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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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用袖子擦擦額上的冷汗,賠笑道:“多謝公子體恤?!?/br> “不必如此,是我們給你添了麻煩?!焙庥裾f,迅速對侍衛長他們吩咐下去,“收拾好東西,我們即刻出城。商隊里人多貨物多,對方要動起手腳來太過容易了?!?/br> 他們的行李不多,收拾起來很快,侍衛長擔憂的是另一件事:“少爺,我們離去時,會不會被平城的士兵攔截?” “放心吧,不會的?!焙庥窨隙ǖ?。 她做事之前,素來喜歡先給自己留后路。 并州牧已經忍樂成景忍了很久,接下來不必再忍下去,并州牧會幫她遮掩的。 “那就好?!笔绦l長松了口氣,非常信任衡玉的判斷。 只是侍衛長的目光移到陳虎身上,還是忍不住有些惱怒:“我們在平城里毫無根基,你這般魯莽行事,知道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后果嗎?” 陳虎在心里嘀咕:這不是沒造成什么嚴重后果嗎。 但對上侍衛長的視線,陳虎頭一縮,也有些慫。 好吧,如果不是自家大當家比他更狠、也兜得住這一切的話,他今日的作為絕對會給山寨惹來大禍。 陳虎看向衡玉,訕訕道:“大當家,這件事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一時憤怒,但那叫樂成景的畜牲實在是太氣人了?!?/br> 侍衛長聲音悲憤:“我只會比你更恨樂成景那個畜牲,但我必須要先顧忌少爺和大家的安危?!?/br> 被侍衛長這么一說,陳虎臉上越發掛不住。 尷尬慢慢蔓延開,衡玉突然輕笑:“你們二人的話都有道理。就事論事,陳虎,侍衛長說得沒錯,你不應該魯莽行事,不考慮到大家的安危?!?/br> 在陳虎手足無措前,衡玉慢悠悠補充道:“但是——你也不必向我道歉,你并沒有做錯什么,你是在伸張正義。只是以后要多注意行事的分寸,務必在確保安危的前提下行動?!?/br> 陳虎微愣。 不知道為什么,侍衛長那樣指責他,只會讓他心中不忿。 大當家這么理解他,卻讓他下意識反省了自己的魯莽。 “……可我給您惹了很大的麻煩?!?/br> “是嗎,剛剛我惹的麻煩可比你大多了。我并非青紅皂白不分之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如果因此糟了報復,錯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樂成景。你不必因此自責,這些小事我還是兜得住的?!?/br> 衡玉很樂意維護身邊人的是非正義觀,她在不同的時空里穿梭,是為了改變一些東西,而不是為了被改變的。 所以她告訴陳虎他沒做錯。 衡玉攤手,無奈道:“不過以后,我要給你們開設一門課程,教你們怎么行事才最穩妥最沒有風險。套麻袋下黑手什么的明明也很爽,還沒有風險?!?/br> 陳虎眼眶突然發熱,喉嚨里感覺堵著東西,他幾乎要哽咽出聲。 ===== 隊伍昨天就已經把需要的東西采買完了,拎著行李,衡玉一行人駕著馬車朝城門而去。 他們的速度并不快,來到城門處時,樂成景的兩個下人已經趕到城門,堵在這里。 衡玉這樣的容貌和氣質,在小小平城里太突出了。兩個下人雖然沒見過她,但憑著容貌和氣質將她認了出來,趾高氣昂指使起守門的士兵:“你們,快上去把他們攔下來捉拿下獄?!?/br> 守門士兵問:“州牧大人的手令呢?” 下人愣?。骸笆裁词至??” 守門士兵翻白眼:“沒有手令,你們憑什么調動我們?滾滾滾,別站在這里妨礙我們辦事?!?/br> 像是趕蒼蠅般把樂家的兩個下人趕到一邊,守門士兵直接讓衡玉他們過去了。 衡玉坐在馬車邊上,悠閑望著這一幕,輕笑著朝守門士兵抱拳。 商隊離開平城足有一里地,衡玉將陳虎和侍衛長他們尋來。 她先對侍衛長說:“等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庇洲D頭看向陳虎,“讓你自己帶隊回山寨,能做到嗎?” 陳虎拍著胸脯保證:“大當家放心,只要我陳虎還有一口氣在,都會護著隊伍順利回去的?!?/br> 他們買的糧食、春種什么的,可全部都在馬車上,這關系到寨中人的口糧。 衡玉點頭:“那就好,我就當你在下軍令狀了。完成不了軍令狀是要以死謝罪的?!彼S口給陳虎灌輸了些軍隊的理念。 陳虎鄭重點頭,又問:“大當家暫時不回去嗎?” 她就這么一走了之,等到時候樂成景死了,估計會有不少人懷疑是她殺的。 這樣一來,她和并州牧的謀劃就要落空了。 簡單交代完事情后,衡玉和侍衛長各取一匹馬離開隊伍。 辨別清楚方向,衡玉縱馬朝黃石山坡而去。 黃石山坡是個坡度不高的小山坡,這里也是平城普通百姓們安葬家人的地方。 策馬行至山坡底下,衡玉翻身下馬,牽著馬韁繩慢慢往山坡上方走。 這里遍布有很多墳墓,墓前都刻著墓碑,只是掃一眼,衡玉就知道它們不是自己要找的。 侍衛長跟著衡玉,一開始他還有些不清楚衡玉的用意,但慢慢地,他好像悟了什么,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 兩人一言不發,就這么沉默著往山坡上走。 在快要登頂時,衡玉終于在山坡角落看到一座無碑孤墳。 孤墳安安靜靜立在那里,小小一個土包,幾乎要讓人疑心:曾經頂天立地的青年躺在里面會不會覺得逼仄。 墳前沒有矗著石碑,現在是春暖花開的時間,土包上有雜草橫生,也有野花在放肆怒放。 “我們過去吧?!焙庥駵芈暤?,牽著馬繞過亂石橫亙的路面,走到孤墳前。 她蹲下來,從包袱里取出一壇酒,掀開酒蓋后遞到鼻尖聞了聞,確定味道不錯后,將它慢慢傾倒到墳前。 “來得有些匆忙,只是帶了酒和香燭香紙,也沒有帶個碑過來。不過我想,以小叔你曠達的心性,應該是不會介意的?!?/br> 侍衛長喉間有些哽咽:“小姐,把我的劍立在這里吧。這是容家軍特制的佩劍,將軍看到后,會尋到回來的路的?!敝挥泄禄暌肮聿艣]有碑啊。 “……也好?!?/br> 衡玉取出香燭和香紙,打了火折子點燃它們。 凝視著它們一點點化為灰燼,衡玉腦海里浮現起對容寧的印象來。 其實她跟容寧的接觸不算多。叔侄兩相差十歲,從她記事起,容寧就一直生活在前線。 他從小就在北境長大,十四歲隨著父兄上戰場,十六歲時以計破羌人圍剿,自此聲名大噪。 他對戰局的把控、對戰略的精通程度,都不輸很多經年老將。 二十歲那年,容老將軍精挑細選,翻閱無數典籍,為他取字‘將卿’,對他寄予無盡期許。 除了弓馬嫻熟外,容寧的畫技也是一絕。他曾經繪制過一幅北方風光圖送給樂皇后當壽禮,這幅畫一出,有不少世家子弟都攜重金登門,只為了求容寧的一幅畫。 當年他大勝凱旋,鮮衣怒馬入洛城時,不知成為了多少士族少女的春閨美夢。 就是這樣驚才絕艷的人,卻落得個這樣悲哀的下場,背負上這樣可恥的名聲。 “容家之禍,到底是樂家和賀家為主謀,還是說樂家和賀家只是把刀,真正的主謀是雍寧帝?”衡玉自語,“小叔,你有給我留下什么證據嗎?如果有最好,如果沒有也沒關系,我會一一調查清楚的,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逃不掉?!?/br> 春風過境,吹得香紙灰燼四下飄散開。 衡玉慢慢從地上起身,摘下一捧野花,盡數灑在墳前。 靜立許久,她抬手別了別鬢角凌亂的發。 “我們回去吧?!?/br> 第13章 王朝因我興替13 日暮四合,灼艷的晚霞覆滿天際。 這時候已經快到了關城門的時間,為首的士兵正指揮著手下,遠遠聽到馬蹄聲,他側頭眺望。 幾息之后,駿馬和馬背上的人都映入士兵眼里。 士兵認出衡玉來,微微一愣,好奇道:“你不是隨你的商隊離開了嗎?” 衡玉翻身下馬,松開韁繩,胡亂給了個不甘心就這么灰溜溜跑走的理由,而且—— “他只給了我手下的醫藥費,那黃金十萬兩賠償還沒給,我為了錢回平城,這不過分吧?!焙庥褫p笑,緩緩垂下眼瞼,斂去眼里漫不經心的殺意。 那一筆錢,就是樂成景的買命錢。 半個時辰后,并州牧剛用過晚膳,就聽下面的人回稟說衡玉回平城了。 并州牧眉梢微挑:在這種情況下回城,容家還真是后繼有人啊。她回來了也好,如此一來,下面的戲才能夠繼續唱下去。 ===== 因為惹了事,酒樓不樂意讓衡玉住下,直到衡玉付了三倍房租,還承諾會賠付酒樓的所有損失,這才有酒樓愿意讓她住下。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衡玉一直在平城街頭晃悠。 買折扇、玩玉石、賞字畫,一副張揚、毫不畏懼報復的模樣。 這天上午,衡玉買了一袋栗子,邊剝栗子吃邊走回酒樓。 左腳剛邁進酒樓,她聽到有客人在高聲交談:“你們聽說了嗎?今早上有幾個身材魁梧的匈奴人進城了,還在城門口跟士兵發生了沖突,把好幾個士兵都打傷了?!?/br> 并州的土地跟異族接壤,匈奴人出現在平城不算多稀奇,但是居然敢這么囂張,這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一時之間,酒樓里義憤填膺,討伐之聲不絕于耳。 衡玉不小心將栗子捏碎,有些可惜地拍掉碎屑,重新剝了一顆扔進嘴里:匈奴人啊,并州牧終于要動手了。 她正想著這件事,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凌厲的破空聲。 衡玉往后壓下身子,險險避開這一道攻擊,順勢解下腰間長劍,用沉重的劍鞘砸向前去。 穿著護衛服飾的男人避開第一道攻擊,重心調整時,被衡玉一腳踹翻在地。 她用力踩在對方身上,回頭看向門外—— 兩米之外,四個同樣穿著護衛服飾的人圍堵在門口。他們似乎沒想到她能解決得如此利落,臉上表情有些呆怔。 衡玉側頭,掃了不遠處的侍衛長一眼。 侍衛長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