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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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冠禮最后,祁珞手中的匕首終于有了收納它的刀鞘。 他倒握匕首,抱拳向衡玉行禮。 宋溪和周墨兩位謀士站在臺下,凝望著這一幕,就好像——在凝望一個新的時代冉冉升起。 ===== 加冠禮結束后,定城還沒得到徹底的寧靜。 冀州牧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坐鎮后方,手把手教祁珞怎么收拾殘局。 衡玉作為客人,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后,就沒有再插手其中。不過在院子里安靜待了兩日,她念著冀州牧的身體,還是前去拜見了冀州牧。 冀州牧親自出門迎接衡玉。 衡玉打量冀州牧,以醫者的角度勸道:“冀州的清掃不急在一時,冀州牧還是該先養好身體?!?/br> 冀州牧點了點頭,至于聽沒聽進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冀州牧體內的余毒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不過衡玉還需要靠施針來激活他體內氣血。在她慢慢施針時,冀州牧突然溫聲道:“我想冒昧請問山先生幾個問題?!?/br> 衡玉的手很穩:“州牧但說無妨?!?/br> “我中毒時日已久,如果體內余毒徹底清理干凈,再加上后續調養得用心,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時日?!?/br> 衡玉掃了眼站在冀州牧旁邊的祁珞。 “讓他也旁聽吧?!奔街菽凛p聲道,“他已經加冠,又不是個孩子了。生死由命的道理,難道還需要我多教嗎?” 祁珞死死垂著頭,沒敢讓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但他那一直在顫抖的肩膀,又將他的心情泄露得一干二凈。 衡玉將面前沒動過的茶水遞給祁珞,這才開口回答冀州牧的問題:“如果不傷及心血,尋一處風景秀麗之地安心休養,無災無痛下,還有兩三年光景。若是cao勞奔走,身體得不到精心調養,頂多就是一年時間?!?/br> 經過漫長歲月的積累,她的醫術水平越來越高。 但她只能救病,沒辦法爭那已經注定的命數。 冀州牧垂眼,看著自己瘦削到青白的手臂,坦然道:“這個時間已經比我預估的還要長了。實不相瞞,我這些天清醒過來后,能明顯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做許多事情都是力不從心?!?/br> 頓了頓,冀州牧抬眼看著衡玉:“我很早就聽說過山先生的大名,也知道山先生的龍伏山寨的大當家。但是山先生的容貌、氣度、智謀和字跡,絕對不是小門小戶培養得出來的?!?/br> “接下來我想與先生談的事情,事關整個冀州,所以如果先生方便,我希望先生能夠在此事上坦誠?!?/br> “事無不可對人言,州牧既然問了,那我便說了?!焙庥裎⑿?,“我本姓容,祖籍洛城?!?/br> 都是聰明人。 只是這么一句話,冀州牧便瞬間猜出她的真實身份。 他臉上泛起淡淡的詫異之色,隨后,那股詫異之色沉淀下去,又化為了然。他甚至猜到了更多事情:“我原本以為你要冀州是為并州牧要的,現在看來,并州已經易主了?!?/br> “容姑娘……我可以這么稱呼你嗎?”冀州牧停頓片刻,溫聲詢問。 見衡玉點頭,冀州牧才道:“容姑娘的志向是什么?為容家滿門討個公道嗎?” “州牧這么想,就是小瞧了我?!?/br> 衡玉聲音清潤,像是山間溪流輕輕流入林間。 “只要我想,衣食無憂唾手可得。但路有凍死骨,我不能視而不見;英雄有冤,卑劣者竊居高位,我不能視而不見;江山瘡痍外族環伺,我不能視而不見?!?/br> “我什么都看到了,所以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么?!?/br> 她沒說什么激昂之詞,只是在平靜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取并州,取冀州,但并州牧還是并州牧,冀州牧還是冀州牧。我從沒想過做一州一地的主人,我要做的是天下共主?!?/br> ===== 被冀州牧親自送出院子后,衡玉本來打算回自己的屋子里休息。但祁珞告訴她,祁澎想要見見她。 短短兩天時間,祁澎就從意氣風發的冀州二把手淪為階下囚。 他兩手抱膝,坐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角落發呆。 有腳步聲逐漸由遠到近,衡玉提著燈籠來到門前:“祁大人,我來看看你?!?/br> 祁澎瞪著衡玉,咬牙切齒道:“你會醫術??!” 這兩天里,祁澎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他會輸得這么徹底這么干脆。想著想著,祁澎將懷疑徹底鎖定在了衡玉身上。 衡玉聲音謙虛:“略知一二?!?/br> 這叫略知一二嗎?全冀州的大夫都解不了的毒,她輕輕松松就解掉了。 祁澎氣得渾身發抖。 他不由想起這位山先生說過的話。 ——連我也不夠可信,祁大人有什么機密要事,可千萬不要告知我。 ——祁大人,這么緊要的事,你怎么能交到我手里呢,我……我不行的,你還是另擇高明吧。 而那時候他是怎么回應的。 他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再沒有比山先生更可信的人,于是他強行請這位山先生去探望他大哥! 他還不是只請了一次! 他請山先生多去幾次! 引狼入室!好一個引狼入室??! 祁澎一口老血險些從喉嚨里吐出來,渾身氣血都在翻涌。他為了成為冀州牧努力了那么久,結果徹底付之一炬,一想到這,祁澎就險些失聲痛哭出來。 “為什么?是我給山先生許諾的利益還不夠多嗎?” 站在旁邊的祁珞輕咳兩聲:“是的,二叔你請人做事太不夠大方了,為了請動主公,我可是直接許諾將冀州送給她?!?/br> 祁澎猛地抬頭,看向祁珞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樣。 祁珞撇嘴:看什么看!連他爹都毫無意見好吧! 祁澎咬咬牙,又問:“山先生,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對我?” 衡玉平靜道:“待我不薄嗎,祁大人許諾賀家主要折辱我的手下,這就是你的待我不???派人嚴加監視我,在我治風寒的藥里下了能加重病情的藥,這就是你的待我不???祁大人,你我之間一直在相互算計和利用?!?/br> 她為人做事的原則,素來是人敬她一尺,她回敬一丈。 但從一開始祁澎與她結交的目的就不純粹,只是因為她忽悠話術了得,才讓祁澎對她消了些戒心。 祁澎的表情頓時比哭還難看:“你居然都知道?!彼數貌辉┌?。 衡玉點頭:“若是換個時間境遇與祁大人相識,也許我會與祁大人成為忘年交也說不定?!?/br> “是祁大人先出手謀害祁珞和冀州牧,如今落到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權勢之爭,成王敗寇,不過如此,愿祁大人好自為之。我問過冀州牧,他允諾不會禍及你的妻兒?!?/br> 見過祁澎,衡玉又去見了賀家主和賀瑾。 這一天里賀家父子兩滴水未沾,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賀瑾跑到牢房大門。認出提著燈籠過來的人是衡玉后,賀瑾臉色微變。 “將門打開?!焙庥穹愿栏鷣淼难靡?,又讓祁珞秉退所有閑雜人等。 鎖被打開,衡玉推門而入。 “你要做什么?”賀家主厲聲道,“我現在雖然閑賦在家,不是朝廷命官,但你們不能隨便對世家家主動用私刑!你們要置律法條例于何處!” 衡玉抬手鼓掌。 下一刻,侍衛長他們提著幾桶冷水,狠狠朝賀家主和賀瑾潑過去。 這大冷天的,突然被冷水潑中,賀家主和賀瑾都懵了。 “別介意,在談話之前,我想先讓你們清醒清醒?!焙庥裥Φ脺睾陀卸Y。 賀家主抬手,恨恨將臉上的水漬全部抹掉:“山先生,你我無怨無仇,我實在不知這段時間里你為何苦苦相逼?!?/br> 有人搬來一張太師椅。 衡玉坐在太師椅上,一只手搭著扶手,另一只手支著下顎,好整閑暇地凝視著這兩個喪家之犬。 “折斷他們的腿?!?/br> 話音落下,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來時,兩道慘叫聲也此起彼伏。 看著賀家父子兩抱著腿、身體顫抖的樣子,衡玉笑道:“我這些年時常在想一件事,不知道賀家主能不能為我解惑?!?/br> 賀家主猛地抬眼看她,猩紅的眼里帶著滿腔怒火。 “我在想,我祖父自盡時是何等絕望,而我小叔在火場里爬不出來時又是何等絕望。你們現在體會到他們的一二分痛苦了嗎?” 賀家主臉上的怒火徹底凝滯。 他仿佛呆了一般,過了許久,他的嘴唇劇烈顫抖起來:“你……你是……” “容家遺孤,容衡玉?!?/br> 話音落下,賀家 主滿目倉惶,賀瑾難以置信,至于侍衛長等容家侍衛,心中卻泛起淡淡悲戚。 終于! 他們終于熬到了這一日! 很快,他們家大小姐在外行事,就不需要再以‘山先生’的名頭了,而是可以堂堂正正道出自己的身份。 “你居然是山先生,這怎么可能?”賀瑾猛地大喝出聲。 衡玉語氣冷淡,直接扒開他的臉皮:“你如此難以置信,是不相信我還活著,還是沒想到將你如螻蟻般踩在腳下的人,是你曾經棄之如敝履的未婚妻?” “你們機關算盡,最終不過如此?!?/br> 對付賀家人來說,身體的疼痛遠不及直接誅心來得痛。 衡玉歪了歪頭:“你們清河賀家求的,是滿門富貴,是權勢,是地位。清河郡就在冀州里,自今日起,你們清河賀家全族人的前程和命運,都落在我手里了?!?/br> 在賀家主和賀瑾恐懼的目光下,衡玉補充道:“不過你們不會孤單,樂家祖籍也是清河郡。就算有雍寧帝庇護,他們也終會成為喪家之犬,步了你們賀家的后塵?!?/br> 第26章 王朝因我興替26 牢房里光線很昏暗, 地上鋪滿了雜亂的稻草,散發著奇怪難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