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徐新月狂喜地沖回了長樂戲園,向每一個人播報好消息,“鶯歌舞臺真的撤了劇目,他們認慫了??!” 長樂戲園、含熹班的人也都和他一個表情,笑得比前些天過年時還要喜氣洋洋。 不但是高興打敗了競爭對手,內心更涌動著難以言喻的自豪。 在鶯歌舞臺大張旗鼓要演對臺戲時,誰心里沒有害怕過,那可是滬派布景大師,我們的舞臺風格,卻被不少人批判為不壽于世,滿京城看好他們的能有幾人?! 現在逆風翻盤,所向披靡的滬派機關,折戟京城,被寫意風布景斬于馬下。 這不止是代表了他們的成功,寫意風的成功,也是華夏古風的重振。 這樣的意識,在每個人心中流淌,即使也許他們自己也無法明晰地總結出,只能撓著頭說一句:就說了我們也不差。 “紀導演,紀導演!”徐新月看到紀霜雨,喊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都灑下幾滴眼淚了,真是硬漢也有柔情,“嗚誰說寫意風不行,鶯歌舞臺下劇了!我們贏了!” 紀霜雨也笑了:“我們贏啦?太好咯!雞老板發喜封咯!” 徐新月:“……” 所有人,齊聲:“太好咯!雞老板發喜封咯!” 徐新月:“???我沒有承諾過!” 他優先反駁了自己最在意的事,然后才恐懼地道:“你們叫我什么?你們為什么都知道?你們背著我???” 然而所有人已聽不到他的回答,帶著淳樸的笑容一擁而上,應笑儂鐵索一般箍住徐新月,眾人淹沒了東家,從他懷里掏錢。 人堆里勉強傳出徐新月撕心裂肺的聲音:“沒有的……不要……不要?。?!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別撕我的衣服!” …… 鶯歌舞臺黯然認輸,京城內許多戲班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如何去跟風長樂戲園地布景。 只要跟風夠早,絕對能吃到紅利。 甚至可以說,導演這個職位暫時還沒有班社敢跟風,不但有守舊勢力的因素,更因為這難度太高了! ——捫心自問,嘴里雖然說著“導演”到底合不合適戲曲舞臺,還難定論,但是,哪個演員不羨慕人家長樂戲園? 在人家的園子里,機關給演員讓位,布景捧著演員,絕不需要你喝酒壯膽再上臺。 天可憐見,他們是唱戲的,不是雜耍藝人。 難道鶯歌舞臺的女主演不漂亮,衣服不美么?可為什么金雀成名了,那位女主演卻沒有,內行一眼就能看出來,戲都不在她身上了! 可你看看應笑儂,再看看金雀。 連著兩出戲,還不能說明什么嗎?曾經過氣的應笑儂重振旗鼓,甚至攀到了更高的位置。籍籍無名的金雀,一夜走紅。 在長樂戲園的舞臺上,燈光為他們造勢,布景與他們圓融,故事改編得體……自己再有實力,想不紅都難。 滿京城中,一時無人再敢說滬派機關,天下無雙。更無人再敢妄言,華夏戲曲布景,需要用西洋標準來評判! . 鏡頭再回到紀導演的私生活上,《感應隨喜記》正式上演后,他就輕松了不少,錢還沒到手,已滿京城溜達看四合院??催@個院子也漂亮,那個也很有文化底蘊,選擇不要太多。 此時周寒鵲那邊合同也擬好了,約好這一日,派司機去長樂戲園接紀霜雨,大家一起到醉東風吃頓飯,把合約簽了,兩千塊就是紀霜雨的啦。 紀霜雨一想到可以吃大餐,心情也特好,下班后在門口等司機,腦海里都充滿了什么“三不沾”“涮羊rou”“砂鍋魚翅”“琥珀蓮子”“五香驢rou”…… 有老板花錢,他也就放肆做夢了。 正做著美夢,一道身影籠罩在紀霜雨身上,他抬頭一看,是個高瘦干癟的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著他。 紀霜雨:“?” 對方說話氣若游絲:“我是蔣四海。這一局,算你贏了。但是,我會汲取教訓,并重演員。我們來日方長,寫實、寫意孰優孰劣,還未可定論?!?/br> 紀霜雨聽得一頭霧水,到他說出什么寫實寫意,才恍然大悟:“你是鶯歌舞臺的布景師!” 蔣四海:“……” 蔣四海:“我都說了我是蔣四海!” 紀霜雨:“不好意思哈,有點忘了?!?/br> 這名字也就東家老早前提過一次,后來都以“屎瓜子”代稱,別說他了,就算是作者,不全文搜索也記不起來這人叫蔣四海??! 打了這么久對臺戲,還是頭一次看到同行本尊。 紀霜雨對他是沒有什么惡意的,滬派機關在戲曲舞臺試錯,雖然機關不能成為舞臺的主角,但不能說他們總結下來的經驗一點作用也沒有。 滬派布景師中,很多日后成為了華夏戲曲舞美界的中堅力量,還有的,后來在魔術界也大有成就……咳咳。 而且像寫實風格,雖然不太適合戲曲舞臺,但在話劇舞臺還是大有前途的。紀霜雨本行是電影導演,但出于家庭影響、包容學習等原因,其他藝術形態他也是有所涉獵的。 因此紀霜雨安慰道:“哎,寫實寫意,機關布景,其實這都是藝術上的事,各有所長罷了。主要是東家們賺錢,和我們打工人沒什么關系,我們得聯合起來要求漲薪——你月薪多少?” 蔣四海就是來放狠話的,還漲薪,他現在拿著那個月薪,都臊得慌! 票房再高,竟打不過一個毛頭小子,連著滬派的臉都被他丟了,來日回滬上面上也無光,怕是會被同行恥笑。所以,不贏過此人,他實在是沒臉回去了。 沒想到紀霜雨一通胡言,扯到漲薪上,他倒是好意思,自己能好意思嗎? 蔣四海厲聲放了句狠話:“別以為你長得不錯就能一直贏了,我絕不認輸!” 說罷拂袖而去。 紀霜雨:“……” ……不公平吧!說得好像我之前贏是因為長得好! 紀霜雨正無語著,司機也到了。 轎車把他接到了商業區,在一家飯店前停下來,招牌正是“醉東風”。侍應生把紀霜雨引進去,到了包廂內,周斯音和周寒鵲已在等待了。 其實進門的時候,紀霜雨就隱隱覺得不對了,怎么裝修風格有點西式,還有臺此時罕見的手搖式電梯。 不過紀霜雨內心還是抱著期待的,直到見到他們二人,周寒鵲開口。 周寒鵲笑吟吟地道:“紀先生來了,我可是再次對比確認過了,這里是京城最貴最時髦的番菜館。想必你平日吃多了傳統菜色,今日就嘗嘗他們的特色季司和牛排吧?!?/br> 紀霜雨石化了:“cheese?牛排?這里不是‘醉東風’嗎??!” 周寒鵲茫然道:“是啊,是醉東風?!?/br> 紀霜雨:“不是,它到底醉東風還是醉西風……” 周寒鵲失笑,“很多番菜館都這樣起名,畢竟是在華夏。你吃過季司么?雖然有股氣味,但吃起來不錯的,很有特色?!?/br> 紀霜雨:“…………” 欺詐!這是店名欺詐! 他壓根沒時間,也沒想到要去打聽,因為根本沒料到這是吃西餐的。洋飯店、西餐廳很多,還有像這種,華人學習西餐手藝后自己開的,叫番菜館。而在起名上,既有西化的,也有很多這樣充滿華夏色彩,讓缺乏某些常識的紀霜雨猝不及防…… 周斯音原本以為今天紀霜雨該開心了,最貴的飯館哈。 他一直在觀察紀霜雨,結果,看到對方漂亮的眉目中一閃而過一抹委屈,很快又坐下,但這種掩飾顯得是在強顏歡笑……? 周斯音:“??” 到底要怎么樣??這么貴還不行?? 紀霜雨:咽回委屈的口水,貴是貴,有個啥特色,牛排哪能有五香驢rou有特色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周斯音:不是要最貴的?還不夠?? 紀霜雨:你不懂我的心5555555自己過情人節去吧 第二十一章 紀霜雨因為被家里老人帶大, 飲食習慣一直比較華夏。再說這西餐在現代也不稀奇,他吃得下,但是這會兒提到下館子, 他當然是想嘗嘗京城大菜的風采啊! 算了算了,反正是白吃白喝…… 這里座位好像還得提前預定的, 紀霜雨開解了自己一番, 醉西風就醉西風吧,他重拾心情開始看菜單, 點了牛排咖啡布丁等飲食, 酒是不喝的。 紀霜雨裝模作樣, 一副不熟練的樣子,看完還要向周斯音詢問怎樣點,到菜品上來, 還非常自然地道:“請給我一雙筷子?!?/br> 他不是不會用刀叉,是不太想吃個飯還要裝不會用餐具重頭學,那也太累了…… 周寒鵲對紀霜雨極有好感, 只笑吟吟地讓人準備筷子?;蛟S好看又有才的人做什么,別人都容易有濾鏡。 雖然紀霜雨覺得自己掩飾到位了, 可周斯音一直在觀察他, 得出一個結論:吃東西時表現得像是第一次,但那種對餐桌布設細節的司空見慣, 無意間就帶出來了。 吃罷了,這番菜館里還有撲克室、酒吧、舞廳等娛樂場所, 這些也是番菜館的一個特點, 有些人吃不慣,但沖著娛樂來也不錯。 紀霜雨把合同簽了,就和他們一道去撲克室打牌。 桌上周寒鵲又和紀霜雨聊了幾句, 她對紀霜雨很感興趣,可能也因為周斯音和紀霜雨相處不一般吧。但她每問到他們怎么認識,就被周斯音有意無意岔開,引到她身上。 這么一引,還真把周寒鵲的談性引起來了,提到自己的經歷。她早年在海外留過學,更獨自旅游過世界多國。 席間還有送的小點心,是俄人風味,番菜館的大師傅學來的,手藝相當不錯。 周寒鵲借此回憶道:“我曾坐火車去俄人的地方,獨自一人,餐宿都在車廂,每餐花幾角錢買一大塊牛rou,面包、黃油都是盡你吃的,但味道實在不行?!?/br> 雖說隔了時間和空間,但紀霜雨也有相似的經歷,有些事,是百年也不變的,他順口道:“到站了有賣吃的吧,弄點貝加爾湖的烤魚改善餐食不好么?!?/br> 周寒鵲托著下巴道:“我那時年紀也不大,還是和家里賭氣,獨自出門的,實在不敢離了車廂到處亂跑。就是在車廂里,還有亂漲價的事情……亂得很?!?/br> 她說完才想起來,“咦,你怎么知道……” 這會兒旅游業可不發達,也沒什么攻略給你看,昆侖書局倒是創辦了旅游的雜志,但基本也就介紹國內的大城市。周寒鵲想著以紀霜雨的經歷,好像都沒出過京,怎么連這旅途中的小細節也清楚。 紀霜雨胡編道:“巧了嘛,聽人說過?!?/br> 就和他每次胡謅一樣,周寒鵲與旁人一樣,也沒有懷疑,畢竟,誰會想到這個是來自平行宇宙的紀霜雨,“這樣呀,巧了?!?/br> 周斯音喝了口水,遮住眼中的疑惑。 怎么連海外都涉及了……其實他之前對紀霜雨的奇怪已經有些許猜測,現在似乎又要推翻。 …… 到了晚間快九點,周寒鵲才起身,大家愉快地道別。 周寒鵲囑咐道:“寶鐸,那你就把紀先生好生送回去吧?!奔o霜雨沒有車,他們汽車接送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