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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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被激怒了,他瞪著她,胸口上下起伏吸動。 陸婉吟立在那里,也仰頭看看著他,絲毫不怯。她的下頜窄而細,面龐白得像瓷,一雙嬌滴滴的清水眸中是清晰的倔強,手中執著的那支桃花淺印下來,更令她顯出幾分妖媚之色。 “自甘下賤?!?/br> 陸婉吟聽到這四個字,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憑什么,憑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侮辱她,踐踏她! 陸婉吟氣得哆嗦,手中的一截桃花枝就那么朝著扶蘇的臉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數朵并枝的桃花紛紛揚揚隨風散落,陸婉吟大罵道:“明明是你毀約在先不肯幫忙,我只是自救罷了?!痹捔T,轉身要走,不想被扶蘇一把攥住了胳膊。 小娘子的胳膊又細又軟,扶蘇還未怎么用力,便見她已然蹙起眉頭,嬌哼一聲,似是被掐疼了。 嬌氣。 扶蘇狠勁一拽,陸婉吟踉蹌著被他縛住單手按到那棵桃花樹前。男人高大的身影重壓過來,帶一股深邃酒香,就如從扶蘇五臟肺腑內傾吐而出,浸著他的骨髓,透過呼吸再渡給陸婉吟。 那一瞬,陸婉吟面頰緋紅,下意識掙扎,卻不想男人按得更緊。 扶蘇垂眸看來,彩色琉璃之下,他白皙面頰之上帶三絲淺淡劃痕,沾一輕薄桃花瓣,風情淡粉,緋白惑人。 “昨日我找了傅班?!蹦腥寺曇粑?,氣息吞吐。 陸婉吟聽到此話,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涌上來。她掙了掙,沒掙開扶蘇的手,便恨恨問,“你跟別家小娘子下棋,關我什么事?” 扶蘇眸中顯出困惑,似是酒氣上來了,也像是真的困惑,“傅班是錦衣衛指揮使?!?/br> 陸婉吟:…… 小娘子面色一僵,身上冒出一股虛汗,像冬日清晨薄霧似得將她從頭到尾籠罩住。然后那一層細薄緋紅,如男人臉上的桃花瓣般侵襲而出,將她整個人臊得跟塊燒紅的碳火一般。 扶蘇目光怪異地盯著她,見她冷靜下來,便松開她的胳膊道:“他已然答應保你三jiejie性命?!?/br> 陸婉吟細瘦的胳膊往下落,腕處鈍鈍的疼,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誤會他了? “我不會毀約?!蹦腥硕⒅?,眼神是冷的,面頰上卻泛起氤氳緋紅的酒色,“此事之后,你不要再來找我?!?/br> . 夜風吹散酒暈,扶蘇冷著臉回到衛國公府時,正碰到衛國公從宮里回來。 “父親?!狈鎏K拱手問安。 扶清搖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到他面頰上的紅痕后微微皺了皺眉,卻沒多問,只道:“聽說你今日去黎府了?多事之秋,別到處亂跑?!?/br> “是?!狈鎏K點頭頷首,而后道:“父親,我有一事要與你商談?!?/br> “跟我來吧?!?/br> 兩人一道進了扶清搖的書房,扶蘇站在扶清搖面前,率先開口,“父親,昨日我邀傅班入府下棋,我將金子小人的事與他說了,本意是要詢問他桃園藏金一案的背后主謀,他雖沒有明說,但臨走前跟我說了一句話?!?/br> “什么話?”扶清搖撩袍落座,抬眸詢問。 扶蘇道:“他說桃園藏金一事查到現在,與劉驊那邊沒有關系?!?/br> “傅班在為劉驊推脫?”扶清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皺眉猜測。 “傅班不是這樣的人?!狈鎏K搖頭。 “那你的意思是,誰與此事有干系?” “我覺得還是六皇子派嫌疑最大?!?/br> “所以你今日去了黎府?” “嗯?!狈鎏K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點頭。 扶清搖沉吟半刻,頷首道:“注意安全?!?/br> “是?!?/br> 書房內靜默半刻,扶清搖突然道:“去看看你母親吧,我聽說她這幾日身子又不大好了?!?/br> “……是?!?/br> . 扶蘇的母親是當今圣人的親meimei,安慶長公主。在生扶蓮華的時候動了胎氣,氣血虧空,身子一直不大好。畏寒,畏熱,喜靜,嫌鬧。故此一直獨居于衛國公府最偏僻的靜香園內,甚少見人。 扶蘇行在只掛了幾盞長燈的靜香園,觸目所及皆是干枯枝椏。 這些是臘梅,冬日才開,如此暖春自然都是一片枯枝敗葉之相,在幽暗夜色之內更顯蕭瑟。 “公子來了?”安慶長公主身旁伺候的老嬤嬤正出來準備關院門,看到扶蘇過來,眼中露出喜色。 扶蘇拱手問安,“周姑姑?!?/br> “長公主還未歇息呢,公子請隨我來?!敝芄霉妙I著扶蘇往里去。 靜香園偏僻,人少地靜,因著安慶長公主不喜人打擾,所以扶蘇也是難得才來一次。 打了簾子入了屋,屋內擺設十年如一日。雖簡單,但安慶長公主用的都是早年從宮里帶出來的,極好的東西,單單一個碗就價值連城。 周姑姑親自泡了茶來,扶蘇盯著面前泛著氤氳熱氣的白玉茶盞,雙手接過。 通體透白的玉,瑩潤光澤,整玉打磨,上面還有細心雕刻而出的復雜花紋,像是梅花。 屋內的珠簾動了動,身上披著單衣的安慶長公主從左捎間里出來。 “母親?!狈鎏K起身,拱手行禮。 安慶長公主漂亮的眼微微上挑看他一眼,然后攏著長發單手托腮,閉目坐在榻上。她生得與扶蘇只有三分像,這三分像在眼睛。 安慶長公主生了一雙多情眸,風情又淡漠,瀲滟又冷然。 兩人一坐一站,互不言語。 不知站了多久,那白玉茶盞的熱氣變得細薄透明,幾不可見時,安慶長公主才開口道:“臉怎么了?” 扶蘇垂著眉眼,直挺挺站在那里,聲音亦是干澀疏離的,“不小心劃到了桃花枝?!?/br> “嗯?!?/br> 又是長久的靜默,白玉茶盞的熱氣徹底消磨,扶蘇道:“母親安歇,兒子告退?!?/br> 扶蘇轉身準備離開,剛剛撩開簾子就聽身后傳來一道清冷聲音,慵懶又無力,像看破了塵世的尼姑子,又隱約帶著一股不可勘破的絲絲怨氣,“你與你父親長得愈發像了?!?/br> “都沒有心?!?/br> 扶蘇腳步一頓,而后頭也不回的離開。 夜色中,男人神色薄涼至極,情愛這種東西,他不稀罕。 第25章 只是交易 她誤會他了。 自從那夜從黎府回來后,陸婉吟的腦中就一直回蕩著這四個字。 她盯著面前白紙黑字的約定,想起桃花樹下男子被刮破的臉,還有那句疏離到骨子里的話,“此事之后,你不要再來找我?!?/br> “小姐!”寶珠急匆匆奔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三小姐送信過來了!” “快給我?!标懲褚骰厣?,踉蹌起身接過信,小心翼翼地拆開,看到上面報平安的話,激動的熱淚盈眶。 沒事,三jiejie沒事了。 “寶珠,替我往衛國公府送樣東西?!标懲褚鞣鞯粞劢堑臏I,平穩一番情緒后開口吩咐。 她知道此事定是扶蘇幫忙,她記得上次小侯爺送的藥膏還有一大半呢,雖說是借花獻佛,但那藥膏卻是真好用。 寶珠將那藥膏找了出來,陸婉吟突然反悔,“不,還是我親自去?!?/br> . 陸婉吟到衛國公府時,暮霞重重,紅艷似火,團團印在臉上,極亮的色卻不刺目。 她與婆子說是來找扶蓮華的,婆子便引著她去見扶蓮華,小娘子正一臉愁苦地托著杏腮倚靠在窗前。 “小姐,陸家五小姐來了?!?/br> 扶蓮華聽到此話,趕緊起身,一臉的喜出望外,“你怎么來尋我了?” “正好路過?!标懲褚魈謸芰藫苌⒙涞乃榘l,露出溫婉柔媚的側臉,眉目如畫,情柔婉轉,端莊可親。 面對這樣一張臉,誰會設有心防呢?尤其是單純如扶蓮華。 “快坐下?!狈錾徣A挽著陸婉吟的胳膊讓她坐下,“我這正愁著呢,你幫我一道想想法子,好不好?” “什么事讓你愁成這樣?” 扶蓮華噘嘴,苦惱至極,“再過半月就是我母親的生辰,我想了一個月了,都不知道該送我母親什么禮?!闭f著話,扶蓮華的小臉又皺巴起來。 陸婉吟知道扶蓮華的母親是誰。 安慶長公主,圣人的親meimei,這樣尊貴的身份,世間珍寶都會被捧到眼前,她會缺什么呢? “不知長公主可有喜愛之物?”陸婉吟柔聲詢問。 扶蓮華歪頭想了想,“母親最喜歡臘梅花,可是這個時節哪里能摘到臘梅?” 臘梅冬日怒放,如今暖春,早已凋謝。 陸婉吟也跟著蹙起了眉,這可不好辦。 本已是日落西山之際,屋子又覆明瓦,不甚光亮,有女使入內點了琉璃燈。陸婉吟透過那朦朧光彩的琉璃燈聯想到一物,或許可以一試。 “扶小姐,能不能借我一支蠟燭和一根臘梅枝?” . 陸婉吟準備用蠟燭做臘梅,這是她的突發奇想,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女使備好了一切東西,陸婉吟挽起袖子,露出瑩潤白皙的胳膊,十指青蔥,如珠如玉。 她想到用蠟液做成臘梅花瓣,粘到臘梅花枝上,用的工具是小刀和剪子。蠟液剛剛落下時是軟的,被小刀和剪子磋磨裁剪,勉強剪出一個梅花形狀,只是勉強,遠看似乎尚可,近看卻完全不行。 扶蓮華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著陸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