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飯吃得很安靜，連咀嚼聲都透著壓抑。

    島上施家人、管家、仆役就有二十四人，加上施雪和林警長帶來的四個巡捕，一共三十人，人一多，食物就更緊張了，像秋靈萱這樣寄人籬下的，分到的食物只有一碗甜粥，一碟糕點。

    “表小姐，你太瘦了，多吃點?！币婚_始跟她說老爺死了的那個女仆蘭兒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她，秋靈萱心想自己坐在輪椅上，不像她們還要干活，又把食物還回去。

    三個姨太太和林警長、施云、施雪等人坐在飯廳中間的大桌子上用餐，像他們這種大家族，再落魄也不能怠慢了林警長，依舊大魚大rou的，紅酒牛排伺候著，不能失了派頭。

    二姨太信基督，飯前都要禱告，以前施老爺在的時候，尊重她的信仰，一大家子都等著她禱告，如今施老爺沒了，她還這樣，三姨太難免不滿，她邊哄孩子邊說，“好了沒有，沒聽見孩子都餓哭了嗎？”

    大姨太和管家都不好說話，孩子又哭，三姨太又催，場面十分尷尬。

    “那個……三姨太，稍安勿躁，別沖撞了主，哄哄孩子……二姨太你也是，念兩句阿彌陀佛意思到了就行了，大家都等著，等著……”林警長勸了兩句，然而兩位姨太還是你念你的經，我罵我的街。

    林警長擦擦汗，心道大戶人家也不是什么都好，三個女人爭風吃醋明爭暗斗，也就施老爺手段過人，換一般人怎么受得了？又想，我小小一個警長，何時也有這種煩惱？何必替他人發愁。

    二姨太禱告完，拿了餐盤回房間自己吃，眾人這才開動。

    三姨太翻了個白眼，“裝什么耶穌菩薩，有本事別吃??！”見大姨太一味給施云夾rou，也不怠慢，也喂自己一歲的兒子吃起來。

    施云添了滿滿一碗飯和菜，也要起身回房吃。

    大姨太納悶：“怎么了，你要去哪？”

    施云：“我回房吃，這啊，火、藥、味太重！”

    這樣一鬧，施雪哪里還吃得下飯，等林警長等人吃完，要求驗尸。

    現在正值七月，悶熱潮濕，臺風最早也要明后天才停，總不能讓施老爺的尸身一直放在書房里，保持死前的姿勢吧？

    “可、可我沒帶法醫……”林警長想著陸偵探馬上就到，那家伙驗尸探案無所不能，誰想……

    眼見施家人要翻臉，林警長又趕緊說：“不過我外甥小樓學過幾天醫，他應該可以，小樓？你小子人呢？”

    小樓：“舅、舅舅……我不會啊，我旁聽過幾天，就被你拉來巡捕房了，你說讀書沒用，還不如巡捕房來錢快……”

    “噓，什么話都往外說！”林警長踹了他一腳，說你不是會判斷死亡時間嗎？硬趕鴨子上架。

    “我真、真的不會啊舅舅……”小樓為難地推了推眼鏡，苦著臉，學著陸偵探的樣子開始驗尸。

    大姨太本不想驗尸，覺得冒犯了死者，但三姨太說老爺死了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明不白的，驗，必須得驗。

    不但要驗，還要把所有人都叫來，她命管家去叫二姨太和施云，二姨太很快就到了，施云卻遲遲不來。

    大姨太只好叫蘭兒去催，施雪等不及，讓小樓公布驗尸結果，小樓吞吞吐吐地說：“死者身上除了胸口一刀外，無……明顯外傷，無……中毒痕跡，胸口的刀傷是致命傷，大、大概就是這樣……”

    “樓先生，刀插在胸口，會立刻就死嗎？”施雪問。

    “這……”小樓頓了頓，“要看插的深不深，如果深入心室，那么不出一分鐘，人就會因為失血過多供氧不足而死，如果只是小缺口，在沒有得到及時救助的情況下，出血會聚集在心包內，使得心包內壓力過高，血液回流量減少，導致血液循環不足，死者也會因為供氧不足死亡，簡單來說就是，憋死！”

    “那我爸爸身上的兇器，算哪種程度的傷害？”

    小樓把施文笙扶正坐在椅子上，又檢查了下他的傷口，嘟囔道：“好奇怪，為什么會這樣？”

    “哪里奇怪？”三姨太好奇道。

    “這刀……只插進去三分之一，而且是斜著插進去的，按說不會立刻死亡，就算立刻死亡，也不至于一聲不吭就死亡，桌上的東西整整齊齊，沒有打翻碰到的痕跡，不應該??！”

    施雪皺眉：“什么意思？難道爸爸他遇刺前睡著了或者……被迷暈了？”

    “有這種可能?！毙屈c點頭，看向桌上未喝完的半杯茶，“可惜現在沒有條件驗一驗茶里的成分，否則就能確定施老爺遇刺前是否清醒了?！?/br>
    “老爺啊，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叫你早點睡，來給你添件衣服，也不至于著了那挨千刀的道兒，老爺，老爺啊……你走了我可怎么辦??！”幾人說完，三姨太又抱著孩子哀嚎了好幾聲，孩子又哭了，吵得眾人腦子里亂糟糟的。

    “哭什么，哭什么？誰讓你們動我父親的遺體的？”施云幾乎是沖進來的，蘭兒跟在后面，跑得頭發微亂，臉色酡紅，“不是說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動嗎？”

    “是我讓他們動的?！笔┭┱溃骸疤鞖庋谉?，島上又交通不便，如果不趁早驗尸查明死因，難道要讓爸爸的遺體一直放在這嗎？”

    施雪是施文笙已經過世的原配所生，自小聰慧過人，受過高等教育，施云知道自己說不過她，說，“你！好吧！那查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