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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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狄公此言,大事定可成矣,哈哈哈……,好,好,哈哈……” 樂彥瑋之所以強撐著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氣,便是要等著狄仁杰前來交待后事,此際見狄仁杰已是應允了自個兒之所請,心思自是了了,這便鼓著掌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笑到了半截子,卻突然沒了聲息,頭一歪,人已重重地倒在了榻上。 “啊,父親,父親,嗚嗚……” 樂彥瑋這么一倒,侍候在側的樂思誠可就急了,忙不迭地搶上前去,一探其父的鼻息,這才發現樂彥瑋竟已是就此去了,登時便傷心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唉……” 望著樂彥瑋那瘦骨嶙峋的身子,狄仁杰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紅,可也沒再多言,只是輕嘆了一聲,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對著尸身深深地便是一躬,而后頭也不回地便行出了堂去,腳步雖穩,可背影卻顯得蕭瑟了許多…… 儀鳳元年的五月實在不是甚好時辰,就在一代名相樂彥瑋凋零的同時,也有一人正處于彌留狀態之中,這人便是吐蕃贊普芒松芒贊,時年僅二十六歲,當然了,身為吐蕃贊普,芒松芒贊的死自然不會像樂彥瑋那般寂寂無聞,實際上,此時的紅山宮殿主宮中,侍候著的嬪妃、朝臣多達百余,但只有其王妃惹那布抱著其子杜松芒波杰屹立在床榻前,其余人等盡皆擠縮在離床榻十數步之外,便是身為副相的赫茨贊也不例外。 “哇哇,娘,餓,餓……” 贊普將死,眾人不管實際心情如何,表現出來的都只能是默默垂淚的傷心狀,可年僅五歲余的杜松芒波杰卻是沒那個耐性,肚子一餓,立馬不管不顧地便啼哭了起來,登時便將殿中的肅穆氣氛生生打得個粉碎。 “別鬧,別鬧!” 王妃惹那布正自傷心之際,冷不丁被杜松芒波杰這么一吵,登時便惱了,一瞪眼,低聲便訓斥了起來,奈何杜松芒波杰素來嬌生慣養,又哪肯聽王妃的訓斥,哭聲不單沒停,反倒更響了幾分。 “咕嚕嚕,咕?!?/br> 或許是聽到了愛子的哭泣,原本雙眼緊閉、不言不動的芒松芒贊突然睜開了眼,喉頭咕嚕嚕地響個不停。 “贊普,贊普,您可算是醒了,來人,快傳御醫來!” 一聽得榻上的動靜,惹那布哪還顧得上訓子,忙不迭地搶到榻前,俯下身子便去扶芒松芒贊的身子,口中一迭聲地叫喚了起來。 “不,不用了,朕,朕……孩子……登基,副相、副相……” 芒松芒贊自幼便體弱多病,盡自是回光返照,卻也一樣沒甚精神頭,強撐著伸出了一支胳膊,指點了一下正啼哭不已的杜松芒波杰,又指了指站在群臣之前的副相赫茨贊,似乎有甚話要交待,奈何一口氣喘不過來,頭一歪,人已是重重地倒回了榻上,就此沒了氣息,此等情形一出,登時便令滿殿之人盡皆慌亂成了一團…… 第五百一十一章狩獵邊關(一) “嘿,竟死在了同一日,這還真是蹊蹺了些,或許這便是命罷!” 樂彥瑋死了,芒松芒贊也死了,還死在了同一天,而這兩條消息又是幾乎同時傳到了河西大都督府,乍一聽聞之下,當真令李顯唏噓不已的,心緒也因之亂成了一團的麻——芒松芒贊的死對于李顯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只因此事意味著征伐吐蕃的時機已將近成熟,五年余的辛苦耕耘終于將要見一個分曉了,至于樂彥瑋的死么,李顯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傷感,之所以煩躁,大體上是因時局所致,沒誰會喜歡自個兒好不容易才栽培起來的嫡系被生生拆得個七零八落的,哪怕是早就有了相關的思想準備,心里頭也一樣好受不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樂公年已七十有三,也算是壽終正寢了,殿下還請節哀順便?!?/br> 張柬之雖是智者,可卻猜不透李顯此際的心思之所在,這一見李顯臉上的神情復雜難明,自是以為李顯是在傷感樂彥瑋的抱恨而終,這便趕忙出言勸慰了一句道。 “嗯,話雖如此,可樂公之死畢竟與孤有關,孤心中頗有歉疚,奈何人死不能復生,罷了,待到將來,孤斷不會忘了其襄助之功的?!?/br> 李顯雖不甚傷感樂彥瑋的死,可該表現一下的卻也不會忘了,這便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給出了個承諾。 “殿下英明,樂公若有知,當欣慰矣!”張柬之唯恐李顯沉浸在傷感之中不能自拔,稱頌了一句之后,立馬轉開了話題道:“樂公一生唯謹慎,其臨終之交待確有可取之處,還請殿下斟酌取之為荷?!?/br> “嗯,孤心中有數,今芒松芒贊已死,‘飛燕計劃’也進展得頗為順利,最快明春便可摘桃子了,只是出師之名卻是有些礙難,先生對此可有甚妙策否?” 論及對武后的了解,李顯自稱第二的話,這滿天下就沒人敢說第一了,他又怎會不知曉與武后的對抗是個漫長而又艱難的過程,在這一點上,李顯自是早已做好了艱苦奮斗的思想準備,至于樂彥瑋所認為的改革步子邁得過大過快的問題么,李顯卻是頗不以為然的,只因他很清楚現有的軍政體制不大改的話,將來怕是依舊難逃藩鎮之亂,為子孫后代計,哪怕再難,李顯也絕不會退縮,只是這話李顯卻是不愿宣之于口,這便含糊地應了一句,旋即便將話題轉了開去。 “唔,此事確得從長計議方好?!?/br> 一聽李顯提起征伐吐蕃之事,張柬之的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倒不是擔心李顯會大敗而歸,而是在煩惱無法在朝議中通過開戰的提議,概因如今的朝局已是泰半掌握在武后的手中,那婆娘防李顯都還來不及呢,又怎肯坐看李顯沙場見功的,至于太子那頭么,只怕也是同樣的心理,而李顯的嫡系如今又基本被排擠出了朝堂,雖還有蕭潛、林明度等幾名大臣在,卻已是成不了大氣候了的,斷無法在朝議中取得優勢,若沒個特殊的際遇,縱使李顯再想,這戰怕也是打不起來的。 “此事恐須得在父皇身上著手方可,若不然,朝議恐難通過!” 張柬之能算得到的事情,李顯同樣也能,對于通過朝議的信心著實是不怎么足,反復盤算了好一陣子之后,微微地搖了搖頭道。 “圣上對外素來強硬,若論征伐吐蕃,陛下倒也久有此心,只是皇后娘娘那關卻是難過,若能令吐蕃人聚眾來攻,則事未必不可為?!?/br> 張柬之顯然是贊同李顯的看法,可說到解決的辦法么,卻也同樣沒甚好主意,也就是順口提出了個不怎么靠譜的建議來——自打咸亨三年秋一戰過后,元氣大傷的噶爾?欽陵所部便已是龜縮到了吐谷渾腹地,全面采取了守勢,僅僅只在兩國邊境部署了少量的兵力,也就是偶爾以“打草谷”的方式出兵sao擾一下唐境罷了,至于發動大規模戰爭么,連番吃虧之下,噶爾?欽陵還真就沒那個膽量,要想讓其大舉攻唐顯然不太可能。 “聚眾來攻?唔,這倒是可行!”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著有意,張柬之的隨口之言卻令李顯眼前突然一亮,心里頭已是有了計較,這便眉頭一揚,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子明!” “末將在!” 聽得李顯召喚,早已守候在書房外的劉子明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大步行進了房中,躬身應答道。 “傳孤之令,即刻召黑齒常之、李賀二將前來議事!” 李顯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下令道。 “諾!” 劉子明并不清楚李顯此令的意味何在,卻也并不多問,干凈利落地應答了一聲,一轉身,徑自去傳二將不提。 “殿下,您這是……” 張柬之同樣被李顯的命令搞糊涂了,待得劉子明去后,便即有些子納悶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呵呵,姑且保密?!?/br> 有了開戰的主意之后,李顯的心情顯然是大好了起來,但卻并沒有立馬將內里的蹊蹺說穿,而是巴眨了下眼,有些子頑皮地賣起了關子來。 “嗯?哈哈哈……” 張柬之跟隨李顯日久,自是清楚李顯在軍略上的能耐,這一見李顯已是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心里頭懸著的大石頭便已是就此落下了地來,再被李顯那有些孩子氣的表情一逗,不由地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打草谷,打的不是草,也不是谷子,打的是生命,特指的是吐蕃與大唐雙方互相劫掠對方邊民的行為,此名詞之來歷、起源皆已不可考,有一通俗的解釋便是吐蕃人逐草而生,對牧草自是有著別樣的感情,而劫掠大唐邊民可得之利益不少,故謂之為打草,至于大唐一方么,漢人總離不開稻谷,但有劫掠所得,稱之為打谷子也似無不妥,自唐吐交惡以來,雙方之間這等打草與打谷子的事兒自是少不到哪去,每年少說也有十數起之多,流言傳來傳去之下,便形成了“打草谷”這么個約定成俗的詞兒。 打草谷一詞雖俗氣得緊,實難登大雅之堂,不過么,說到其間的血腥與殘酷卻比大規模戰爭更勝了幾分——無論是吐蕃還是大唐,每每逮住機會劫掠對方,從來不會有絲毫的仁慈可言,殺光搶光燒光不過是尋常事罷了,十數年下來,青海湖畔飄來蕩去的冤魂已是多不可數,尤其是“河西馬場”這么個龐然大物崛起于河西北部之后,打草谷的戰事愈發慘烈了起來,為爭奪青海湖畔的秋季牧場,唐、吐雙方投入劫掠的兵力早由當初的百人不到的小規模沖突發展到了如今近千人的血殺,雙方雖是各有勝負,可從總體上來說,唐軍一方卻是落在了下風,倒不是唐軍不敢戰,也不是鄯州刺史程河東不善戰,而是因著鄯州騎兵攏共只有一千五百兵力,兵雖精,數量卻是實在少了些,面對著噶爾?贊婆一萬五千兵馬以及幾乎人人能戰的吐谷渾各游牧部落之sao擾,難免有些個捉襟見肘之窘迫,好在吐蕃人唯恐徹底激怒李顯那個殺星,有意識地控制住了交戰的規模,唐軍方才能勉強保住一個平手之勢,只是在劫掠戰中吃虧不小卻也是不爭之事實,奈何從青海湖畔到鄯州這么塊秋冬季牧場對于規模日漸龐大的河西馬場來說,卻又是不能放棄之重,故此,唐軍雖吃力萬分,卻也只能是勉力支撐著與吐蕃一方的不平等之對抗。 “吐蕃狗賊來了!” “數量三千,方向正南,他娘的,該死!” “快,點火,點火!” …… 八月初九,天已是近了中秋,草長鷹飛,馬壯膘肥,又到了打草谷的最佳季節,太陽方才剛升到三竿處,一陣響似一陣的馬蹄聲便敲碎了清風寨的寧靜,守寨軍卒的嘶吼聲因之響成了一片的噪雜——清風寨,位于湟水河源頭處的一座小山包上,乃是大唐邊境最前緣的哨所之一,名字里雖有個寨字,可規模卻遠不到軍寨的等級,嚴格說來,不過就是個烽火臺罷了,所能起到的作用自然不是扼守要隘,而僅僅只是監察敵情,寨子里的兵力不多,攏共也就只有十人的一伍,大體上都是因年雖較長而從作戰部隊退下來的老弱之兵,戰斗力雖已是不成了,可一個個眼光卻是賊準,吐蕃兵馬方才轉出遠處的一道山梁,守寨的軍卒便已根據揚起的塵埃之大小飛快地判斷出了吐蕃軍的約莫之規模,手腳麻利無比地便點燃了傳訊用的數座烽火臺中的一座,將有敵來襲的消息向后傳了去。 “嚯嚯……” 吐蕃騎兵來得很快,一面黑色大旗下,一員絡腮胡大將縱馬如飛地率部沖到了清風寨所在的小山下,但卻并未理會山頭上那為數少得可憐的守軍,徑直繞過小山包,順著湟水河邊的大道便向鄯州牧場腹地狂沖了去,只留下一陣滾滾的煙塵與吐蕃騎兵們囂張無比的喲呵之聲在蒼穹下喧囂蕩漾不已。 “他娘的,該死的吐蕃狗,又來打草谷了!” “廝郎鳥的,這一出動就是三千騎兵,后頭的弟兄們怕是要有難了!” “狗日的,猖獗個鳥,早晚跟這幫孫子算總賬!” …… 一見到吐蕃軍棄己方于不顧地便殺進了牧場,一眾清風寨的守軍們都被吐蕃軍的蔑視之態度給激怒了,一個個義憤填膺地沖著吐蕃軍的背影便罵了起來,只是罵歸罵,望向牧場方向的目光里卻都滿是擔心與憂慮之色,只因此番吐蕃軍出動的規模比起往年來似乎大了不少,誰也不知曉負責掩護的唐軍騎軍能否頂得下來…… 第五百一十二章狩獵邊關(二) 八月的天很藍,藍得有若大海一般,日頭卻并不烈,照在人身上,有著種微醺的暖意,風吹過,草間牛羊乍現,牧歌陣陣,雖談不上有多悅耳,卻別有一種他鄉之情調,程光宗懶懶地躺在草墩子上,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著眼前的美景,心思卻顯然不在此間——身為今科武進士,程光宗本來可以有著留朝任職的機會,至不濟也能分到關中等膏沃之地,奈何他卻扭不過父親程河東的意愿,只能是怏怏地來到了鄯州,當了個小小的騎曹參軍事,而這,顯然不是程光宗想要的結果,哪怕日子都已是過了四個多月了,程光宗依舊難以適應目下的現狀。 身為軍伍世家子弟,從軍本就是該當之事,程光宗打小了起便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想從的軍是鐵騎軍,而不是眼下這支戰斗力只能算是一般的邊州之軍,為此,他可沒少私下里托人設法,可惜不單沒能如愿,反倒被其父好生教訓了一番,接著便被打發到了牧場,干起了“牧羊犬”的勾當,這等結果著實令程光宗滿心不甘得緊了些,只是父命難違,縱使有著再多的不甘,程光宗也不敢有甚不滿的表示,只能是怏怏地率兩隊騎兵前來牧場,為放牧的河西馬場人等保駕護航。 “大人,快看,烽火起了!” 就在程光宗浮想聯翩之際,卻聽一陣馬蹄爆響中,一騎游哨疾沖而來,焦急的嘶吼聲瞬間便將程光宗的浮想敲打成了碎片。 程光宗一躍而起,順著騎哨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入眼便見西北方向一道黑中帶紅的煙柱正滾滾而起,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河西唐軍的烽火與他處不同,煙火并非是單一的濃黑,而是能根據敵軍的數量進行調整,一道全黑的煙柱代表著一萬兵馬,而煙火中的黃、紅、紫、綠、藍依次代表著兩千兵力,似眼下這道黑中帶紅的煙柱就意味著敵軍的數量在兩千到四千之間,雖無法做到完全準確,可大體上卻是夠用了的。 “傳令:全軍集合,備戰,讓牧民先撤!” 程光宗并不清楚來敵是吐蕃正規軍還是吐谷渾的游牧部族軍,也不清楚來敵究竟是兩千還是四千,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對于此際的唐軍來說,都無甚太大的區別,只因程光宗手下只有兩隊騎軍,攏共也不過三百余人馬而已,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這一戰的結果只怕好不到哪去,然則程光宗卻并沒有因之而膽喪,一翻身便躍上了馬背,一揮手,高聲下達了備戰之令。 “諾!” 程光宗既已下了令,那名騎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答了一聲,自去忙乎著傳令不迭,須臾,號角聲大作間,原本分散四處游曳的大唐騎軍紛紛策馬向程光宗所在之處沖了過來,于此同時,負責放牧的馬場人等則匆忙地驅趕著牛羊馬匹向鄯州城方向逃了去,只是因著家畜實在是太多了之故,整個撤離行動實在是快不到哪去,直到吐蕃大軍所攪起的滾滾煙塵已在地平線上蕩起之際,牧場人等的撤退行動還處在一派的慌亂之中。 “該死,讓他們丟下家畜,趕緊撤!” 這一見牧場人等撤退的速度如此之慢,程光宗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起來,再一看吐蕃大軍轉眼即至,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這便斷喝了一嗓子,喝令牧場人員趕緊撤離,此令一下,原本就心慌意亂的牧民自不敢多加耽擱,丟下四散亂竄的家畜,亂紛紛地策馬向鄯州城方向狂奔了去。 “一群廢物,莫達,帶上你的人,將那群逃奴殺盡了,其余人等隨本將軍殺光唐寇,沖!” 眼瞅著大唐諸般人等亂得不成樣子,吐蕃統軍大將噶爾?摩索多不由地便獰笑了起來,不屑地撇了下嘴,輕蔑無比地便下達了總攻之令,渾然沒將嚴陣以待的程光宗所部放在眼中——噶爾?摩索多,噶爾?欽陵之堂弟,別看其一臉絡腮胡拉雜得很,其實歲數并不大,今年也不過就二十二歲罷了,其十七歲時從的軍,一向在西線與蠻荒部落作戰,短短數年間便已闖出了不小的名聲,是吐蕃國中新崛起的一代名將,年初方才調到了南線的吐谷渾,任噶爾?贊婆的副手,其人每每以當世英雄自居,素來不服唐軍之強勢,自到了吐谷渾,便時常請戰,只是從不曾得到噶爾?贊婆的許可,早就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此番得了噶爾?欽陵親自下的襲擾唐境之密令,自是精神振奮至極,一門心思想要建立不世之功勛,這一見大唐眾人兵微將寡,又怎肯放過這等取首功的大好機會,兵分兩路而行,竟是欲將大唐眾人就此一網打盡了去。 “嗚,嗚嗚,嗚嗚嗚……” 噶爾?摩索多手下這支騎軍乃是其從西線帶來的精銳之師,戰術素養顯然比起早已被唐軍打疲了的駐吐谷渾諸軍要強上不少,但聽一陣凄厲的號角聲響起,原本略顯散亂的沖鋒陣型瞬間便是一變——千戶長莫達所率的一千人馬向戰場左側疾馳而去,擺明了要繞過程光宗所部的阻截,從后襲殺逃竄中的牧場人等,而噶爾?摩索多所率的兩千兵馬則飛快地列成了兩個三角突擊陣,一左一右地齊頭并進,如兩把巨大的尖錐一般兇狠地向唐軍的陣列猛/插了過去。 “兩軍相逢勇者勝!弟兄們,跟我來,殺!” 這一見吐蕃軍分兵的行動如此迅速果決,程光宗的心不由地便沉到了谷底,只因他很清楚以手頭現有的兵力而論,根本無力阻擋吐蕃軍對牧場人等的追殺,不僅如此,即便是他麾下所部要想順利逃出生天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值此危機關頭,程光宗不單沒因此而膽喪,反倒是激起了拼死一戰的勇氣,這便一把抄起得勝鉤上的長馬槊,高高地舉過了頭頂,運足中氣,狂吼了一聲,一踢馬腹,勇悍至極地率先發起了反沖鋒。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殺,殺,殺!” 大唐邊軍素來勇悍,哪怕明知道不是敵方的對手,也絕不肯在氣勢上落了下風,這一見自家主將已悍然發動,自是人人奮勇跟上,一路嘶吼著沖了起來,不數息,便已在行進間調整出了個嚴整的錐形突擊陣,整齊的步點聽起來就有若巨獸在狂奔一般,人數雖少,氣勢卻是高昂到了極點。 沖,再沖!雙方之間本就只有兩里左右的距離,這一同時放馬狂沖之下,彼此間的距離自是飛快地縮短著,兩百步,一百步,八十步……,轉瞬之間,兩道滾滾洪流便兇狠地撞在了一起,馬槊狂舞、馬刀亂揮,嘶吼聲、慘嚎聲、兵刃撞擊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死亡之樂章! “殺,殺啊,死罷……” 程光宗乃將門虎子,盡管年紀不大,可畢竟是堂堂正正的今科武進士,一身武藝相當不俗,這一發狠之下,槍下絕無一合之敵,與亂軍中縱馬如飛,所過之處,無不披靡,吼聲如雷中,十數名吐蕃勇士已成了其槍下亡魂,竟硬生生地以一人之力沖破了吐蕃軍陣的攔截,只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其本人身被數創,血染征袍,所部更是一個照面便已折損了五十余騎,當然了,吐蕃軍也沒能占到多大的便宜,同樣也有六十余騎倒在了一派狼藉的戰場核心。 “分陣,左右合擊,不得放走一人!” 噶爾?摩索多并不曾與唐軍交過手,盡管往日里聽多了唐軍的勇悍,可心底里卻是不怎么在意的,在他看來,那些不過都是膽小之徒的夸大其詞罷了,篤定以為自己所部之精銳乃百戰之雄獅,一旦出擊,定可高奏凱歌而返,卻萬萬沒想到第一個照面的交手之下,己部近乎七倍的絕對優勢居然只能與對方打成個平手,心中的怒火“噌”地便起了,方才剛收攏好兵馬,也不待眾將士稍作喘息,便即一揮刀,再次下達了沖鋒之令。 “弟兄們,舍身成仁今日事,我大唐男兒只有站著死,絕無跪著生,衛我大唐,殺賊,殺賊,殺賊!” 程光宗盡管尚是初經戰陣,可武略之才卻不在其父之下,吐蕃軍方才一動,他便已瞧出了對方分進合擊的算路,不但不驚,反倒為之精神一振,心中已有了御敵之對策,但卻并未明說,而是策馬立于軍陣之前,一擺手中的長馬槊,放聲狂吼了起來。 “衛我大唐,殺,殺,殺!” 先前一戰中,雙方的傷亡雖是相當,可實際情形對唐軍來說,卻是極之不利,只因唐軍的兵力實在是太少了些,壓根兒經不起這等對耗的損失,一眾唐騎皆是百戰老兵,自是盡皆清楚其中的蹊蹺之所在,但卻無人退卻,盡皆起了死戰的決心,紛紛放開喉嚨,發出了生命里的最強之嘶吼,聲如雷震中,一股子悲壯之氣概在戰場上空激蕩不已…… 第五百一十三章狩獵邊關(三) “殺光唐寇,沖!” 打仗打的便是氣勢,尤其是騎兵對決,氣勢高低更是勝負的關鍵之所在,這么個淺顯的道理噶爾?摩索多自不會不懂,故此,一聽到對面唐軍陣中響起了震天的口號聲,噶爾?摩索多的臉色立馬就變了,若是可能的話,他實是不想與這幫子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死戰到底,奈何如今箭已在弦上,卻是不得不發了,這便黑著臉斷喝了一聲,下達了出擊之令。 “跟我來,向左,殺!” 這一撥吐蕃騎軍都是精兵,戰術動作自是熟稔得很,噶爾?摩索多方一下令,全軍便已分成了兩部,各自縱馬如飛般地沖了起來,一左一右地向唐軍包抄了過去,其形如剪,其勢如虹,近萬只馬蹄狂野地踢踏著大地,煙塵滾滾中,狂亂的殺氣直沖九霄云外,然則程光宗卻絲毫不為所動,并沒有急著發動反沖鋒,而是冷靜地策馬立于陣前,默默地估算著距離,直到吐蕃軍已沖到離己方軍陣不過八十步左右之際,程光宗終于不再動了,但見其一擺手中的長馬槊,狂吼了一聲,腳下重重一踢馬腹,如利箭般便沖了起來,棄右邊之敵于不顧,全速殺向了左邊的噶爾?摩索多,擺明了便是要擒賊先擒王。 “加速,殺上去!” 噶爾?摩索多年紀雖輕,卻是打老了仗的人物,程光宗那頭方才一動,他便已猜出了其之算計,但卻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唐軍此舉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擒賊先擒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并不是那么回事兒,噶爾?摩索多對自身的武藝有著絕對的自信心,他壓根兒就不信程光宗能在數個照面中擊敗自己,而一旦打成僵持,己方的右路兵馬便可迂回到唐軍的身后,前后只消一夾擊,唐軍除非是長了翅膀,否則一個都別想逃出生天,有鑒于此,噶爾?摩索多并未對己方的沖鋒陣型進行調整,而是揮軍加速迎上了疾馳而來的唐軍,打定主意要給程光宗來上個狠的。 “殺!” “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