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要說最近大家比較熟悉的科幻題材影戲,還是在國內放映了的機器人影片,另有一些縮小人,把人變透明之類的題材,也可算在其中。 故事好不好看另說,大家對拍攝方式,和里頭的幻想還是很有討論興趣的。機械制造的人可以像人一樣動作,這不就和古代傳說里的傀儡一樣? 果然就像我們的仙俠神怪片一樣呀——雖然這些西洋片還是講述了一些聽上去很厲害的名詞。一些關于未來的幻想內容,也多少引起了觀眾討論。 現在他們只好奇,紀霜雨的幻想世界是什么樣的? 紀霜雨本人,目前正在爬山…… 爬妙感山。 他堪了景,覺得這里很適合拍攝外景,帶著劇組就上來了。 京城距離妙感山還是有段距離的,差不多一天半才能抵達山頂。搞得劇組的人叨咕了很久,導演拍科學片還要來山上,西洋的科學幻想片好像都是自己搭景,看起來比較像“未來”嘛。 紀霜雨表示,虛實結合才是最棒滴,再說,完全搭景那時間成本也遭不住啊,他做道具、模型、繪片之類就夠辛苦了。 周斯音也在,他給牽的線,還找好了住址,去平時香客們留宿的村子有些距離,他給山上捐過錢,商量一下就住在了廟里。 廟里的神職人員也有要求,不讓拍里頭的神殿,取景只能取外部。這倒無礙,反正紀霜雨也用不著拍里頭,基本是取外頭,更多也是取山上風景。 押著機器爬山可累了,也沒個纜車,紀霜雨到山上就已經累癱了,躺在草地上休息。 躺了不知多久,都睡了一小覺,紀霜雨醒來,仍在閉目養神,察覺到有人坐在身邊,他眼睛也不睜開,就知道是周斯音:“你去哪兒了?” “既然來了,就去玫瑰谷摘了些花,回頭釀酒?!敝芩挂羟那睦艘幌录o霜雨的手指,“我想去里面上香……” 紀霜雨疑惑地道:“你一到不就去拜了娘娘嗎?在家也是早晚三柱香的?!?/br> “那是拜了娘娘,神殿又不止一個,”周斯音理直氣壯,他每逢過年,可是把滿京城各宗教都拜個遍的,平時更是注意滿天大牌神佛的祭日,“而且我是想找你一起去……因為你必須也在場?!?/br> 紀霜雨坐起來,嚴肅地道:“我開機連豬頭也不祭,我是不會去拜祖師爺的!也不用你替我求,身為校長,怎能以身犯禁!” 周斯音:“…………” ——妙感山是供奉了各路神仙的,佛道就不說了,儒家、俗世神靈也有供奉,自然包括梨園行的祖師爺,便是喜神殿。 紀霜雨答應了廟里不進去拍攝,是一回事,屬于尊重主人,但華戲也是有明文規定,不讓學生們拜祖師爺的。 實在是因為梨園后臺禁忌之多,不但屬于封建思想,有時已影響了戲班運轉與演員生活,什么遇到哪些情況不能演戲,女演員不能坐在衣箱上,說錯了什么話要罰錢……之類。 破除這樣的習慣,當然要從拜神開始禁止,加上教授他們科學知識。 周斯音聞言無語凝噎。 他沉默了三秒鐘,突然氣道:“我拜什么祖師爺,你的票房還需要我拜祖師爺么?你裝傻??!” 紀霜雨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被你發現了?!?/br> “你是想拜什么,還得我到場?”他問。 像周斯音這種有原則地迷信,他向來是不管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周斯音一反常態,還要帶他了,明知道他不搞這些。 周斯音:“當然是月老??!” “……”紀霜雨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無語感,“……月老啊?!?/br> 周斯音看他沉吟,緊張地激將:“你是不是不敢去!你又不敢對我負責了!” 紀霜雨:“……” 紀霜雨:“……少胡說八道??!還負責,還月老!” 居然敢激將,他揪著周斯音的耳朵就家暴了起來。 周斯音一計不成,梗著脖子道:“想去月老殿有錯嗎?難不成去財神殿?” “后半句有本事說大聲點,看你被不被打?!奔o霜雨好笑地道,“正休息呢,沒力氣跟你搞迷信?!?/br> “去吧去吧去吧陪我就行了,不用你做什么,我得給月老指一下你是哪個他才認得??!你的戶籍可能不在我們這兒!”周斯音一把抱住了紀霜雨的腰開始大狗哼唧。 好家伙,還挺有邏輯……。 而且他這抱得,紀霜雨怎么受得了,懶洋洋道:“好吧,但現在有點累,不想動,再躺一會兒我就去?!?/br> “你躺,我去?!敝芩挂舭鸭o霜雨給扛了起來。 紀霜雨:“?。?!” 紀霜雨驚恐地往旁邊看了一眼,這么明目張膽不好吧。 結果劇組的學生看到了,還接收到他的眼神,全都鼓掌:“哇,校長的冤大頭力氣好大!” 紀霜雨:“……” 周斯音:“…………” 紀霜雨被周斯音給扛進了廟里,因不年不節,山上香客不像廟會時那樣多,縱有看到的,遠遠的也認不出,只以為是朋友打鬧。 周斯音把紀霜雨扛到月老殿,才放下來。 紀霜雨坐在門檻邊上,看著周斯音去拈香拜神。 周斯音念念有詞,又回頭看了紀霜雨一眼,見他抱膝靠著門坐在地上安靜地望過來,夕陽的余暉為他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芒,便又心滿意足地轉回頭來默念。 正是他和紀霜雨在一起后,去過的每一廟每一殿,都會許下的愿,若是被紀霜雨聽到,不知會不會發笑的科學玄學摻雜的愿。 倘若平行宇宙哪日把鶴年帶回去了,希望諸位神佛不要留人,只將我一并送去。 第五十九章 紀霜雨在妙感山開始了為期大半個月的外景拍攝。 妙感山附近的村民, 和進香的香客知道紀霜雨在這里拍電影,都極感興趣地圍在一處,不遠不近地觀看紀霜雨的拍攝活動。 這其中還混雜著一些記者, 看得兩眼發亮,頻繁低頭記錄。他們也是很有毅力了, 就為了跟蹤報道, 專門爬上山。 “看看,那是什么?” “玩具嗎?太精巧了吧!” “什么玩具, 人家那叫道具吧!” 道具組長蔣四海正把他們制作好的道具、模型、繪片等搬出來, 這些家伙什要完好地搬上山, 真是花了他們好大功夫。 既有正常比例的武器道具之類,也有按比例縮小,質感真實的船只、高樓建筑, 全都做得纖毫畢現,質感真實。 而圍觀群眾哪明白道具各自對應什么,當如何呈現, 只知道看著是挺精巧。 ——雖然沒有電腦特效,也沒有條件全部實景搭建, 但是有物理特技嘛。紀霜雨可以采用模型拍攝、定格動畫, 還有利用背景合成、遮罩繪畫等技術來表現。近景就可以搭建實景,搭配剪輯技術, 也能達到現有條件下的最佳視覺效果。 也因此,用來代替實物的模型十分講究比例、質感和透視, 最好有些部分還能用機械控制。 這類型的道具制作交給蔣四海負責, 自然再合適不過了。 設計圖是紀霜雨繪制的,蔣四??粗切┙ㄖ?、武器,乃至一些家居機械, 都不知道紀霜雨怎么想出來的! 周斯音端著涼茶往取景地走,有個記者看到他,就眼睛一亮,大喊:“周世兄!” 周斯音一看,是滬上報界的記者,因家里長輩和周斯音認識,兩人見過,他回憶了一下名字,“之義啊?!?/br> 劉之義借機突破了劇組人員設置的“圍觀線”,到了周斯音面前,可憐巴巴地道:“世兄,能不能代向紀導演說說,我們報紙想采訪一下拍攝故事?!?/br> 劉之義有點忐忑,雖然一口一個世兄攀關系,但他們也沒有特別熟,而且周斯音的脾氣出了名的差,連他二舅都那么慘……可別套近乎不成還被罵了。 周斯音卻是一喜,心道,讓我代向鶴年說話,說明大家都知道我們關系非常好! 于是,他點頭道:“嗯,我給你問問?!?/br> 劉之義:“??” 為什么周世兄表情看起來還有點快樂? 周斯音去把涼茶端給紀霜雨,就順便問了一下。 紀霜雨也知道多少得透露點消息,充作宣傳的道理,平時其實也會給昆侖書局旗下的報紙提供一些獨家信息,但既然這是周斯音的熟人,給他賣個人情也行,于是答應了。 劉之義興奮地抱著相機過來,“您好,紀導演,我代表《京城日報》《滬上影劇》《巴黎劇評》《世界電影之聲》……來采訪!” 紀霜雨:“……” 周斯音:“…………” 周斯音:“你不是在《滬上影劇》做記者嗎??” 媽的,就叫了一個記者過來,為什么出現這么多單位。 劉之義靦腆地道:“因為大家都很好奇紀導演的進度,如今海內外媒體都在招聘專門記者,我便兼了幾份工作,反正他們也不要求獨家……沒關系吧?” 還真是有頭腦啊。 紀霜雨好笑地說:“行吧?!?/br> 他們來之前,紀霜雨看似在拍攝,實則進度為零,因為他正在和學生們一起研究透鏡,很多特技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聽說過卻沒實踐過,少不了現場摸索一般。 比如現在因為有些模型不方便拍攝,就得用透鏡反射來拍,當然還要自己研究角度和大小了。 紀霜雨和劉之義聊了幾句,透露了一些訊息,劉之義聽得連連做筆記,只覺得自己的胃口也被提起來了。 劉之義因為還兼了國外的通訊員,問道:“我知道您似乎向來很推崇新技術,但關于彩色影片,現在確實有些爭議。拍攝一部彩色影片,成本比黑白影片要高一倍! “但是歐洲一些導演認為,濫用色彩,也是嘩眾取寵。彩色影片適合拍攝音樂片、驚悚片之類題材,卻并非所有題材的最佳選擇,甚至是不適合其中一些。更有人認為,黑白影片才最具有美感,您覺得呢?” 紀霜雨微微一笑:“可是,黑白不也屬于色彩。我相信,色彩是能夠讓影片更具有魅力的,也是可以駕馭的,這一點我們可以向繪畫取材學習。當初很多人有聲片破壞了藝術,可事實不是證明,駕馭好了后,音響能將影戲藝術推向更高峰。而一旦掌握色彩的規律、語言,也能夠帶給電影更多內涵,而非所謂的‘嘩眾取寵’,一味鮮亮明艷,叫嚷著我有聲有色?!?/br> 劉之義聽得連連點頭,又不好意思地道:“但我不太懂繪畫和攝影,請問您能舉例子嗎?” 紀霜雨想想道:“那我說個很簡單的,在華夏,從前的皇室常用明黃色對不對?如果把這樣的顏色大面積用在影片特定場景中,不需要言語,華夏人也會接受到其中的訊息,它是高貴的。而在西方,它還可能代表色情。這是顏色能夠帶來的文化暗喻,也僅僅是色彩能做到的一小部分?!?/br> 紀霜雨解釋得很好理解,而它在電影上的意義……劉之義覺得自己好像大概懂了。 在這之前的彩色電影,就只是有顏色,人們就像剛聽到電影能發聲一樣,為其中的顏色而雀躍。但把色彩也梳理為電影的語言,為各種鏡頭、場景增添新的內涵?沒見過! 雖然沒能有更專業的聯想,也一時無法想象其具體呈現,作為記者的劉之義已抓住重點,問道:“您的意思是,以后華夏影戲大勢,也會朝著彩色、有聲發展?” 他問紀霜雨這個問題,是因為這個人真的能帶領潮流。所有人都知道,從紀霜雨以后,有聲影片大獲全勝,國內的制片公司開新戲都不大愿意開無聲片了! 提到這一點,紀霜雨只道:“我只能說,華戲的課程里早已經包含色彩了?!?/br> 劉之義瞬間懂了,眼睛一亮,如此說來,擅長色彩的導演能在彩色電影上大有作為。更是有聲片后,華夏影戲又一個反超歐西的機會,大家都是剛開始運用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