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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風流在線閱讀 - 第117節

第117節

    裴行儉饒有深意地看了李顯一眼,不動聲色地回了個禮,而后一轉身,對著咕嚷不已的朝臣們一壓手,提高了聲調,高聲道:“諸公,陛下既已有旨意,那就都先請回罷?!?/br>
    裴行儉乃是三朝元老,又是左相,屬位極人臣之輩,在群臣中的威望自是極高,他這么一開了口,朝臣們自是不敢再這么鬧將下去,只能是各自應諾散了去,不數息,原本人頭擠擠的小廣場上便已是就此清凈了下來,就剩下李賢兄弟倆與六位參知政事的宰輔之臣,一眾人等也無二話,各自按品階高低排成了一路,無言地行進了宮門,徑直向乾元殿趕了去。

    “兒臣(臣等)見過皇后娘娘,見過太子殿下?!?/br>
    李顯等人一行進大殿,入眼便見武后板著臉端坐在龍床上,而太子則緊繃著臉坐于前墀下的錦墩上,殿中的氣氛顯然遠談不上融洽,一見及此,一眾人等盡自滿心疑惑,卻都不敢隨意出言詢問,只能是各自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不迭。

    “都平身罷,陛下稍待將至,且都等著好了?!?/br>
    武后的心情顯然不是太好,聲音里透著股疲憊之意味,也沒多作解釋,只是淡淡地虛抬了下手,隨口吩咐了一聲。

    “臣等謹遵娘娘令諭?!?/br>
    眾人雖都明知事有蹊蹺,可卻沒誰肯輕易開口動問,只是照老例謝了恩,便即各自站到了一旁,靜靜地等待著高宗的到來……

    乾元殿的后殿主寢宮外頭,一大群胡子花白的太醫們聚集在門口處的屏風外頭,不時地小聲議論著,只是聲音都壓得極低,偶爾望向門內的眼神大多復雜至極,焦急有之,嫉妒有之,不滿也有之,不一而足,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緊張,只因內里正犯病的人可是當今之天子。

    高宗又病了,病得極為突然而又迅猛——今日恰逢新年過后的第一次早朝,正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高宗對此次早朝自是極為的重視,一大早便起了,興致甚高地用過了早膳,急匆匆地便要擺駕德陽殿,可就在臨上軟輦之際,高宗的風癥突然大發作了起來,整個人龜縮成一團,倒在地上胡亂翻滾個不休,直驚得后宮一陣大亂,一眾聞訊趕來的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誰也不敢輕易給高宗用藥,迫不得已之下,武后只能假借高宗的名義,將明崇儼傳進了宮中,以求能解得高宗之厄,卻不曾想明崇儼進了寢宮許久了,還是沒能壓制住高宗病情的進一步惡化,倒是傳出了高宗的口諭,召集諸皇子以及諸宰輔大臣進宮議事,這才有了先前則天門前的那一幕幕sao亂的情形之出現。

    “陛下,微臣要下重手了,或許會有些疼,還請陛下多多擔待則個?!?/br>
    寢宮的床榻上,盤坐在高宗身后的明崇儼已是竭盡了全力,早已將能使的尋常手段都已嘗試了一番,但卻始終壓制不住高宗體內亂行的氣血,心中不禁有些子慌了神,這便一狠心,打算拿出最后的手段了。

    “明、明愛、愛卿,但、但試無、無妨,朕,朕不罪、罪爾便、便是了?!?/br>
    高宗的風癥已是年余不曾發作,這一爆發起來,自是驚人得很,直難受得高宗想一死了之,在一眾太醫們都無能為力的情形下,高宗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明崇儼一人了,這會兒一聽明崇儼如此說法,高宗盡管氣虛得緊,可還是結結巴巴地表了態。

    “微臣得罪了!”

    明崇儼此際只求能壓制住高宗體內已是徹底紊亂了的氣血,旁的自是再也顧不上了,這一聽高宗發了話,自不敢再多猶豫,低吼了一聲,雙手并指成劍,飛速地掄動了起來,連點高宗身上數十大xue,末了,雙手劍指一并,重重地點在了高宗的百會xue上。

    “哎呀,疼死朕了!”

    高宗只覺得一股大力狂涌進了腦海中,不由地便疼得大呼了起來,隨著這一呼,整個人如同觸電般跳了起來,抱頭哆嗦了好一陣子,這才漸漸地松弛了下來,旋即,便感覺到一股清涼在腦海深處緩緩地升將起來,將疼痛與不適之感盡皆掃個精光,至此,亂行不已的氣血已是漸漸歸了流。

    “明愛卿果然妙手,朕感覺好多了?!?/br>
    高宗定了定神,又甩了甩腦袋,確定頭已是不疼了,心情登時便是一陣大好,和藹地看了看滿身大汗地站在一旁的明崇儼,笑容滿面地夸獎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臣有一言不得不說?!?/br>
    明崇儼并沒有因高宗的夸獎而興奮不已,反倒是面色凝重地一躬身,斟酌了下語氣,緩緩地開了口。

    “明愛卿有話但講無妨?!?/br>
    高宗心情正好,倒也沒想太多,只是虛虛地抬了下手,示意明崇儼不必多禮。

    “陛下明鑒,微臣不敢相瞞,陛下此番舊病復發,實是因用腦過度所至,若不休養生息,微臣、微臣恐難有作為之處也?!?/br>
    明崇儼所謂的治病,其實就是以內力強行梳理高宗體內紊亂的氣血罷了,純屬治標不治本的勾當,這等行為次數一多,不但不能起到溫養脈絡的作用,反倒會使得高宗的病癥更加惡化,此際的爆發不過只是前奏罷了,越往后,高宗的病癥爆發只會越來越頻繁與嚴重,這一點明崇儼本人自是心中有數,事到如今,他已是不得不考慮脫身之策了的,這便趁著高宗心情大好之際,提出了個先決條件,以為后頭的事情埋下個伏筆。

    “哦?”

    一聽此言,高宗的臉色瞬間便有些子僵住了,陰晴不定地光著腳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良久不發一言——此番病發突然,高宗本以為自己怕是很難扛得過去了,這才會宣召重臣齊齊進宮待命,卻不料到了底兒還是被明崇儼給治好了病癥,本正興奮之際,卻又被明崇儼這番話澆了個透心涼,這段時日剛升騰起來的親政之決心立馬便出現了動搖,只是此事過于重大,高宗一時間還真沒法想個通透,不禁便有些子心煩意亂了起來……

    第二百八十五章山雨欲來風滿樓(下)

    “圣上駕到!”

    時已近午,就在前殿諸人等得心焦無比之際,后殿的入口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旋即,高和勝那宦官獨有的尖細嗓音便驟然響了起來,一眾人等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轉向了后殿處的那道屏風,立馬便見高宗面色沉郁地當先行了出來,而面色蒼白如紙的明崇儼則緩步紛雜在一眾隨行宦官之中。

    “臣等(兒臣等)叩見陛下(父皇)!”

    高宗既到,一眾人等自是不敢怠慢,各自站了出來,大禮參拜不迭。

    “平身,都平身好了?!?/br>
    高宗的氣色極差,顯然有些子心不在焉,低著頭,緩步走上了前墀,也沒去看群臣們一眼,胡亂地揮手說了一句之后,這才重重地坐在了龍床上。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宗可以隨意,群臣們卻是不敢有所懈怠,盡自全都是滿腹的心思,卻還是得照著規矩謝恩了事。

    “陛下,您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武后先是與走到群臣末尾站定的明崇儼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而后一伸手,極盡溫柔地攙扶著高宗入了座,這才款款地問了一句道。

    “沒事了,朕一時半會還死不了?!?/br>
    高宗滿臉苦澀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無盡的心酸盡在這聲嘆息里表露無疑——高宗身體一向孱弱,打小了起便是如此,然則卻不妨礙其將太宗當成自己的榜樣,為此,高宗自繼位以來,其實沒少暗自想要奮發,奈何身體好時,卻是長孫無忌與褚遂良當道之際,大小事務幾乎都輪不到高宗做主,待得好不容易打垮了長孫無忌,剛想著振作一把,身體卻又就此垮將下來,不得不假手武后去打理朝務,以致引得朝堂風波無數,這一年來,好不容易身體起了色,才剛費盡心思地拿回了帝權,身體轉眼間卻又不行了,這等心懷壯志卻不能酬的慘痛令高宗情何以堪?

    “陛下,您身體不好,就多歇歇,萬不可累著了,有甚事便交待于妾身好了?!蔽浜箫@然是讀懂了高宗嘆息里的辛酸,但并沒有點破,而是溫柔無比地勸慰道。

    “嗯,還是媚娘知朕最深啊?!?/br>
    面對著武后的款款深情,高宗的臉色漸已柔和了下來,伸手拍了拍武后的手臂,點著頭,感嘆了一句道。

    “陛下,妾身能為您分些憂,此生足矣?!?/br>
    武后雙眼脈脈含情地看著高宗,似表忠心,又似真情傾訴一般地述說著。

    “媚娘此言朕信得過,這些年若非有媚娘撐著,朕都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备咦陲@然是被武媚娘的話所感動,眼中隱隱有淚光在閃動著,語調哽咽著重重地點了下頭,旋即扭頭環視了一下殿中諸人,假咳了一聲道:“諸位愛卿,朕自登位以來,每欲振作,奈何疾病纏身,有心而無力,幸得媚娘辛勤cao持,方得保社稷平安,朕實不敢或忘,今朕舊疾驟發,已無力朝政,竊據大位非朕所愿,朕欲遜位于媚娘,諸臣工以為如何???”

    “……”

    高宗此等驚人之言一出,滿殿之人盡皆石化,人人瞠目結舌不已,誰都不曉得高宗何故突出此等妄言之語,不止是諸皇子與朝臣們全傻了,便是正溫柔扶持著高宗的武后也徹底呆住了,一時間滿殿一派詭異的死寂。

    “不可,此事萬萬不可!”

    一片死寂中,卻見郝處俊大步行將出來,高聲疾呼地反對道。

    “郝相何出此言,朕每賴媚娘秉政,須臾不可或缺,且媚娘大小事皆深合朕意,由媚娘秉政,當可致天下太平,有何不可之說?”高宗臉顯詫異之色地看著郝處俊,一派不解之狀地問道。

    “陛下,臣嘗聞禮經云:‘天子理陽道,后理陰德?!瘎t帝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陽之與陰,各有所主守也。陛下今欲違反此道,臣恐上則謫見于天,下則取怪于人。昔魏文帝著令,身崩后尚不許皇后臨朝,今陛下奈何遂欲躬自傳位于天后?況天下者,高祖、太宗二圣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陛下正合謹守宗廟,傳之子孫,誠不可持國與人,有私于后族。臣懇請陛下三思!”郝處俊面色一板,絲毫不給高宗留半點情面地便駁斥了起來,引經據典,寸步不讓!

    “陛下,郝相所言甚是,還請陛下三思!”

    “陛下,此誠不可以亂政也,請恕老臣不敢茍同!”

    “陛下,社稷乃李家社稷,豈可由后為帝,此等亂命,老臣等實不敢應!”

    ……

    郝處俊話音一落,閻立本第一個跳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旋即,裴行儉、樂彥瑋等也紛紛出列反對,言語漸激烈,就差沒指著高宗的鼻子罵昏庸了,倒是諸皇子卻都沒動彈——太子眼珠子轉了轉,已猜到了高宗故意說出此等驚人之言的用心,心中暗自竊喜不已,可臉面上卻是一派憂慮之色,至于李賢么,剛想著出列,便被站在其身邊的李顯從后頭拽住了衣袍,不得不停了下來,疑惑萬千地側臉看著李顯。

    唉,老爺子還真是用心良苦啊,這就想著幫太子占據住輿論的制高點,可惜啊,您老還是低估了那老賊婆的心狠手辣,您如此一整,只怕太子就沒多長時間可蹦跶的了!論及政治智商,李顯在殿中諸人中,絕對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也就武后可堪匹敵罷了,又怎會看不出高宗究竟唱的是哪出戲,更能猜得出武后那頭將會如何應對此局,奈何知曉歸知曉,這等情形下,李顯卻是不可能出頭去點破事情之關竅的,當然了,李顯也尚未想好是否該出手救太子一把,保持沉默也就成了李顯唯一可行的選擇。

    “陛下,您萬萬不可如此說法,妾身萬死不敢應命,您若是堅持,妾身當以死明志?!?/br>
    武后多精明的個人,其之政治智商并不比李顯稍差絲毫,自也同樣看出了高宗的意思之所在,心頭登時便是一陣絞痛,可卻不敢發作出來,只能是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伏于地,語帶哽咽地勸說道。

    “媚娘,你……,快,快起來,朕,朕,唉,算朕說錯了還不行么?朕這也是為了社稷著想啊?!蓖浜竽菑埢炭值哪?,高宗心頭立馬滾過一陣的不忍,可該演的戲份,高宗還是照著演了下去。

    “陛下,弘兒既賢且能,足可理政,陛下龍體既有違和,那便由太子代勞也是一樣的?!蔽浜蟊M自心如刀割般地疼著,可話卻還是按著高宗的意思說了出來。

    “諸公之意朕已知曉了,今皇后看好弘兒之能,朕也以為該是如此,不知諸公可愿輔佐太子理政否?”高宗演了這么場大戲,為的便是要逼武后表態,這一聽武后已開了口,自是借坡便下了驢,掉過頭來逼諸宰輔表明態度。

    “臣等愿佐太子以建功業!”

    閻立本身為太子的絕對心腹,自然不會反對高宗的意思,第一個站出來堅決表態道。

    “陛下放心,臣等自當盡心輔佐太子,以保社稷之萬全?!?/br>
    裴行儉等人能當上極品大臣,自然都不是癡愚之輩,到了此時,又哪會瞧不出高宗的真實用心之所在,對于他們而言,輔佐太子以成帝業本就是應盡之責,自也無甚抵觸之心理,加之又有了閻立本的表態在前,眾人自也樂得出言附和上一回。

    “父皇,兒臣不勝惶恐,還請父皇收回成命,孩兒自當竭力為父皇分憂!”

    眾人言辭灼灼地表了態,太子可就不能再端坐著不動了,再怎么著,也得趕緊遜謝上一番,若不然,怎能體現出自個兒的純孝之心,不單得遜謝,還得痛苦流涕上一番,這才算是忠心不二。

    “癡兒,莫要如此,朕病體殘軀,無力親政,卻將千鈞重擔壓在了爾之肩上,是朕的不是,弘兒莫非不愿幫朕分擔一二么?”高宗滿臉慈愛地虛抬了下手,和藹萬分地問了一句道。

    “父皇放心,哪怕再難,孩兒也要為父皇竭心盡力,定不辜負父皇之重托?!睉蜓莸酱颂?,火候也就差不多了,太子自然樂得趕緊接過了高宗的話頭,大表起忠心來。

    “嗯,有弘兒這句話,朕便放心了?!备咦谝荒樞牢繝畹攸c頭說了一句,旋即將目光轉向了木立于殿旁的李賢兄弟倆,很明顯地沉吟了一下,這才開了口道:“賢兒,顯兒,爾二人可愿幫著弘兒打理朝政么?”

    “父皇放心,孩兒等自當全力幫著太子哥哥,不敢有絲毫之怠慢?!?/br>
    事到如今,不管李賢兄弟倆內心里有甚想法,該表的態卻是不能少的,這一齊刷刷的應答之下,還真有些慷慨赴死之氣概。

    “嗯,如此一來,朕便可安心了,朕身體不適,就不多留爾等了,都道乏罷?!?/br>
    眼瞅著大事已是就此定了下來,高宗精神不禁為之一松,困倦便不免就此不可遏止地涌了起來,實無心再與眾人多啰嗦,這便站了起來,揮手說了一句,便即自顧自地往后殿轉了去,背影單薄而又佝僂,令人實不忍目睹……

    第二百八十六章騎驢看唱本

    “七弟,你說父皇這鬧的是甚玄虛來著,沒地白白便宜了那廝,真氣煞孤了!哼,那廝倒是得意了,孤就不信他能猖獗到哪去……”

    李賢的政治智商雖不咋樣,可畢竟本性是聰慧的,整件事經歷下來,自也能看得出高宗如此演戲的目的何在,只是心氣卻是難平,在宮中時尚能憋得住火氣,可一擠上了李顯的馬車,火氣便再也壓不住了,氣咻咻地便罵了起來。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老爺子這一手算是徹底將那老賊婆逼到了非動手不可的絕路上,太子怕是難逃大難了的,只是不曉得那老賊婆何時會下死手?只怕不會耽擱太久罷,若不然,太子一旦鞏固了朝堂,勢必要對宮中勢力進行大換血,真到那時,老賊婆將再無甚手段可以制約太子了的!李顯沒有去理會李賢的狂吠,而是默默地盤算著、推演著,心里頭已是有了明悟,只是對自個兒該如何應對卻尚有些猶豫之處。

    打心眼里來說,李顯實不愿見太子如此早便玩完的,兄弟親情倒不是啥大問題,左右身為天家子弟,本來就無太多的親情可言,有的不過是爾虞我詐的傾軋罷了,關鍵是李顯無法斷定自己一準能從太子的死中得到足夠的益處,倒是李賢能從中得利不少,旁的不說,那些失去了靠山的太子黨很有可能便會就此投向李賢一邊,至于李顯能拉得住的怕也就只有小貓三兩只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別看李賢如今全都得靠著李顯幫其拿大主意,可一旦其入了東宮,要防的第一人毫無疑問便是李顯,如此一來,李顯便有可能陷入被李賢與武后兩面夾攻之窘地,那樂子可是小不到哪去的。

    太子死得過早固然不怎么妥當,可若是死得過晚,對李顯來說,也同樣不是很有利,只因真到了太子整頓好朝局之后,勢必對李顯進行全面的打壓,鬧不好李顯還真有被排擠去之官的可能性,這同樣不是李顯樂意見到的結果,換句話說,太子必須死得恰到好處,于李顯而論,方是最有利的局面,問題是這個平衡點一來難以掌握,二來么,主動權也不在李顯手中,而是要看武后如何出招,說實話,李顯對于化解武后的殺招也不是有著完全的把握,而這正是李顯最為難之處!

    “七弟,想啥呢,你倒是說句話來著?!?/br>
    李賢發xiele好一陣子,卻沒見李顯有絲毫表示,不由地更是惱上加惱,氣憤憤地推了李顯一下,惱火萬分地呵斥了一聲。

    “哦?沒啥,六哥說到哪了?”

    被李賢這么一推,李顯的思路立馬便斷了,心中雖是惱怒得緊,可卻不愿當場發作出來,只能是強壓著火氣,淡笑著問了一句道。

    “你啊你,這都火燒眉毛了,還盡犯迷糊,那廝如今大權在握,豈能有你我兄弟的好果子吃,這局面該當如何應對,七弟好歹拿出個主意來罷?!崩钯t不悅地橫了李顯一眼,強自壓下心中的煩躁,極之不耐地重復了一遍先前的話題。

    主意?主意個屁啊,這廝還真是鼠目寸光的貨色,整日價眼里就死盯著東宮,啥事都不過腦子啊,真是蠢材一個!對于李賢的魯鈍,李顯是徹底無語了,可還不好出言責罵,沒奈何,也就只能在自個兒心里頭狠狠地鄙夷了其一把,略一沉吟之后,還是決定不將實情告知于其,這便聳了下肩頭道:“六哥,小弟如今心亂如麻,實難有個決斷,且容小弟思忖幾日,回頭再與六哥好生合計出個法子來,如此可成?”

    “唉,也罷,那就先如此好了?!?/br>
    李賢本人對如今的局面是無甚太好的辦法的,也就指望著李顯能搗鼓出個妙策來,這一聽李顯如此說法,自不免xiele氣,苦惱地搖了搖頭,也不再開口了,哥倆個就這么一路沉默地靠坐在車廂中……

    “稟殿下,狄少卿來了,已在書房里等候多時?!?/br>
    李顯心思重,自是無心跟李賢多嘮嗑,將其送回了潞王府之后,也沒多停留,直接便轉回了自家府上,方才下了馬車,就見門房管事丁權小意地迎了上來,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

    李顯原本就打算派人去請狄仁杰上門好生合議上一番,這一聽其已先到了,心情不由地便是一松,可也沒甚表示,只是輕咦了一聲,以示知曉了,腳步卻并無絲毫的停頓,大步便行進了府門,急匆匆地向書房趕了去。

    “下官參見殿下?!?/br>
    英王府的書房中,兩個巨大的炭盆子洶洶地燃著,陣陣熱氣蒸騰間,室內可謂是溫暖如春,厚實的襖子自然是穿不住了,只著一件青衫的狄仁杰優雅地端坐在幾子后頭,正默默地品著茶,突聞屏風處腳步聲響起,立馬便知是李顯到了,這便微笑著站了起來,迎上前幾步,一絲不茍地行了個禮道。

    “狄公來得正好,孤正有事要與狄公商議,來,坐下說好了?!?/br>
    李顯一向以國士待狄仁杰,吩咐過其幾回了,讓其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奈何狄仁杰雖回回滿口答應,可該行的禮數卻是從來就沒少過,李顯無奈之下,也只好聽之任之了的,此際見狄仁杰給自己見禮,李顯也沒多客套,只是笑著點了下頭,隨手將身上厚實的朝服脫下,遞給了跟進了房的高邈,抖了抖袖子,端坐在了幾子后頭,自有數名書童上前為李顯奉上了新沏好的雨前龍井,而后全都退出了房去,只留下李顯與狄仁杰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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