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里的水都已經涼了，邊上散落一地的碎草yào，郁為家拄著傷腿靠在床沿一動不動。

    他看見郁一佛進來，眼神才動了一下，終于說。

    “二丫頭，你去上學，等你畢業工作了再拿錢給我治病行不行，那時候爸肯定啥也不說?！?/br>
    郁一佛抿了抿唇，只能跟他說：“你的腿等不了兩年?！?/br>
    她走過去把水盆端到一邊，拿了靠在門口的掃帚過來掃地，郁為家就一直看著，眼神卻很糾結，好像在掙扎什么，身體都緊繃著。

    郁一佛掃著地說：“爸，這次你就聽我的吧，我上學以后還有的是機會，但是你的腿等不了那么久，等你腿好了供我和冬華上學我肯定愿意?！?/br>
    郁為家上下牙齒緊緊咬合著，終于孤注一擲地說道：“我去找你三叔幫忙，找他借錢，不用你上學的錢?！?/br>
    郁一佛微微一愣，便道：“三叔不會借錢的?！?/br>
    郁為家眉間松動，馬上緊緊攥著拳頭，像是給了自己一些信心，斷斷續續地說：“我的腿……跟他也有關系，他肯定愿意借錢，到時候我給他打欠條，以后還他?！?/br>
    郁一佛輕輕嘆口氣，將掃帚靠在一邊墻上。

    “我已經找過三叔了，爸，我知道你的腿是猛子踢的，我用這件事跟三叔談過，所以我們才能分家，他不愿意出錢幫你治病，就算咱們打欠條他也不一定相信我們會還，你找三叔大概沒什么用?！?/br>
    郁為家的表情從震驚到不愿相信，不停變幻，最終搖頭否認道：“不可能，老三他之前是沒錢，現在他手里有錢肯定愿意借給咱家，我救了猛子，他咋會這點事都不愿意幫?！?/br>
    郁為家相信他的親弟弟，但郁一佛不怎么相信，她只說：“那你明天去問問三叔吧?！?/br>
    試一次就會知道現實的樣子了。

    郁為家這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穩，他一會夢到小時候的兄弟姐妹，一會夢到那些年的梁萍。

    從前梁萍總是說讓他別對父母兄弟那么好，該計較的還是要計較，不然容易被欺侮，可是他不懂，爸媽把他養大，大哥三弟小妹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他們是一家人，干啥要計較那么多，一家人不就是一塊的嗎，要吃飽就一起吃飽，要過好日子就一起過好日子，計較的多就生分了。

    父母也一直是這么告訴他的，要他們幾個兄弟幫著過日子，誰家有困難了就搭把手別小氣，他們是親兄弟，誰能比過這層關系……

    郁為家的腦子里一面想要相信親人，一面浮現出他們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三弟說他不該讓家里為他花那么多錢，媽說家里困難，大嫂說不該讓二丫頭上學……

    一樁樁一件件砸在他的腦子里，砸得他頭破血流。

    第二天，郁為家一上午糊紙盒都是恍恍惚惚的。

    下工時間剛到，他就叫郁一佛帶著郁冬華先回家，自己則拄著傷腿往曾經的家里走去。

    郁一佛看著他的背影，片刻后牽著meimei回家做飯。

    郁冬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被嚇到了，今天很安靜，一直乖乖地跟著郁一佛走。

    郁一佛在廚房做飯她就找個木墩在門口坐著，郁冬華沒見過媽，比起爸爸，從小把她帶大的jiejie在她心里更重要。

    也許她現在還不明白什么是重要，但兩人站在一起，她肯定最先找jiejie。

    “姐，爸是去找爺nǎi了嗎？”

    在郁冬華心里，爺nǎi不是一個很好的名詞，他們都不喜歡她和她姐，她怕他們。

    “大概吧?！庇粢环鹫f，她想她爸也許不止會找三叔，“爸爸去找他們問點事，等會就回來了?！?/br>
    “哦?！?/br>
    郁冬華癟著嘴，她不喜歡爸爸去找爺nǎi，每次爸爸一找完爺nǎi就不幫她和jiejie了，有次jiejie拿回來考第一名的獎品給她，被猛子看見搶走了，爸爸說幫她要回來，后來找完爺nǎi就說讓她讓著弟弟，她就特別難受。

    郁冬華不高興地戳著地上的黃土，身前晃過一個高大的影子。

    她抬頭一看，是爸爸，手指趕緊快速地拍掉泥土，小聲叫：“爸?！?/br>
    郁為家沒看她，好像也沒聽到她的聲音似的，徑直地走進了屋里，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