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林卿卿便是始終惦記著他為她復仇,也還是沒忍住,猛地起身,音色都帶些惱怒:“錢我是還不了,你若非要我死,我也擋不住。但我活著,終會以別的方式還你?!?/br> “什么方式?”陸安之脫口而出,“以身相許?” 女孩怒目圓睜,仿佛當真受了欺侮。那眸子誠摯的,令人瞧著都不忍。 陸安之緩緩道:“林卿卿,若有人讓你色/誘一人,你能做到何種地步?也如現在這般,全心全意,以假亂真?” 色/誘? 林卿卿原本氣急,這會兒卻是滿腦子疑問。色/誘誰,何來的色/誘? 她仔細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你是說,我是在色/誘你?我爹與你交易,叫你將我擄來,是為了讓我色/誘你?” 她自個說著都覺得不可思議,然這確是陸安之言下之意。 林卿卿怎么都想不到,重活一次,她想努力對陸安之好些,想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想努力活著,好將來在他需要的時候她能做些什么。 不妨,在他眼里全都變了樣。 林卿卿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他有何圖謀,也不知道你們具體交易了什么,但我并非色/誘,亦全不知?!?/br> “那你現在做什么?”陸安之瞧著她,眸色深邃了然,仿佛能洞悉所有不堪。 他只差說一句,怎么,還要我一一細數全部拆穿? 林卿卿垂首,她手上還端著放有碗筷的托盤,還有殘余他沒吃完的飯食。這般情景,莫名就有些諷刺。 她的惱怒,莫名成了惱羞成怒。 林卿卿扣著托盤的邊緣,手指緊了緊。 她一字一句緩緩道:“將女子當做匕首,我覺得此事極不上臺面,自不會去做那匕首。莫說林昌邑與你有所交易,才令我出現在三辰宮,便是他不曾,我亦做不來色/誘一事?!?/br> “你若覺得我待你太過關切,日后我可盡量不出現在你眼前。反正,我本就該安生待在那間房?!?/br> “這世上不論是誰,都不能……”林卿卿說著,腦中沒甚出息地盤旋過當日陸安之向她大步走來的情形,頓了頓,到底是轉了口。 “不論你信不信,唯有你陸安之,將來若你要成一事,須得一女子犧牲色相。色/誘,也未嘗不可,只是此法僅可用一次?!?/br> “嗯?” “若是受辱,便不能活?!?/br> 林卿卿說罷,便是端著托盤頭也不回離去。 陸安之又一次凝著女孩的背影,這一次,她的脊背似乎都挺得更直些。 她太鎮定,太理直氣壯,一時間將他懟的無言以對。陸安之一口氣悶著,好一會兒才呼出來。 然他始終蹙著眉,一面認同她所說,將女子作為匕首是低劣之事。一面又想,此事既如此不堪,她最后又為何要說,倘或是受他指使,她便甘愿為之,甚至可能受辱,可能付出性命。 非美人計,又非心許他,林卿卿她圖什么呢?僅為求一個活路,未免太過。 末了,陸安之左手抬起,蓋過右手手腕。女孩方才抓著這里,似乎還有余溫。 咚咚。 叩門聲再度響起,陸安之方才收回手,斂了神色。 月折入門道:“月樹一入北燕便暴露行蹤,目前下落不明?!?/br> 陸安之面色不動:“沈將軍呢?” “安然無虞?!?/br> 意料之中。 月折道:“據悉,他應是在月樹入北燕前就得了消息?!?/br> “嗯?!标懓仓_口:“傳信月凝,將人拿了帶來見我?!?/br> “是?!?/br> 正午,月折又來報?!肮?,人已帶到,可是現在就見?” “先關著,入夜后,帶去林卿卿居處前廳?!?/br> 這事處理著,還要特意令林卿卿瞧見?月折遲疑了會兒,方是恭敬垂首:“是!” 是夜。 林卿卿自臥房隔著屏風,就知曉前廳是素未有過的熱鬧。她走過去,瞧見除了空著的主座,還有在一旁落座的三人。 風止與月折她識得,另一人…… 女子容顏清麗,藍色衣裳鮮艷明媚,不似這山上之人。 林卿卿瞧著那女子似是在哪里見過,一時又想不出。仍是那女子上前一步,莞爾一笑:“我們見過,林小姐?!?/br> 頓了頓,又道:“姑娘的夫君找著了?” 林卿卿這才恍然:“是你?可是那日我明明戴著面紗,你如何知道是我?” “我自是不知,但有人知道?!闭f著,便是耐人尋味一笑。 林卿卿迷蒙不懂,風止斜坐在一側,姿態慵懶解釋道:“那日你去如意樓尋人,我與陸安之都在。我們不認識你,但陸安之識得?!?/br> “對了,”風止忽的想起什么,“你那日去如意樓尋什么人?” 林卿卿驀地僵住。 誰曾想那日風止與陸安之都在,又如何能料,陸安之竟是能夠認出戴著面紗的她? 莫非,陸安之與林昌邑有了交易,便在交易達成前去過林宅?因此,便見過她。 “林小姐?”風止“啪”地一聲收了折扇。 “我……”林卿卿迅速措辭,不及說,便見月折忽的起身望向門外。她便也轉過身去,陸安之來了。 陸安之進門后,徑自坐到主位,月折不多時便帶來一個被緊緊捆住上半身的男子。 男子進門就被月折一腳踹到地上,雙膝落地,正跪在陸安之眼前。林卿卿忙站得遠些,像三辰宮內尋常的丫頭一般站在了月折座位一側。 只是月折暫時站著,緊盯著那跪在地上的男子。 陸安之端過手邊涼茶輕抿了一口,幽幽看向那男子:“月樹入北燕的消息是你透漏出去的?!?/br> 這陳述而非疑問的語調,尤其配著那般平靜的臉色,幾乎要人一下子就慌了。 地上那男子亦是一慌,但他迅速滿臉疑惑道:“月樹去了北燕?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了,出事了?” 愣了下,才又恍然大悟一般:“宮主明鑒,屬下并不知此事,怎會泄露消息?” 林卿卿在一側聽著,憶起此事確曾發生。只是當時她不曾將心思落在上面,以為不過是犯錯,現下看來應是背叛。 陸安之神色淡淡:“要你來可不是聽你辯解。說吧,要全尸還是尸骨無存?” 那人明顯變得焦急,焦急過后又莫名硬氣些:“屬下不懂宮主何意。宮主如果認定屬下做了錯事,還請宮主拿出證據來,好讓屬下死得瞑目?!?/br> “我只問你一句,你是通過誰將消息遞出去?” 男子張嘴又要辯解,卻是一眼撞進陸安之幽深的瞳孔里。那眸子陰冷,眼尾都透著絲絲寒氣。 他一時啞然,咬著腮幫子沉悶了會兒,索性挺直腰板:“你要殺就殺!” 陸安之自不與他多言,瞧向月折便道:“殺了,丟后山?!?/br> 這邊,月折拎了人出門,風止迅速挪到月折先前的位子上,轉身與林卿卿低聲道:“后山有狼?!?/br> 陸安之瞧著林卿卿許久沒有反應,遂道:“嚇著了?” 林卿卿搖搖頭:“我只是在想,這人腦子這么不好使,是怎么成了你們三辰宮的手下?明知有把柄握在你手上,還不拿出個積極的態度,抵死不從?!?/br> “噗嗤!” 陸安之不及應聲,風止卻是先笑了出來。 是了,小姑娘嘲笑的又不是他,是陸安之手下的三辰宮。 陸安之沉靜許久的臉色不由冷了些:“或許我沒有,只是試探,好弄死他?!?/br> 林卿卿又是無辜地搖頭:“你應該沒有這么殘暴?!?/br> 殘暴? 這詞用的,可是太精準了。風止唇邊的笑意愈發肆意,若非余光還瞧著陸安之的臉色,他非得放聲大笑不可。 如此,便是一面想笑,一面一只手擋著,免得陸安之秋后算賬。 林卿卿徐徐道:“你應是有了確鑿的證據,甚至,還知道中間傳遞消息的是誰?!?/br> “陸安之,你是很認真在讓他選,是要全尸還是尸骨無存?” 風止聽著,笑得身子都在顫,顫得帶動著桌椅發生響動。陸安之睨他一眼,風止忙是正襟危坐,死死地咬住牙。他可不能被攆出去,攆出去哪還聽得了閑話,見識陸安之這般臉色? 陸安之沉沉道:“太聰明不是好事?!?/br> 林卿卿默了默,小聲回應:“太愚笨就不配你問了?!?/br> 陸安之縱是素來鎮定,鮮有怒氣沖天,或是疾言厲色之時。這么會兒,卻是被眼前的女孩激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料,女孩忽的又是自己嘀咕:“不過還有件事我不懂?!?/br> 陸安之也懶得應聲了。 風止在一旁忙憋著笑意,極是殷勤道:“你說?!?/br> “你既知道所有,何必又來審他,直接交由月折處理不就行了?!?/br> 是??!風止看一眼林卿卿,又看一眼陸安之,他也很想知道,這般周折是為什么? “你該不會……就是為了嚇唬我吧?”林卿卿忽的開口。 頓了頓,又道:“可是不嚇人??!” 第13章 毅王 “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未免太有趣了。且這般直戳戳的,要陸安之的臉往哪擱呀? 風止又是沒憋住,抬眼瞧見陸安之冰冷刺骨的眼色,果斷起身,一面笑著一面往外走:“得得!我走我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