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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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善,也就是扶蘇口中的殿下,在餓了半日,又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之后,終于吃上了一口熱飯。 “劉驊膽子越發大了,不僅在朝中結黨,四派出尉,遠近偵探,還妄想將親信宦官派往各邊塞鎮守,幸好被定遠侯擋了回來?!狈鎏K摩挲著手中酒杯,平靜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憤懣之色,一雙眼波瀾不驚,仿若深潭。 趙善也道:“他與首輔黎庸衛狼狽為jian,欺上瞞下,把持朝綱,不僅是京官,就連外頭那些官員路過京師前來述職,都要給上一份厚厚的‘見面禮’?!闭f到這里,趙善垂下溫潤眉目,嘆息,“是我無用?!?/br> 扶蘇看一眼趙善,薄唇勾起,顯出譏誚,“何止是你,整個朝堂之上數百千官,哪個是有用的?” 趙善伸手捂住心口:……被刀扎得好疼。 可憐的三皇子只能狠咬一口紅燒豬蹄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幼小心靈。 “對了,最近我父親發現一件事,定遠侯府家的桃園內出了一個黃金小人。錦衣衛為了這個黃金小人已往桃園去了數次,我猜測這個黃金小人不一般?!闭f到這里,扶蘇將圣人夢魘之事說與趙善聽。 趙善聽罷點頭,“父皇近幾日確是身子不大好,精神也不濟,原來是這么回事?!比缓笥职櫭嫉溃骸斑@個黃金小人出現的蹊蹺,怎么會在舅舅府中?” “只怕是栽贓陷害?!?/br> “咳,”趙善輕咳一聲,“舅舅為人耿直,在朝中確實樹敵不少?!?/br> 扶蘇直接拆穿,“這朝堂之上,就沒這位定遠侯不敢得罪的人?!本瓦B圣人面前的大紅人劉驊都被他懟過好幾回。 定遠侯此人雖世襲侯位,但自己亦是武將出身。從小在軍營之內摸爬滾打的長大,立下大大小小不少戰功,常年駐守邊疆要地,軍中武將大部分皆是由他一手提拔而起的心腹。兵權在握,根基甚穩,自然狂傲些。 定遠侯府是三皇子最強有力的后盾,最鋒利的一把刀??上?,這是一柄雙刃刀。 定遠侯雖手握兵權,但卻也因此而成為了圣人的眼中釘。這就是三皇子貴為皇后嫡子,卻遲遲未被立為儲君的原因。 “查到是誰做的了嗎?”趙善吃了半只豬蹄,又問。 扶蘇搖頭,“此事怕要去找傅班問一問了?!闭f完,扶蘇嫌棄地看一眼滿嘴油膩的趙善,“殿下,您是三天沒吃飯嗎?” 趙善長長嘆息一聲,“唉,柔兒身子弱,聞不得rou味,也不想看見,我日日陪她三餐清淡,已經一個月沒有吃過一口rou了?!?/br> 趙善口中的柔兒乃定遠侯府嫡女梁含柔,亦是如今的三皇子妃,自小身子便弱,與趙善成婚三載,尚無子嗣。 趙善一抬頭,看到扶蘇那張清清冷冷的臉,再看他一雙淡漠到了極致的眼睛,唉嘆一聲,“等你有了心愛的小娘子,自然就會明白了?!?/br> 扶蘇單手執杯,并不作答,心中卻是冷笑一聲。 心愛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 正啃豬蹄的趙善突然目光一頓,他盯著扶蘇手中的酒杯,瞇眼細看。 扶蘇順著趙善的目光低頭一瞥,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才發現自己所持酒杯邊緣之上竟有一層細薄的淡紅。 “這個……”趙善思量半刻,道:“像暈開的胭脂?!?/br> . 扶蘇站在木架子前,正用巾帕擦臉。 素白的巾帕狠狠擦過他的嘴,沾染上一抹淺淡的紅。 胭脂。 扶蘇腦中登時冒出陸婉吟那張蘊著薄紅酒暈的小臉,像被澆了水酒的梨花,又純又艷。 古怪。 男人皺眉,扔掉帕子,帕子落水,在盆中濺起一朵水花,沾濕了他的衣角。他怎么總是想起她?定然是因為那個黃金小人。方才那陸婉吟醉酒之際,他便應該趁機問清楚的,可惜了。 男人走到木施前,褪下衣衫上了床榻。 被褥覆身,閉上眼,角落處的熏香一蓬一蓬往外涌,像她被凝霧包裹著的眼。 扶蘇翻了個身,眉頭皺緊。 第16章 如何賠禮 因著錦衣衛總往自家桃園跑,所以梁定安起了疑心,一大早就尋到扶蘇處。 兩人坐在院內石桌旁,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梁定安朝扶蘇嘆息,“最近錦衣衛把京師鬧得雞犬不寧,連我家的桃園都沒放過。這不,昨日又從上到下找了一遍,每寸土都沒放過。我家那桃園多大呀,我大方的很,把后頭的山也給他們挪出來了,我家那山多大啊,他們現在估計還在翻土玩吧?!闭f到這里,梁定安忍不住幸災樂禍。 扶蘇執白子落棋盤,朝梁定安的方向掀了掀眼皮,“好玩?” “不好玩嗎?”梁定安反問。 扶蘇懶洋洋掀了掀眼皮,“近日里你還是注意些的好,不然自個兒腦袋什么時候掉的都不知道?!?/br> 梁定安神色一凜,壓低聲音問,“出事了?” 扶蘇捻著白子在指尖轉,“算出事,也不算出事?!?/br> “你跟我打什么啞謎呀?!绷憾ò膊粯芬饬?。 “你輸了?!狈鎏K扔掉手里的白子。 “什么?輸了?什么時候?”梁定安哀嚎。 扶蘇會心一擊,“剛剛?!?/br> 梁定安仰天哀嚎,“我說,你就不能讓讓我嗎?從小到大,我就沒贏過,真是沒意思!”說著,梁定安扔了手里的黑子,雙手環胸,擺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來。 扶蘇單手打開折扇,慢條斯理的開口,“不要偷子?!?/br> 梁定安:…… 梁定安把手里的兩顆白子扔回去,“不下了,不下了,連子都不讓我偷?!?/br> 女使上來撤了棋盤,端上茶水。 梁定安嫌棄道:“不喝茶,換酒來?!?/br> 女使換了酒來,梁定安親自替扶蘇斟上,“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扶蘇單手端著酒杯,那盈盈氤氳的酒色從白玉盞內泛上來,透出一股淺薄而嬌美的人影。 扶蘇想到了昨日情狀。 鼻息間的酒香越濃,似乎還夾雜了一股女兒香氣。這清冽的酒變成了女人溫潤的眼,蘊著水痕,滴滴答答往下落,浸濕了他的袍角。 扶蘇呼吸一窒,喉頭一滾,仰頭吃下一盞酒。 那邊梁定安打開了話頭,“我那meimei最近是愈發不講理了,上次砸了那陸五小姐一個茶盞,也不知道五小姐那漂亮的小臉蛋怎么樣了?!?/br> 平日里,梁定安說些葷話,扶蘇是沒感覺的,可不知為何,今日卻突覺不適。 梁定安說完,才發現身邊人垂眸沉思著,似乎一點都沒聽到自己說的話。 “喂,扶蘇公子?”梁定安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才喝了一盞酒,不會就醉了吧?” 扶蘇回神,張口問,“若是誤會了一個人,該如何賠禮?” “喲,咱們扶蘇公子還有低下高貴頭顱的一天?”梁定安打趣了一句,正經支招,“我一般嘛,就是請喝頓小酒,吃些小rou,玩些小花娘?!?/br> 扶蘇靜了靜,道:“不是男子?!?/br> 梁定安立時就問,“您是得罪哪位長輩了?” 在梁定安心里,他這位手足兄弟身邊親密的女性除了長輩就是女使。作為貴公子,梁定安定然不會認為扶蘇是要給女使賠禮道歉。 扶蘇:…… “她大概……十五六?!?/br> 梁定安震驚了,“不得了啊,不得了,我的扶蘇公子這是春心萌動了?嘖嘖嘖,這春天果然是個好日子?!?/br> “我對她沒意思,只是誤會了她?!狈鎏K神色淡薄的解釋。 梁定安看男人面色,果然見他跟平日里一般,便忍不住嘆息,“你這鐵樹什么時候才能開花啊?!?/br> 調侃完,梁定安給扶蘇支招道:“小娘子嘛,喜歡漂亮的衣裳和首飾。聽說珍寶齋近日里出了一套頭面,最是奢華漂亮,我meimei嚷著要許久了,我割愛,讓給你?!?/br> 梁定安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道嬌聲脆語,“哥哥你怎么這樣,說好要送我的?!?/br> 梁含蕓提裙而來,穿過森森綠竹,行到兩人面前,然后面色羞紅地看扶蘇一眼,行萬福禮,“扶蘇哥哥?!?/br> 扶蘇起身,回禮。 梁定安看一眼梁含蕓,輕輕搖頭,一臉寵溺的責備,“你知不知道規矩?怎么到處亂跑?” “我是來尋蓮兒玩的,正巧路過而已?!绷汉|坐到扶蘇和梁定安中間的石凳上,“對了,我近日里聽說了一件趣事,你們想知道嗎?” 梁定安看一眼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扶蘇,再看一眼自家春心萌動的meimei,嘆息道:“你說吧?!?/br> 梁含蕓興致勃勃道:“就是那個叫陸婉吟的?!?/br> 原本垂著眼簾擺弄酒杯的扶蘇動作一頓。 梁含蕓沒注意到扶蘇的動作,只仰著下頜繼續,“聽說她娘剛死,尸體還沒冷,她就把她娘的那些金銀首飾都給搜刮走了,連她娘腕子上從小戴到大的鐲子都取下來自個兒藏了,還直罵她娘這么些年了,連銀子都沒存下多少,只這么幾個破鐲子,值幾個錢?!?/br> 梁含蕓說完,朝神色不明的扶蘇看一眼,最后結語,“可不是我故意為難她,是她自己性子惡毒,詭計多端?!?/br> 梁定安哪里不明白梁含蕓的心思,這是她上次砸了人后怕扶蘇覺得她性子差,這才來扶蘇面前故意說這番話的。 “梁含蕓,這種話可不能瞎編?!绷憾ò搽y得面容嚴肅。 梁含蕓立刻不高興了,“這話哪能瞎編呢,是興寧伯爵府的老奴親口說的。那時候這小丫頭才幾歲呀,這心思就這般歹毒了,她娘剛死,就惦記著銀子了?!?/br> “啪嗒”一聲,扶蘇突然將手中酒盞放下,“我有事,先去了?!?/br> “哎?不喝了?” 扶蘇沒理梁定安,徑直起身,走出院子,臉上淡薄之色漸褪,隱隱顯露出怒色。 . 扶蘇剛出院子,候在門口的青路見自家郎君面色凝重,腳步匆匆,立時上前,“郎君,可是有要事?” 扶蘇捏著折扇,薄唇緊抿,“替我去查一個人?!?/br> 青路問,“郎君要查誰?” 扶蘇雙眸微瞇,“陸婉吟?!?/br> “上次不是查過了嗎?”青路不解。 “查的不細?!狈鎏K斜眼看他,語氣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