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你往里面走,那里有扇門,門后面有樓梯上去的。不過那樓梯只能從二樓上去,不能通到一樓。你快點去抄資料吧,現在都9點了,10點一到,馬阿姨就要關門了?!蹦俏粚W生說完就匆匆地下樓了。 我歪了歪腦袋,看到最里面,那里真的有一扇虛掩著的門,不知有沒有人在上面。我聽到外面風吹雨打,雷鳴電閃,居然望而卻步,心里頭無緣無故地害怕起來。時間不等人,我必須上去轉一圈,然后快點趕回實驗樓,否則就要錯過撈起日志的那一刻了。想到這里,我壯起膽子,不再猶豫,立刻就走了過去。 樓梯間里沒有路燈,只隱約看見上面有冷冷的白光灑下來,我每踏一步都擔心踩滑了。轉了一個彎,人就來到了閣樓里。說是閣樓,其實蠻大的,可塞了三十多個書架,讓人覺得很壓抑。我按著書架上的分類,一步步地走進最里面,剛想隨手抽出一本書瞄上兩眼,這時閣樓里就響起輕飄飄的腳步聲。 “誰?有人嗎?”我喊了一聲,雖然明知道閣樓是公共場所,每個學生進出自由,但都到這個點了,誰現在還冒雨跑到這里來。 片刻之后,沒聽到有人回答,我就往回走了幾步,想到門口看一看,有沒有人走上來。哪知道,風太大了,把一扇沒關緊的窗給吹開了,“砰”的一聲巨響,差點沒把我嚇暈。他奶奶的,老子最怕死寂的地方,冷不防搞出大動靜。我回頭走過去關上窗戶,外面的雨順勢打進來,淋到了我的眼睛里,一時間眼淚直流,視線朦朦朧朧的。 “真是倒霉?!蔽掖炅舜暄劬?,又走回書架之中,不去理會腳步聲,那可能是窗戶震動的聲音罷了。 等我找到堆放縣志的書架時,那上面擺了一些各個政府單位的發展歷史,還有植物的生長數據等??h志原本有三冊,每冊都記錄得很詳細,和那種市面上的簡寫版本不一樣,這種版本一般只能在很老的檔案室才能看到了。30年代和60年代的縣志都集中在一本,厚得像兩塊磚頭。另外兩本是70年代和80年代的縣志,可80年代的已經不見了,30年代到60年代的也被撕掉了十多頁,變成了一本“殘廢”的書。 我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隨便看看,既然真的如毛貓貓所言,那就沒轍了。就在我要走開時,電燈又閃了閃,像是要滅掉了。我本能地抬頭一看,本想要看電燈的,卻見到書架頂上露出了一個尖角,好像有本書藏在上面。 “奇怪?那上面怎么會有東西?”我心生好奇,輕輕一跳就抓住尖角,將東西拖了下來。 “咳!咳!”那是一個牛皮紙袋,上面附了厚厚的灰塵,嗆得我灰頭土臉。等我掃了掃牛皮紙袋,便愣了愣,那上面沒有一個字,可摸在手中,里面明顯裝有東西。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開一看,瞬間就愣住了。 袋子里有幾張照片,畫面十分血腥,應該是醫生們在進行一項手術。我沒敢多看,轉而抽出里面的幾張紙,并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原來,那是一份醫學檢驗報告單,以及一項手術的診療記錄。根據醫學檢驗報告單的記載,很多年前,彝江附近的村子有個三臂少女,名叫王小花,出生時就有三只手,第三只手長在她的脊背上。 長大后,王小花的脊柱開始嚴重彎曲,以至于她休息時只能側臥,頸背部時常疼痛難忍,無法入睡。記錄數據上稱,王小花后背長出的手臂中間有骨頭、有知覺,頂端有一根手指,而且生有指甲??舍t生后來給王小花做檢查時,竟發現頸胸段脊髓內有一個良性腫瘤,長約7厘米,寬約3厘米,這個日益增大的腫瘤導致脊膜膨出、神經根暴露,帶來日甚一日的疼痛。 根據醫院的分析,王小花在出生時即有先天缺陷脊柱裂,脊髓內生長著一個腫瘤,導致脊柱側彎,而頸胸段多出一只“手臂”,則屬于罕見的發育畸形現象。后來,醫院方面制訂了手術方案,要幫王小花摘掉“第三只手臂”??赡欠N手術異常復雜,因為脊髓在脊柱之內,幾條神經和動脈貫穿其中,既要取出巨大的腫瘤,又要使膨出的脊膜神經根復位,還要盡可能地保證神經和動脈不受損傷,整個手術可謂是艱苦而又漫長。 這種專業的醫學檢驗報告單,我看了兩眼就跟不上了,完全讀不懂。如果鎮上曾有王小花這個人,手術也成功了,怎么沒人宣傳?他們不是很愛邀功的嗎?除非……手術失敗了,王小花因此死了?更蹊蹺的是,這份醫學檢驗報告單怎么會在大學的圖書館里面?看牛皮紙袋的封面,應該躺在書架頂上很多年了,不知是誰藏在這里的。 “這和唐二爺有關嗎?”我拿著報告單,左看右看,搞不懂這之間的聯系。照片上沒有王小花的正臉,我看不清楚,不能確定她與斷臂水神,或尼姑庵的三臂女像是否一樣。 “唐二爺要曝光的機密文件不可能是這個吧?”我一頭霧水,隨即抬起頭想看一看,書架頂上還有沒有東西。 哪知道,外面打了一個巨雷,電燈又閃了幾次,接著就徹底掛掉了,頃刻間閣樓就陷入了黑暗中。我心罵,媽的,這鬼天氣,電力設施被劈壞了吧?不過,我轉念一想,真是天賜良機,不如趁這黑暗的環境,把醫學檢驗報告單帶出去,反正這東西也不屬于圖書館嘛。 正當我要悄悄摸下樓,閣樓里又響起腳步聲,嚇得我趕緊回頭望,并打開了手機的燈光。這一次,我百分百肯定聽到了腳步聲,絕對不是窗戶的震動聲。不等我反應過來,有個人從后面伸過一只手,搶走了我手里的報告單,還一腳將我踢翻在地上。雖然現在不是光天化日,但在圖書館里搶劫,這膽子太大了吧!我也立刻明白過來,不是鬼在捉弄人,而是真的有人跟蹤我。那份報告單一定很重要,盡管我暫時理不出頭緒,但無論如何不能被人奪去。 “站??!”我不顧疼痛,掙扎著爬起來,大吼一聲。 那個人奪路而逃,一溜煙地跑掉了,我緊跟在后面,光線一晃,雙眼就花掉了。還沒追到樓梯間,我就聽到一個女人哎喲地喊了一聲,接著咕咚地一響,樓梯都震動了。我意外地心說,搶我東西的是一個女人嗎?太好了,讓她在圖書館里搶東西,這下不摔死你! “誰??!誰撞了我?” 我聽到這聲音,瞪大了雙眼,趕緊走下樓去,原來摔倒的人是管理員馬阿姨。剛才跟上來的人絕對不是管理員,而且她手上現在也沒有那份醫學檢驗報告單,一定是搶東西的人把正要上樓的馬阿姨撞倒了。 “你沒事吧?”我扶起人,緊張地問道。 “剛才是誰跑下來?真是的!好心沒好報,我想上來問還有沒有人,誰知道……哎喲,我的腰呀!”馬阿姨叫喚個不停。 “上面沒有人了,我先扶你下樓吧,這里面太黑了,也沒裝應急燈?!蔽逸p聲道。 “這樓都那么老了,裝什么應急燈,沒被拆掉就算好了?!瘪R阿姨摸著腰板,一瘸一拐地走著。 “你剛才沒看到是誰撞倒你嗎?”我不死心地問。 “那么黑,我怎么看得見。因為燈閃得太厲害了,我怕準備停電了,想要把學生叫下來,可剛走上二樓就被撞得骨架都散了?!瘪R阿姨說完又哎喲地喊著。 走到了樓底,馬阿姨還要確認學生是否完全離去了,折騰了好一會兒,我才幫著她把大門關上。接著,我和馬阿姨去拿放在地上的雨傘,準備離開這黑燈瞎火的鬼地方,可竟然找不到我的傘了。馬阿姨看我尋來尋去,便說這里有兩把傘,一把是她的,另一把如果不是我的,那一定是有人拿錯了。 “一定是剛才搶東西的那個人情急之下,錯拿了我的雨傘,留下了自己的?!?/br> 現在雨那么大,沒把傘可不行,我不指望通過雨傘辨認別人的身份,只求快點兒回到實驗樓,就怕唐紫月和阿修停電后會遇到問題??晌覄偰闷鹉前褌憔痛蟪砸惑@,然后把手機湊過來,將光線挪近了一些——我認得那把傘,并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誰! 第七章 天書 去年,唐二爺救災表現優秀,政府獎勵了他一把傘,雖然不值錢,但他引以為榮,跟我提過好多次。那傘全身黑亮,傘布上印有“抗洪英雄”四個金字,特征非常明顯,這就是唐二爺的桑我目瞪口呆地拿著那把傘,又身處黑暗中,當下又不自覺地想,唐二爺你干嗎陰魂不散,要變鬼嚇人,也該去找胡嘉桁嘛! 馬阿姨不知我在想什么,見我不肯走,便說現在雨那么大,傘拿錯了就錯了吧,如果明天有學生來還傘,她會告訴我的。我別無他法,撐開了唐二爺的傘正要邁進雨簾之中,一個女學生就迎面跑來。我把手機的拍攝燈打開,照了過去,人沒認出來,可認出了她手上握著的雨傘—那是我的傘。 “馬阿姨!不好意思,剛才停電了,我拿錯傘了,是不是拿到你的傘了?”女學生認真地問。 “不是我的,是這個……你叫什么名字來著?”馬阿姨問我,聽到我回答后,她就補充道,“你拿到黃丁意的傘了!現在好了,你們換回來吧!” “剛才是你搶了我的東西?”我目不轉睛地問。 女學生被盯得不好意思了,答道:“搶東西?你說這把傘?我都說了,只是拿錯了,誰會搶傘??!” 馬阿姨明白我的意思,幫腔道:“他是問,你是不是從閣樓跑下來的,剛才有個人撞倒了我,不是你吧?” “我一直在一樓,沒去過樓上?!迸畬W生有點生氣了,便道,“把傘換回來,我還有事,快點!” 我仔細觀察了女學生的神情,覺得她不像裝的,否則不會自投羅網。沒有人笨到搶了東西,又跑回來被人擒住的??蛇@的確是唐二爺的傘,絕對錯不了,眼前的這個女學生為何會有唐二爺的傘呢?看她的身子骨那么弱,怎么都不像抗洪英雄。我剛要問女學生這個問題,這時唐紫月就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叫我快點兒去實驗樓。 女學生把傘換回來了,轉身就跑到雨中,一下子消失在夜色里。我不肯定女學生是不是搶東西的人,畢竟在閣樓里什么都沒看見,可她拿了唐二爺的傘,一定和我們的事有點關系。為了日后能找到那名女學生,我托馬阿姨把圖書館再打開,將出入記錄讓我瞧一瞧。馬阿姨以為我對人家有意思,隨即熱心地拿出記錄,我看了一眼就注意到今晚進出圖書館的只有一個女學生,她的名字叫顧瑩瑩,其他名字都是男生的。 我記下了顧瑩瑩的學號,打算有時間找她問一問,那把傘如何變成了她的。接著,我就離開了圖書館,一個人在漆黑的雨夜中奔到實驗樓那邊。停電之后,實驗樓顯得更加陰森,我看到樓上的實驗室有飄搖的燭光,明知道那是唐紫月和阿修點的酒精燈,可依然想到了學校以前盛傳的鬼故事。 我急著知道日志里記載了什么,顧不得害怕,一口氣就跑上樓去找他們。唐紫月看我一身狼狽,忙問怎么了,是不是停電時摔了一跤。阿修在場,我不便明說,只能承認自己走路不長眼睛。我邊答邊掃視實驗室,阿修已經將日志從玻璃缸撈出來了,里面的透明液體已經變成了污濁的泥水,日志也被他們一張張地分開,整齊地攤在實驗桌上。 我深呼吸了一下,問道:“怎么樣?日志里面有什么內容?唐二爺說的機密是不是在上面寫著?” “這……”唐紫月和阿修似是有難言之隱,他們兩個人都沒回答我。 “干嗎不說話?”我沒有那個耐心,答案就在眼前,豈有空等的道理。話音剛落,我就迫不及待地走向那幾張桌子旁,想要一窺日志記載的內容。沒想到,我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凍住了。良久,我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問:“這些真的是日志里的紙張?你們沒搞錯?從頭到尾,日志都在你的視線范圍內吧?” “我敢保證,日志沒被人偷換過,這就是我們在老渡場挖……”唐紫月意識到阿修在場,便機警地收住了話頭。 阿修沒有多心,反而安慰我:“黃老弟,這本日志可能只有第一頁有字跡,后面的都是空白,人家可能沒墨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