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異常興奮,鑰匙的出現太突然了,不管它能不能打開火葬廠的地下室,它的用途肯定不簡單。正當我不知所措,這時又注意到白色的石膏碎片里還有一樣東西,它百分之百不是雕像應有的成分。 “這是……”我凍在原地,拾起碎片里的異物,喃喃道,“這雕像是……難道是那個人做的?真是打死我都沒想到??!” 石膏里有一份標簽,標簽鑲嵌在石膏里,有點變質和脫色了,我搓了搓白色的粉末,隱約露出了一行字——彝山師院化學實驗樓303,負責人:修家棋。修家棋就是阿修,唐紫月上次帶我去化學實驗樓,阿修正是在303室幫我們把打撈日志翻開的。石膏的材料如果來自303室,那么制作斷臂水神雕像的人會不會就是阿修呢? 我半蹲在地上,不可思議地望著一地的石膏碎片,心想阿修是個老實人,可也不傻,不可能會把標簽留在石膏里。也許,有人栽贓他?我搖了搖頭,清醒過來,現實就是現實,哪有這么復雜曲折的情節,還栽贓呢!怎么不說這一切都是敵國間諜在挑撥離間。如果有人故意栽贓阿修,那他不怕我永遠不會砸開石膏雕像嗎?而且雕像里有鑰匙,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一切看起來都不像是栽贓陷害。 時至下午,我再不去火葬廠,到時候就趕不及回鎮上了,只好暫時將阿修的事擱到一邊。接著,我把碎片簡單地清理一下,便匆匆地出發了??珊薜氖?,我在馬路邊上等了老半天,一輛黑車都沒見到,也許司機看天氣不好,把黑車停在家里了。我站得腿酸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這時一個熟人就從馬路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唐紫月?快下大雨了,你怎么還出來,連傘都沒帶?!蔽以尞惖?。 “學校要開晚會,需要點東西,我出來買,可店面沒開門,還沒買到?!碧谱显麓鸬?。 “廣西每年夏天都有暴雨,彝山鎮是重災區,這里的老居民比氣象專家還厲害,光看天色就知道洪水馬上來了。他們肯定把店里的東西轉移了,當然不會再開門營業了,你買不到的,還是快點回學校吧?!蔽艺f著說著就把手上的黑雨衣攤出來。 “你不是說洪水要來了,那你還要出去?”唐紫月笑問,“而且還穿得那么正式?” “今天我們送賈瞎子去火化,下午才去拿骨灰,來不及換衣服了?!蔽医忉?。 唐紫月收住笑容,忙道歉自己說錯話了,我不習慣那么客氣,便轉移問題,問她現在暴雨就要來了,還準備什么晚會。原來,前段時間學校的幾個學生參加了廣西的一場運動會,拿了冠軍回來,學校就計劃辦一場類似慶功宴的晚會。師院的校長是新來的,不是彝山鎮上的人,根本不知道挑這幾天辦晚會最不合適了。無奈,那校長脾氣特別暴躁,沒人敢唱反調,這才累及唐紫月出來買東西。 話匣子打開了,我嘴巴就停不下了,還把火葬廠的記錄、地下室、半把鑰匙、阿修與雕像的事全說了。唐紫月連連否認,阿修與那些事情肯定沒關系,若非我們找阿修打開日志,恐怕他永遠都不知道日志的存在。我擔心是自己的妒忌心在作祟,便不再詆毀阿修,并叫唐紫月快些回學校,別在街上游蕩了。 恰巧,一輛面包車開到街邊,司機就在車里問我,要不要去鎮外的村子——這就是黑車了。車上已經擠滿人了,我卻沒有猶豫,馬上點頭說在火葬廠下車。司機愣了愣,以為聽錯了,確定之后,他二話沒說就把車開走了。我不禁地著急起來,再這樣下去,恐怕天黑了都到不了火葬廠。 “我來!”唐紫月見狀,一揮手,他奶奶的,居然一輛面包車又停到跟前。 “師傅,我們在半路下,多少錢?就是公路的那片松柏林附近下車?!碧谱显虑擅畹卣f。 “去那里干嗎?哦……小兩口兒呀,上車吧,不過我不跑回頭路,準備下暴雨了,這趟完了就收工,你們自己想辦法找回去的車?!彼緳C誠懇道。 我哪管得了這么多,先到了地方再說,可這樣一來,唐紫月也要跟去。倒不是我大男子主義,只不過火葬廠實在恐怖,連我都有點害怕,更別提她了。我們上車后,擠在后座,無法回頭了,只能硬著頭皮一同前往火葬廠。車開以后,雨點就開始打在車窗上,司機走走停停,又拉了不少乘客。天黑下來的時候,我和唐紫月才下車,望著紅色的車尾燈漸行漸遠,一波波寒氣就從公路兩邊的松柏林后涌出來。 “你沒帶傘,我只有一件雨衣,你穿上吧,天上已經開始下雨了?!蔽疫呎f邊把雨衣遞過去。 “算了,馬上就到了,再走幾百米就是火葬廠了。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可我不這樣說的話,司機不肯載你過來的?!碧谱显抡f完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是下午5點多,可天色卻跟午夜一樣了。 “希望還能攔到車,不然真要借宿在那鬼地方了?!蔽覈@道。 “你先走,我在后面打個電話跟同事說一下,不然他們找不到我會擔心的?!?/br> 公路兩旁沒有路燈,不及城市周邊的公路,一入夜跟原始森林一樣。我怕走遠了,唐紫月會被鬼拖走,走了幾步就故意停下??赡芴谱显乱詾槲以谕德?,又向后面走了幾步,這時我忽然聽到周圍的松柏林有動靜,不知是風吹得太詭異,還是里面有人。我已經把手電打開了,于是趕緊照進去,但林子太密了,分不清是不是有人在里面。 “唐紫月,電話打完了沒?快點跟我走吧?!蔽倚幕呕诺氐?。 “怎么了?”唐紫月掛斷電話,疑惑地問。 在這種地方,我不敢亂說話,搖了搖頭就沿著公路繼續走了幾百米。白發老頭以為我們不來了,已經把廠里的路燈關掉了,他們今天房頂被掀翻了,要重新接電路。因此,火葬廠一片黑暗,只點了幾根蠟燭、兩三個燈籠在房里與樓道里照明。我撥了白發老頭的手機,可卻聽到關機的回答,想必他們這里拉下了電閘,手機不能充電,已經歇菜了。 “你跟緊點,可別走丟了,這里不太平?!蔽仪椴蛔越貒诟?。 “怕什么,世界上又沒鬼?!碧谱显虏换挪幻Φ卮鸬?。 過了一會兒,我們在辦公樓那邊找到了白發老頭,可他們這里停電了,火化車間里什么都看不見。最后,白發老頭提著一個紅燈籠,引著我們走進火化車間,裝走了賈瞎子的骨灰。期間,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可以說這是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段經歷。然而,我錯了,因為更恐怖的事還在后頭。 走出車間,白發老頭就說現在不可能有車子經過了,火葬廠的車也被其他員工開走了,他們要回家準備抗洪。換句話說,我和唐紫月今晚除了在火葬廠住一晚,沒有別的選擇??晌衣犝f,火葬廠除了白發老頭,一個人都沒有了,不由地就緊張起來。這他媽的,比鬼片嚇人多了,怕是還沒天亮,我就已經嚇死了。 白發老頭可能也不想一個人在這里過夜,一個勁兒地邀我們住下來,還給我們準備了兩間臥室。事實上,我也想留下來,現在雕像里的鑰匙在手上了,沒準能打開地下室。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火葬廠的信箋出現在渡場,這證明兩個地方是有聯系的。唐紫月膽子特別大,竟也欣然應允,答應住一晚。我倆交換了眼神,頓時心知肚明,彼此想到一塊兒去了。 白發老頭把我們安排在辦公樓隔壁的一棟宿舍樓里,那是員工住的地方,正好還有兩間多余的臥室。我和唐紫月送走了白發老頭,然后就愧疚地想,老頭子太善良了,他引狼入室了還不知道。哪想,白發老頭沒走遠,又忽然折回來。我以為白發老頭看穿了我們的心思,可他只是問我們餓不餓,叫我們跟他一起去廚房拿吃的。我和唐紫月還沒吃晚飯,要想壯膽就要先填飽肚子,火葬廠的食物也得吃。等走到廚房,里面就飄出陣陣濃香,打著手電一看,原來有人煮了一鍋魚湯。我聞著那味道,餓得呱呱叫,忙問白發老頭能不能舀一碗嘗嘗。 白發老頭回頭答道:“這是鯉魚湯,鯉魚是跟張大戶買的,他的魚不能吃?!?/br> “鯉魚湯?”我舔舔嘴唇,問道,“為什么不能喝?張大戶的魚又肥又大,大家都喜歡跟他買魚?!?/br> “鯉魚湯是給狗喝的,不是給人喝的,你們吃那幾個饅頭吧,還熱著呢?!卑装l老頭說完就端起湯鍋。 “讓狗喝鯉魚湯,這是不是太浪費了?”我費解道。 “我養它們好多年了,它們就是我的親人,幾只鯉魚算什么。再說,這魚便宜,又不貴?!卑装l老頭邊走出去邊說,“那兩條狗在廚房后面,但都拴著鏈子,不用擔心它們會咬人。對了,你們跟我來,只要吐一口唾沫給它們吃掉,它們就不會朝你們大吼大叫了?!?/br> “真有這么靈?”我不信。 “去看看吧?!碧谱显潞闷娴叵敫?。 廚房后有一間狗屋,兩只兇惡的黑狗正瞪著我們,毛發都豎起來了。要不是白發老頭在場,估計它們已經喊天喊地地吼起來了。接著,我們就按照白發老人的說法,朝地上吐了幾口唾沫,兩只黑狗舔干凈后就真的不叫了,把我們當成主人,任摸任撓任抱。 “好了,我先回屋了,你們拿了饅頭和水也快點休息吧,別到處亂跑,這里太黑了,容易摔倒?!卑装l老頭體貼道。 我和唐紫月點了點頭,跟白發老頭走回樓那邊,然后各自把門關上,假裝躺在床上休息。其實,我耐不住性子,早想沖去地下室門口,試一試那把鑰匙有沒有用了??墒?,白發老頭還沒睡熟,現在跑去的話,萬一鬧出什么動靜,一定會被他逮住,還會傷了他的心。為了保險起見,我和唐紫月就決定睡到半夜后,兩個人再一起行動。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半睡半醒的時候,唐紫月打了我的手機,催我快點出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凌晨一點了,白發老頭肯定睡死過去了。 “你精神這么好,還能準時起來?!蔽覍㈤T打開,詫異道。 “我根本沒睡?!碧谱显麓鸬?。 “我還以為你會反對我去打開地下室呢?!蔽腋尚Φ?。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反對。只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地下室又封閉那么久了……但如果里面有珍貴的東西,你可不能隨便拿走?!碧谱显律昝?。 “放心吧,如果有萬兩黃金在里面,我一塊都不會拿的。我就是好奇,鑰匙能不能打開地下室,確定渡場和火葬廠有沒有聯系?!蔽倚Φ?。 “那我們快點過去吧?!碧谱显曼c點頭。 火葬廠的荒樓離宿舍樓很遠,我們一走到樓前,猛地就打寒戰了,仿佛它就是一個正在工作的冷氣機。夜里雷電閃個不停,雨點也隨著橫掃的強風飄散著,nongnong的松油味圍繞在身邊,察覺不到一絲人類的氣息。我深呼吸了一下,握著手電準備從地下室的入口走下去,那些樓梯積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濕泥,一不小心就會腳底打滑。 “等等!”忽然,唐紫月在身后叫住我。 “怎么了?”我驚恐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