沒有,黑暗吞沒著整座城市。 終于,徐教授和其他幾名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利落摘下口罩。 萬維均也陪在這里熬了一宿,眼底布滿了煎熬的紅血絲,他忙不迭發問,“情況怎么樣了?” 徐教授長舒一口氣,示意說:“一切都好,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口縫合好算是很成功,后續還需要好好休養?!?/br> 萬維均放下心頭的重擔,不由得感激道:“太麻煩你們了?!?/br> 徐教授禮貌性一笑:“沒什么,我們該做的?!?/br> 季云淮目前的狀況尚未從麻醉中蘇醒,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轉到普通病房修養。 剛從手術臺下來,人的精神狀態一松懈,薄幸月后知后覺,揉了下酸疼的脖頸。 一直到早上七點,重癥監護室的護士見她還駐足在病房外,奇怪地問了句,“薄醫生,你有什么事兒嗎?” 薄幸月心里一揪,雙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斂去疲憊的神色,“我跟里面的軍人認識,想去看看他的情況?!?/br> 護士同意說:“好啊,沒問題的?!?/br> 病床上,季云淮闔著眼,一動不動,身上被各種各種冰冷的儀器連接著。 他臉頰的血跡隱去,慘白的光線下,男人眉骨平直,眼睫投落一層陰影,襯得整個人的氣質干凈又冷淡。 如果身上穿的不是作訓服,而是少年時穿的衛衣或沖鋒衣外套,就會發覺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氣從沒有收斂過。 薄幸月的心酸酸漲漲的,很認真地在他耳旁溫聲呢喃,“我等你醒過來,季云淮?!?/br> 也請你一定要醒來。 監護室內,她只能聽見機器的運作聲,輸液管滴滴答答,他手臂平整地放在兩側,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夢境。 剛經歷過一場手術,幾個小時過去,季云淮的知覺和意識都在慢慢恢復。 他頭疼欲裂,可好像還是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話聲…… 薄幸月俯身過來,額頭快要與之相抵,明亮清澈的瞳孔倒映著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樣。 沒有為什么,在經歷了一整晚的提心吊膽后,她突然很想靠近他。 呼吸清淺,掃過來時,季云淮心底的熱意不自覺泛濫。 還沒撩起眼皮,只能感覺到濕潤的一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輕輕的,如同蝴蝶震翅。 剛收回點距離,薄幸月頂著紅通通的眼眶,猝不及防撞入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像是被他抓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兒。 季云淮的視野不過剛剛恢復清明,他渾身仍舊沒什么力氣。 慢慢醞釀了下,季云淮眼尾微揚,勾起的弧度攝人心魄,嗓音泛著啞,“這算是偷親?” 第36章 36按捺不住?!拘略觥俊?/br> 36念你入骨 —— “偷親”兩個字轟得一聲在耳朵里炸開。 薄幸月還沒來得及移開身體。 兩人間是近到可以再接個吻的距離。 他呼吸聲輕緩, 眉眼近在咫尺。 由于光線的渲染,呈現出不同于尋常的冷淡與柔和。 伴隨著那句話,他的目光確實直白得不加掩飾。 薄幸月心跳驀然加快, 思緒亂成一鍋粥, 可又立刻裝作淡定和松散。 她壓下被抓包后起伏的心緒,以非常專業的口吻地說:“剛做完手術, 你得好好休息了?!?/br> 也是, 她是醫生,他是病患,用什么借口昭然若揭。 再說了,以現在季云淮的戰斗力,哪怕強吻過去, 他也只能咬著牙, 絲毫反抗不了。 這么一想,薄幸月的灑脫勁兒又回來了。 話是不假, 可她走出病房的腳步仍舊像是踩在棉花上, 每一步都輕飄飄的。 望著那道僵直的背影,季云淮無聲輕笑了下。 剛走出重癥監護室,迎面走過來幾個實習生, 笑著跟她招呼。 有一個實習生昨晚在手術臺上全程都發揮得不錯, 所以薄幸月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何逸澤。 何逸澤笑意吟吟, 眉目彎彎,清瘦中夾雜著天然的奶狗感。 他善意地指了下放在她辦公桌上的東西:“幸月姐,我給你帶了咖啡還有面包?!?/br> 薄幸月不太喜歡收這些恩惠,話意直接:“不用,你分給科室里的人吃吧?!?/br> “哦好吧?!?/br> 何逸澤垂下頭, 看起來有點兒失望。 交接班結束,薄幸月慣常開車回家。 天色灰蒙蒙,江城的早高峰堵得讓人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