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也罷!林卿卿斂了心思:“我一人在屋子里太無趣了,可否拿些書給我看?”在沒來的那些天,林卿卿一直想著,這一次她來了,該怎么過這一月有余。 月折遲疑了會兒:“好?!?/br> “我識得字,但看的書不多,還請姑娘拿些淺白通俗的,太深奧我看不懂?!?/br> “好?!?/br> 如此,林卿卿便捧著書冊看了整日,日暮時,還與月折要了筆墨,不停地在寫著什么。 月折站于門前,瞧著林卿卿這般姿態,目光里不免有些探究。 身后忽的傳來動靜,月折側過身,便瞧見三辰宮的??陀謥砹?。 一襲青衣的公子一手折扇一手酒,額角兩縷墨發垂落,風起,掃過他的下頜。他路過窗沿,忽然就頓住步子。 風止往里看,迷蒙中像瞧見一副佳人的畫卷。 月白色衣裙襯得墨發如錦緞般,琉璃燈的光暈落在女子姣好的側臉上,模樣干凈的不染半點世俗塵埃,正經是仙姿容顏,退一步想攀折,進一步又不自覺退卻。 女子靠在矮桌前,身子斜傾,她手上筆尖挑起,微微側頭似有思慮。 “美人??!”風止望著,眸子灼灼亮起。 他用胳膊肘捅捅身側之人:“你從哪弄來的?” “你不是只殺人嗎?什么時候也做綁架的買賣了?” “誒,這是哪家的小姐?” 身側之人在他一連串攻擊下,仍是面無表情。只道:“林卿卿?!?/br> 第6章 我冷 林卿卿? 這名字耳熟得緊。是了,風止昨日才聽他提及,林家二小姐。那時他遠遠瞧著,還覺得這姑娘寡淡,現在看來,卻是美至出塵。 “哦!”風止忍不住感嘆,“怪不得江玉笙會有那般贊嘆,佳人入塵,卿世無雙,當得,當得!” 說著,又是狐疑地打量陸安之:“你不會是五識里的身識開了竅,終于曉得何為美色動人了?” 陸安之懶得理會,徑自錯過他自門而入。風止微醺也不耽擱他顛顛地跟過來,然他一進門,將屋內女子瞧了個正面,忽的就倒吸了口氣。 美人右臉有疤。 他一面走近細細端詳,一面無謂擺手:“無妨無妨,這么點疤,抹些藥膏過幾日就好了。美人怎么能有瑕呢?” 風止如風般來襲,最后一個字音落地,整個人便落座在矮桌前。眼瞧著佳人杏眼明仁,眸子清澈得像泛著水光。 林卿卿打從風止說第一句話,便聽得了窗外的動靜。她想起身奔過去,腦子又快一步,想要琢磨同陸安之說些什么好。還沒琢磨出來,風止便到了眼前。 這一出,幾乎同那一世無二。 風止巴巴瞧了好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道:“不對呀!你與林昌邑做的交易,怎的把他女兒弄來了?” 交易? 林卿卿心道,果真如此,是林昌邑要三辰宮將她擄走。只不知,林昌邑的打算里,是幽囚,還是殺之?而這兩樣,又都是為了什么? 陸安之幽深的目光落在林卿卿身上,頓了頓:“你以為呢?” 林卿卿一抬眼,便撞入陸安之的眸子里。身子本能的懼意太強,她被瞧得身子發麻,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卿卿咬了咬干澀的唇,艱難措辭,風止那端略微沉吟,已是搶了白:“哦,那便是林昌邑的仇人也與你做了買賣,陸安之,你兩頭吃??!” “不過在江城,能得罪林昌邑應是不多,是哪個?” “這是看重林家家財還是打了這林二小姐的主意?” 陸安之不理會風止絮叨,單手落在他肩上:“夜幕將至,走吧!” 然兩人不過走了兩步,便被人叫住。 “陸安之?!?/br> 陸安之與風止一道回過身,風止滿臉驚詫,這林小姐居然知道陸安之。 陸安之靜靜看著她:“你認得我?” “三辰宮宮主陸安之?!绷智淝淦菩?,盡量使自己平靜些,“我聽過你?!?/br> “何事?” “被子太薄,我冷?!彪y得見著,她本只想叫住他。 風止在一側趕忙道:“快快快,月折,再去抱一床被子來?!?/br> 林卿卿望著月折出門,陸安之又要走,忙又道:“等等!” 這一回,風止終于察覺這山頂涼風襲來,氣氛不尋常,悄默聲退了出去。 林卿卿望著眼前的男子,他周身泛著涼意,眼底更冷。明明兩步之遙,卻似隔著千山霧靄。 林卿卿鼓足勇氣:“你能不能不這么看我?” “仿佛我是陌路人?!?/br> 陸安之凝著她,眸底似有一絲冷諷:“你不是?” “我我……”林卿卿頓時卡住,她憋得臉色脹紅,后知后覺,那一問實在自作多情。 現在是她與陸安之相識的最初,他待她冷漠,實屬尋常。 林卿卿忽然不懂,這樣的陸安之,為何會為了她幾近瘋癲?亦或,那個眸底染血,抱著她整個都在發抖的人,全是她的幻覺。 林卿卿琢磨不出結果,卻是晃神的當下,眼瞧著這張臉忽的近前。 “是個結巴?!?/br> 林卿卿猛地僵住,那一瞬,好似只看見了他黑色瞳仁里自己的模樣。 林卿卿直至陸安之離去才收回神,亦才反應過來,她與陸安之目前為止僅說過兩次話,卻兩次都結巴了。 林卿卿忍不住扶額嘆息,她便是太過緊張,也不該如此不爭氣。 忒丟臉。 片刻后,月折抱著厚厚的錦被進門,林卿卿已收拾好心緒,忙接過:“謝謝你,月折姑娘?!?/br> 從前她與月折也不曾說過幾句,只覺得整個三辰宮都是惡人?,F下仔細瞧了,才發覺月折是一身颯爽之氣。她身上是三辰宮一貫的墨色衣裳,唯發帶選了朱紅色,平添女子的妍麗。 月折看著林卿卿將錦被抱過去,收拾床榻利落整潔。遲疑了會兒,開口道:“林小姐,你似乎沒有自己是個囚徒的自覺?!?/br> “囚徒應該如何?”林卿卿無謂笑著。 三辰宮做的是取人性命的買賣,素未幽囚過人,月折一時也說不出該是如何模樣,只覺得絕非林卿卿這般自在。 林卿卿收拾好床榻,摸著軟軟的被子,轉身坐在床側:“月折姑娘,方才有事我忘了和他說,你可否代為轉告?” “你說?!?/br> “我想請你教我習武?!?/br> 月折頓時無語,“林小姐,我仍是那句,你是否該有些被困頓的自覺?” 還不曾聽說,哪個被幽囚的人有這般自由?要書給書,要墨給墨。一日三餐不間斷,錦被還是綿軟厚實?,F下可好,還要習武。 林卿卿仍微笑著:“我知道這事你做不得主,你可以去問陸安之?!?/br> “林小姐!” “我知道習武須得從小就練,我現在開始是晚了,不過多少學些能夠防身就行?!?/br> “……好?!痹抡劢K是無奈應下。 次日,卯初。 林卿卿站在窗前,瞧著太陽還沒冒頭,月折已經在院內的空地上練劍。遠處是還未散盡的層層云霧,月折的身姿極快,林卿卿甚至看不清她的身法同來回的招式,只覺得長劍如影一般舞動。 靈動的劍影,和著背后云霧縹緲,仿佛畫境一般。 林卿卿回到桌前,執筆落畫。林昌邑雖說不曾教她念書明理,但丹青與琴藝,她卻是學得極好。 半個時辰后,月折進門徑自走到她桌前,正要開口說什么,忽然望見桌上那幅丹青。 紙上僅落了墨色,不曾上些鮮艷。然那山巒重疊,云霧旖旎。甚至手握長劍那人,都繪得仿佛真的一般。 “你畫的是我?”月折一眼便認出。 “嗯?!绷智淝湫χ鴮嬣D一個方向,好讓月折看得方便些。 月折凝著畫上之人,忍不住開口:“畫得真好?!?/br> 林卿卿被夸的略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年林昌邑執迷于要她畫人,因此她畫人的手法確實比繪景強些。 月折想起昨日還與她反復強調,該像個囚徒一般,眼瞧著林卿卿依舊這般自如,倒叫她有些不適。 遂抬起頭,將一盒膏藥放置林卿卿眼前,正色道:“這是風止公子要我交予你的藥膏,可治愈你臉上的疤?!?/br> “還有,習武之事公子允了,用過飯我便開始教你?!鳖D了頓又道,“你的衣裳繁復,不適宜練武,稍后我找身簡便的給你送來?!?/br> 林卿卿眸子亮起:“多謝月折姑娘!”說著,還學著他們江湖人的姿勢正經拜了一拜。 “叫我月折就好?!?/br> 月折說罷就走,林卿卿忙沖她喊:“那你叫我林卿卿,或者卿卿也好?!?/br> 月折步子沒停,卻是背對著她擺了擺手?!爸懒?,林卿卿?!?/br> 飯罷,兩人歇息了片刻,月折便帶她來到正殿前。 在山巔之上,這一處的地界,最是空曠。 這是林卿卿第二次來到這里,那一次,是她逃跑,匆忙跑過,也不曾多看一眼旁邊的景致。這時望見正殿上方的“日”字,再瞧向兩個偏殿,頓時明了何謂三辰宮。正是日月星三宮。 然一個江湖幫派,還是個殺手組織,于山巔立宮殿,又叫了這般名字,委實是膽大了。 “林卿卿,你沒有功底,我便從最基礎的開始教你?!?/br> “現在你看著我的動作,就從扎一個馬步開始?!?/br> 月折雙手握拳,身子下蹲。林卿卿學著她的模樣蹲下,隨即便聽著月折指教:“背打直,腳要站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