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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就是這么曲折又巧合,人販子想方設法的把孩子賣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周舟卻依舊回到了這里。 安云要飾演的,就是這個角色。 周舟的模樣和生母很像,以至于來接林茵放學的男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姑娘很有可能是自己走失的親女,欣喜若狂。他對于周舟鎖展現的慈父的表現以及周舟擁有的雙倍的關愛,讓林茵心里大受打擊,她覺得自己太可笑了,所以她決定自殺,于是就有了天臺的那一幕。 可這一幕并非是《紅鴉》的結局,而是林茵思想的扭轉,亦是電影的轉折。 李沉月知道林茵要自殺,她阻止了她,并非是用感化的語氣,而是譏誚的嘲諷林茵是個懦夫。 如果就這樣死去,不是要讓過往的真相被埋藏,不是要讓惡人繼續逍遙快活,而自己除了痛苦和不斷的自我折磨一無所有,如果有必死的決心,為什么沒有復仇的意志。 林茵沒有選擇死亡,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將這些展露在周舟面前,惡心著她,讓她知道自己的生父多么變態骯臟,想要挑起父女矛盾,讓自己恨的人承受來自親生女兒的厭惡。 她成功了。周舟選擇了幫林茵,送她去醫院,幫她報警,給她科普法律知識,告訴她自己能做證人 林麓然不得不說她選的角色很討喜,周舟大概是這部灰色電影里少有的亮色,是看客能從這些負面壓抑里看見的好人。 觀眾們非常容易從一個角色去喜歡某個演員,而且非常容易把角色好的那面安在演員本身,但也僅此而已了。 安云這個角色主要的對手戲就是和她,林麓然心不在焉的想,女主的光環在她這里可能要失效了。 不過她和安云的交鋒沒有那么快出現,安云的戲份主要在中后期,她之前那部劇還沒有拍完,要開春后才正式進組。她參加了開機儀式以,和林麓然匆匆打了個照面又離開了。 北方的冬天凍人了很,雖然室內有暖氣,但室外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寒風能吹得人臉毫無知覺。 林麓然縮在椅子上,喻霖正在喂她喝姜湯。 林麓然等會的一場戲拍的是林茵遭受校園欺凌,寒天冬日里被人澆冷水。林麓然比較畏冷,她之前吹了會兒冷風就發燒,喻霖擔心她拍完這場就生病,所以提前給她準備了姜湯暖身體。 林麓然皺著眉小口小口的喝著,她的確不太愛這味道,但是是喻霖喂的,怎么樣她都會咽下去。 拍戲現場里,工作人員們見怪不怪的看著喻霖喂林麓然,起初還是驚詫的,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來看看有沒有問題,但是看久了,就麻木了。 唉喲,這倆人可真膩歪,小鹿都那么大人了,喻霖那架勢跟喂小孩似的。 副導是個五大三粗的鋼鐵直男糙漢子,就算時不時看到還是容易雞皮疙瘩起來。 哪天這兩個人沒這么膩歪了,我還要疑惑是不是要變天了呢。 秦可安圍著厚厚的圍巾,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化為白霧,不一會兒散了。 林麓然進到了布景里,化妝師幫她將臉畫的白了些。 打板后,林麓然進入了狀態,她微微的弓著身子走路,在鉛灰色的天空下,像只瑟縮的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鳥雀。 她低著頭朝著前走,推開班級的門,一盆臟污的水從天而降,塑料盆敲打在了她的腦袋上又彈開,在地上打了個轉兒,發出沉悶的響聲。 早于這響聲兩秒的,是哄堂大笑。 臟污的水順著少女烏黑的發絲滴落在雪白的面龐,劉海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毫無波動,只是她死死的捏著衣角的手指暴露了她心情的不平靜。 她看起來死氣沉沉的,轉身離開了教室,步伐有些蹣跚。 昨晚繼父又從折磨她獲得快感,她今天差點下不來床。 自我厭棄在此刻到達了頂峰,林茵開始想她這樣飽受痛苦忍受著這些欺辱的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人為什么要這么痛苦的茍且偷生?為什么偏偏是她遭遇著一切? 林茵在心里幻想著將那盆臟水潑回惡意作弄她的不良女生身上,她的眼神微微顫動,展現了微弱的戰栗的快感,可那也僅僅存于她的幻想里,在現實里她還是那只低著頭的烏鴉,孤獨彳亍。 她低著頭走,眼角余光看見身邊有人走過,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脖頸,繼續悶頭往前走。 林茵? 那是李沉月的聲音。 她不愿意抬起頭,這位新認識的朋友對她抱有奇怪的善意,像只漂亮的天鵝,她的光芒,她欣羨又自卑,不愿意被她看見她如此狼狽的樣子。 誰做的?陳葶? 她拉住了她的手,聲音微微上揚。 林茵小幅度的點了點頭,卻聽見李沉月說:跟我來。 她抬眼,和李沉月對視上,滿是驚惶。 她的臉上有著凝固的臟污,像是破壞美麗畫卷的線條。 李沉月抬手,用大拇指幫她一點點擦拭掉,讓那白色肌膚呈現出被揉搓過的紅。 秦可安在這里拉了個近景特寫,這時候的自然光也正好,完全是她想要的效果。 這看似尋常的仿佛只是拯救前戲的一幕,藏有著導演自己的用意。林茵的人生就像是被各種臟污涂抹的漂亮畫卷,李沉月用自己的方法幫她一點點抹去這些東西,又留下了自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