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陸淮予慢條斯理地用剪刀拆禮品盒,想了想,“應該有,以前看秦阿姨用過?!?/br> “那你知道放哪里嗎?” 陸淮予在這棟房子里住了那么些年,踏足廚房區域的次數屈指可數,認真算下來,可能還沒有簡卿進的多。 “不知道?!彼侠蠈崒嵉卮?,然后放下手里的剪刀,開始在一排排的柜子里找。 眠眠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吃手剁的,絞rou機絞出來的不好吃?!?/br> 看不出來,小家伙年紀不大,口味還挺挑剔。 簡卿向來是順著小朋友,笑了笑,“那就手剁吧?!?/br> 說著把洗好的rou擱在案板上,耐心地一下下切成小塊,準備之后再剁成碎。 陸淮予皺了皺眉,看著那一大塊的豬前腿rou,也不知道要剁到什么時候。 “眠眠,今天的字帖還沒練吧?”他輕飄飄地問,語氣清清淡淡,卻讓人感受到一股明顯的威壓。 眠眠小臉一僵,撅著小嘴,撒嬌似地說:“我今天想休息?!?/br> “不行?!标懟从杳鏌o表情地拒絕,揪著小家伙的衣領,把人拎起,丟去書房,“寫完才能吃飯?!?/br> “......” 簡卿切rou的動作一頓,一聲不敢吭,真是好嚴格的父親。 隱隱約約聽見書房里小家伙甕聲甕氣地反抗聲,也不知道男人低低地說了什么,很快就把小家伙馴服,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練字。 沒一會兒,陸淮予關上書房的門,留眠眠一個人在里面練字,回到廚房,把找到的絞rou機拿出來,插上電。 簡卿一愣,“不是手剁嗎?” “我想吃絞rou機絞的?!彼D了頓說,“這不是我的謝禮嗎?” 語氣清清淡淡,好像有一絲絲的不滿,似乎在表達明明是他的謝禮,怎么能按照其他人的喜好來,就算是小朋友也不行。 簡卿有些猶豫,“那眠眠吃嗎?” “眠眠吃不出來,告訴她是手剁的就行?!彼簧踉谝獾卣f。 “......” 簡卿沉默不語,總覺得哪里不對,誰之前給她看牙的時候說不能騙小孩子的來著? 總之最后她還是用絞rou機,絞出了rou餡,倒也省了剁rou的麻煩。 陸淮予站在流理臺邊,幫不上什么忙,又不肯走,無所事事,低著頭逗水池里活蹦亂爬的大螃蟹玩。 要說他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幫簡卿找料理用具。 剛剛找絞rou機的時候,陸淮予順帶著把廚房里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的位置都記了個遍,過目不忘,找起東西來又快又準。 調好的餡料被放在一邊靜置,揉好的面團也用保鮮膜封起來醒面。 趁著這個時間,簡卿打開冰箱,雙手抱臂,食指在唇瓣輕點,似乎在思考著怎么把眼前的食材搭配成菜。 沒讓眠眠吃上手剁餡餃子,簡卿有一絲絲愧疚,準備給她做一道可樂雞翅補償。 ‘可樂’兩個字在腦子閃過時,簡卿突然想起一件事,陸淮予是不準眠眠喝可樂的。 她懷里抱著一罐冰可樂,目光朝陸淮予望去,小心翼翼地問:“我想給眠眠做一道可樂雞翅,可以不可以呀,會傷牙齒嗎?” 陸淮予眼皮微掀,盯著站在冰箱旁邊的小姑娘,她眨了眨干凈澄澈的眸子,像是征求大人意見的小朋友,又乖又軟糯。 在高溫的作用下,可樂里的碳酸加熱分解,酸性變弱,大部分剩下的是糖分,腐蝕牙齒影響很小。 半晌,他抿了抿唇,“不可以?!?/br> “眠眠不愛吃雞翅?!彼a充說。 書房里一筆一畫認真練字的眠眠:“???” “那好吧?!?/br> 簡卿點點頭,果然很有原則,可樂雞翅里的可樂也不行。 于是她把可樂放回了冰箱,撿了幾個做法簡單的配菜出來。 她低著頭一邊切菜,一邊使喚陸淮予,“能幫我找一下搟面杖嗎?” 這時門鈴聲突然響起,按鈴的頻率頗為急促,不知道是誰。 陸淮予不緊不慢地從上方的柜子里拿出搟面杖,遞給簡卿,然后才拖著散漫的步子去到客廳開門。 映入眼簾的女人一襲精致昂貴的紅色裙裝,如瀑布般的栗色長發披散在肩頭,裹在高定布料里的身材曲線曼妙,姿容冶艷。 “你來干什么?”陸淮予看清來人以后皺起眉。 岑虞對他一點也不驚喜,甚至有些嫌棄的態度感到不滿,“我來和你們一起過節啊?!?/br> “我訂了一家高級餐廳,在云水間,他們家意式餃子很好吃,晚上一起去?!彼灶欁悦撓赂吒哌M來,“眠眠呢?” “你換身西裝我們就走吧,路上可能會堵車?!?/br> “......” 陸淮予余光掃了眼廚房,比了個手勢,讓岑虞跟他去陽臺。 “之前我和你說的事,你想好了嗎?”他問。 岑虞眼眸暗淡,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沈鐫他最近一直在找我?!?/br> 陸淮予挑了挑眉,雙手抱臂,“你怎么想?” “我什么也不想?!彼f,“我以前真的很愛他,很愛,都要溢出來了?!?/br> “現在呢?” “現在我不知道?!?/br> 陸淮予淡淡地說:“不知道就去試,逃避沒有用?!?/br> 岑虞低著頭,悶悶地說:“我知道,但我不敢,我覺得,我可能不那么了解沈鐫?!?/br> 少年的熱戀,消耗掉了她全部的勇氣。 “......” 陸淮予擰了擰眉,難得地有些沒耐心,知道岑虞是又打算把不作為貫徹到底,不然她和沈鐫也不會拉拉扯扯這么些年。 - 廚房的門半掩著,沒關上,客廳里女人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聞。 語氣熟稔親昵。 簡卿揉搓面團的手停了下來,眼睫低垂,目光怔怔地聚焦在一處,又好像什么也沒再看。 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不敢發出聲音,心底悄無聲息升起一股奇怪的異樣。 即使知道她和陸淮予是很簡單的雇傭關系,就和他雇傭秦阿姨一樣,但還是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下意識不想讓岑虞發現她在,好像是怕被誤會,她和陸淮予有什么特殊的關系。 剛剛裴浩說他們時用的詞,在耳邊回響。 他說‘勾搭’。 她不會去在意裴浩的用詞,不會去在意他誤不誤會,怎么想的,因為不過是毫無關系人,沒有解釋的必要。 但是她卻不想讓岑虞誤會,岑虞是眠眠的mama,是陸淮予過去的妻子,對于這個家庭來說,絕不是什么毫無關系的人。 他們會共同撫養一個孩子,直到永遠。 也許他們還會重歸于好,攜手走完未來的路。 可是,如果她堂堂正正,敞亮透明。 她在心虛什么? 為什么內里不斷翻涌著不知名的心虛與愧疚,讓她的耳根染上緋紅。 手掌餡進雪白柔軟的面團,越抓越緊,反而使面團從指縫泄漏出去,抓了一場空。 眼前閃過陳妍的那張臉,妝容濃重,嘴唇猩紅,站在深淵里凝望她,四周彌漫著丑惡的欲望,壓抑可怕。 簡卿腦子里的一根弦倏地緊緊繃住,提醒她—— 絕對不可以,往深淵里邁一步。 - 后來門外的兩人說了什么,簡卿一句沒有聽進去。 直到重重的關門聲再次響起。 肩膀忍不住一抖,她低著頭,眼睫微顫,想著他們應該是一起出門了吧。 周圍的空氣仿佛靜滯。 只有流理臺的水池里,幾只大螃蟹還在悠哉悠哉地吐泡泡,試圖掙脫繩結的束縛,翻越對它們來說高不可攀的圍城。 “面團是不是差不多醒好了?” 男人低啞徐徐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僵局,宛如醴泉清冽,攜著清雅的涼意。 好像沙漠里踽踽獨行的旅人,迎面飄來了一片片雪花,落在她臉上,眼角。 “......” 簡卿回過神,重新揉起手里的面,若無其事地說:“快了?!?/br> 絕口不問剛才在客廳里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沒有和岑虞去吃飯。 倒是陸淮予先開了腔,“眠眠和她mama出去吃,晚飯可以少做一些?!?/br> 簡卿低著頭,沒有看他,只是語氣平淡地應了聲‘好’。 陸淮予懶懶散散地靠在墻壁上,默不作聲地打量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細微的表情,漆黑的眼眸如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簡卿感受到他的目光,心里升起一股煩躁,回看他,“你不用在這里等著,我自己一個人弄就好?!?/br> “......” 陸淮予抿了抿唇,敏銳地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