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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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這賊婆娘想作甚?一朝定乾坤么?不對罷,再自信也沒這個理啊,就憑著一群無恥至極的北門學士,她便能玩轉朝堂?壓根兒就辦不到!李顯面色雖平淡如常,可心里頭卻是波瀾起伏不已,一時間也有些看不透武后此舉的用意何在,只能是先采取靜觀其變的做法了的,再者,李賢此時已站了出去,李顯自也就只能先穩住陣腳,免得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武后來個一網打盡。 “賢兒有異議么,那好,便說來與本宮聽聽罷?!蔽浜蟛⒉灰蚶钯t跳將出來打岔而動氣,也沒理會朝臣們的疑惑之目光,只是平靜地抬了下手,淡淡地說了一句道。 “母后明鑒,圣人文集乃微言大義,天下共尊之圣理也,自古以來,無人能有與之并肩者,今所謂的時文,與古之圣賢比較,不啻于瑩火比之皓月,強并而列之,徒遺笑千古耳,兒臣實不敢茍同此等妄言!”李賢的個性素來剛強,雖對武后有所畏懼,卻絕不似太子那般軟弱,毫不客氣地便將元萬頃的進諫駁斥得個狗血淋頭,絲毫不顧忌武后的臉面問題,此言一出,滿朝再次一片嘩然。 “皇后娘娘,微臣以為潞王殿下所言甚是!” “皇后娘娘明鑒,元萬頃妄言無禮,有辱圣人之道,罪不容??!” “不錯,臣也以為元萬頃狂悖無禮,其罪非??!” …… 李賢這一站將出來,其一系的官員諸如林奇、楊武之流的自是不敢怠慢,紛紛出列叱責元萬頃,到了最后,不少膽子大的朝臣們也紛紛站出來搖旗吶喊,大殿里立時便滿是聲討元萬頃之聲,其勢之浩大,實非同小可,然則令朝臣們不解的是——一向總是支持李賢的李顯此番卻不見有所舉動,始終穩穩地站在隊列之中。 “嗯?!蔽浜笫冀K默默地聆聽著眾臣工們的反駁,臉色平淡至極,直到眾朝臣們鬧騰得夠了,武后這才虛虛地抬了下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朝臣們最后的聲響,也沒急著出言表態,而是環視了一下殿中諸臣,末了,目光卻落在了李顯的身上,微微一笑,煞是和藹地開口道:“顯兒,爾素來有主見,對科舉一事也頗有心得,依你看來,元博士的諫言可行否?” 武后此言一出,滿殿大臣的目光“唰”地便全都聚焦在了李顯的身上,饒是李顯生性沉穩,值此時分,卻也一樣覺得壓力重重而來,心神不禁為之一顫…… 第一百一十三章武后臨朝(下) 俗話說得好,無知者無畏也,這話反過來說,那便是知道的越多,心中的恐懼只怕就越深,很顯然,李顯這會兒心中便充滿了恐懼感,當然了,李顯恐懼的不是站出來搭話,而是在恐懼武后的政治手腕之高明——朝議,顧名思義便是要有爭議方是朝議,一面倒的話,就只是宣召而已,很顯然,武后要的是便是主持名至實歸的朝議,而這,正是其不急著追究劉祥道一案,卻先行弄出如此多事端的根由之所在,無論是前面的賑災,還是后頭拿科舉事宜來做文章,都是在“朝議”二字上著眼罷了。 武后此舉自然不是在無的放矢,實際上此番做作的目的性極為的明確,其一,有了此番主持朝議的成功例子在,武后便有了臨朝的憑借,就高宗那個軟弱的性子,怕是擋不住武后的臨朝之要求;其二,前面拿賑災來說事,首先便打掉了太子一黨的士氣,接下來的政爭中,士氣受挫的太子一黨,恐已難有大作為了的;其三,之所以挑動一下李賢的神經,其實并不是真的要將那些諸如《臣軌》之流的狗屁文集塞入科舉考試中去,當然了,若是李賢不跳出來的話,武后倒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那些狗屁文集全都是武后署名了的玩意兒,真能用之去調教一下天下士子的話,武后也能很得意上一番的,不過么,就李賢那個性格而論,絕對是會站出來反對的,而這,顯然早已在武后的意料之中,若是武后在此事上稍作出些讓步的話,接下來在處置劉祥道一事上,李賢等人自是不好再做出激烈的抗爭,如此一來,三位皇子之間的聯手之勢也將就此被生生撕開了一道縫隙,最終的結果如何,那就不消去細說了的。 上述總總李顯原本尚不能完全肯定,可待得武后點了名之后,李顯已是能完全確定無疑了的,然則知曉了又能如何?事到如今,縱使李顯才智驚天,卻也只能徒呼奈何,對此番朝議的結果,李顯已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可就算是這樣,面對著武后的點名,李顯依舊不能不站出來表明態度,內心里的歪膩自也就可想而知了的。 “母后明鑒,兒臣以為圣賢之言自然是至理名言,時文卻也不差,元博士提出此請也屬一番好意,大體上是要學子們貫通古今罷了,只是兒臣卻以為此舉恐有些不妥,概因原本所擬定的四書五經已足足有數萬言之多,縱使聰慧之輩,沒個十年八載的寒窗苦讀,怕也難有小成,倘若再以時文要求之,恐眾學子力有不逮焉,實有悖朝廷招攬賢才之初衷,故此,兒臣以為此事或可再斟酌一、二,此兒臣之淺見耳,還望母后詳察?!?/br> 李顯并沒有一上來便對有久怨的元萬頃展開猛烈攻擊,而是委婉地將不能實施的理由牽扯到學子們的不堪重負之上,一番話下來,說得言而有據,又條理清晰,不單朝臣們聽得贊許有加,便是武后臉上似乎也露出了嘉許的笑容,至于武后到底是真欣慰還是在假笑,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的了。 “嗯,顯兒這話說得有理,本宮深以為然,此事就先擱置,日后再議也罷,諸臣工對此可還有甚見解否?“武后擺出了一副虛心納諫的樣子,頷首嘉許了李顯一番。 “娘娘圣明,臣等別無異議?!?/br> 武后都如此說了,一眾朝臣們自是不便再出來唱反調,否則的話,不單是得罪了武后,更連帶著將李顯兄弟倆都往死里得罪了去,朝臣們都不傻,到了這個份上,不管心里頭怎么想的,都只能是稱頌而已了的。 “顯兒習武之余,尚能知書達理,得子若此,本宮甚慰矣?!比撼紓儽砹藨B,正要各自退下之際,武后突地笑了起來,又接著夸了李顯一句,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欣慰與欣賞之意,卻聽得李顯腳下險些打起了顫來。 我勒個去的,這老賊破好狠的心,這就開始挑撥離間了,該死的!李顯多機敏的個人,只一聽便知武后說這話的用心何在,眼光的余角飛快地瞄了邊上的李賢一眼,果然見李賢的眼神里露出了沉思與狐疑之色,心頭不由地便是一跳,暗自罵了一聲,可臉上卻堆滿了謙遜的笑容,躬身應答道:“母后過譽了,兒臣日日習武不輟,也就是閑暇時聽西席夫子閑扯,稍知些道理罷了,實當不得母后如此夸獎?!?/br> “吾兒不必過謙如此,能于閑談間知書明理,實大不易之事也,古之圣賢莫過如此,甚佳?!蔽浜蟛⒉灰蚶铒@的遜謝而作罷,笑著將李顯提到了與古之圣賢并論的高度上。 捧殺,這是赤/裸/裸的捧殺!你個該死的老賊婆,走著瞧好了!李顯本就極度厭惡武后,此時一聽武后這等捧殺之言,心中的怒火自是一竄一竄地往上涌著,可在這當口上,卻也不是李顯可以撒野的地頭,多說只能多錯,與其在這兒跟武后糾纏不休,倒不如干脆默認了了事,至于旁人會如何想,李顯這會兒也顧不上了的,這便閉緊了嘴,深深地躬了下身子,無言地退到了一旁。 “諸臣工可還有甚本章要奏么?” 武后顯然沒料到李顯會如此應對,眼神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精芒,不過也沒再為難李顯,而是微笑著環視了一下殿中諸臣,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啟奏娘娘,老臣有本章在此,老臣要彈劾吏部尚書劉祥道行為不軌、妄自非議諸皇子事,以惡名妄加于周王殿下,其行不軌,其心叵測,實非人臣所應為,大失朝臣之本份,其罪不容恕,老臣懇請娘娘徹查之,以儆效尤!”武后的話音剛落,侍中許敬宗便即從隊列里站了出來,一派義憤填膺地控訴著劉祥道的“罪行”。 死寂,一派的死寂,許敬宗話已說完,可殿中卻是徹底的死寂,一時間竟無人敢站出來駁斥許敬宗的彈章,不止是因著許敬宗惡名昭彰之故,更因著武后先前方才當庭夸獎過李顯能與古之圣賢媲美,這會兒又有誰敢說許敬宗彈劾得不對,別說劉祥道自己不敢,便是一心想要在朝議上與武后一黨爭個高下的李弘也不敢在此時冒頭,至于李賢么,本就不打算太過介入此事的,自然也是樂得靜觀了的,而李顯雖有心,卻也同樣無法站將出來,他總不能自打耳光地說劉祥道所言有理罷,這幾位主兒都不動,其余人等就更沒膽子亂說亂動了的,于是乎,滿殿大臣們全都就此啞然了。 “劉祥道何在?” 武后特意等了好一陣子,見朝臣們全都沒了生氣,這才板起了臉,冷冷地哼了一聲道。 “老臣在?!?/br> 眼瞅著形勢已是大壞,劉祥道心中自是悲哀不已,這一聽武后點了名,不得不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躬身應答道。 “本宮問你,那些狂悖之言可是出自你口,嗯?”武后凜然地死盯著劉祥道,好一陣子的沉默,直到看得劉祥道腿腳打顫了,武后這才寒著聲問了一句道。 “老臣該死,老臣酒后失儀,老臣糊涂……”劉祥道已是完完全全被武后的氣場給震懾住了,待得武后發問,劉祥道力不能支之下,竟慌亂地跪倒于地,結結巴巴地自認其罪了起來,這等摸樣一出,滿殿大臣全都傻了眼,原本有心站出來為其緩頰一番的太子一系官員們則已是涼透了心,全都不知該如何去幫襯了的。 “糊涂?好一個糊涂,本宮是不是也該糊涂地砍了爾的腦殼,嗯?”任憑劉祥道如何可憐兮兮地自承其罪,武后卻無一絲的惻隱之心,冰冷無比地喝問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老臣年老糊涂,實已不堪驅策,懇請娘娘能看在老臣效力朝堂多年的份上,準老臣乞骨歸隱?!眲⑾榈辣晃浜筮@充滿了殺意的話嚇得渾身一哆嗦,緊趕著便磕頭哀求了起來,可憐劉祥道已是將近七十的人了,這一嚇之下,整張臉都已皺成了苦瓜。 “啟稟母后,兒臣以為劉大人乃是無心之言,雖有過,卻非不赦之罪,按例當是罰銀之懲,還望母后明鑒?!毖鄢蛑鴦⑾榈酪咽菑氐妆罎⒘?,李弘自是再也無法安坐,這便緊趕著站了起來,對著武后躬身行了個禮,委婉地勸說道。 “罰銀之懲?太子倒是好胸懷,須知顯兒乃是你親弟,爾如此說法,欲置顯兒于何地,嗯?”武后眉頭一揚,絲毫沒給李弘留半點情面,冷著聲,不屑地問道。 “母后息怒,兒臣不敢因親情而誤國法,朝有朝規,國有國法,違者自當依法而辦,若不然……”李弘本就不是能言善辯之輩,被武后這么一說,臉色“唰”地便漲得通紅,尷尬之余,也只能是吶吶地搬出了律法來自辯一番。 “哼,好一個朝規律法,太子可是要說本宮不知理法么?”武后壓根兒就不給李弘將話說完的機會,毫不客氣地一揮手,打斷了李弘的話頭,極度不悅地喝問道。 “兒臣不敢,兒臣……” 李弘顯然沒想到武后居然一點情面都不給,登時便徹底傻了眼,越是著急著要解釋,便越是不知該如何分說,直急著滿頭滿臉的汗水狂涌地如泉水一般…… 第一百一十四章吏部尚書之爭(上) 太子要有大麻煩了,這老賊婆還真是了得!眼瞅著太子在那兒尷尬無地,李顯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慨,哪怕已不是第一次領教武后的狠辣手段,可李顯還是不得不感嘆武后cao控朝局的能力實非常人可比,自布局伊始,眾人的鼻子便已被其牽著走了,翻云覆雨間,所有人等全都墜入其中而不自知,縱使是李顯才智過人,也是到了底牌將近揭開前,方才醒悟了過來,可惜醒悟歸醒悟,要想破壞武后的部署已是極難,麻煩的是李顯怎么也不能坐看太子的臉面就此被削得個干凈,否則的話,日后的政局中武后的氣焰勢必更加囂張,真到那時,怕是誰也奈何其不得了,換句話來說,那便是李顯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太子,只是該如何出這個手卻令李顯頭疼萬分了的。 按理來說,此時出手相助太子的最佳人選是李賢,無論是從聲望還是從便宜行事的角度來說,都是如此,奈何李顯都已暗示了好幾回了,李賢卻始終老神在在地站著不動,愣是裝作沒瞅見李顯的暗示之眼神,這令李顯恨得牙根直發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暗罵了李賢一句了事,眼瞅著太子已將崩潰,李顯自是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不得不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母后息怒,兒臣別有下情稟報,還請母后垂詢?!?/br> 這等敏感時分,李顯雖有意為太子緩頰,可也不敢一上來便大放闕詞,只能是躬身行了個禮,一派誠惶誠恐狀地請示道。 “嗯?”眼瞅著就要將太子吃死,卻冷不丁被李顯冒出來打岔了一把,原本步步緊逼的節奏瞬間便被破壞得一干二凈,武后的臉色雖尚平靜如常,可眼神里卻飛快地閃過了一道陰霾,只是卻又不好拿李顯來發作,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冷冷地盯著李顯看了好一陣子,見李顯絲毫沒有退縮之意,武后眼中的陰霾立馬便更深了幾分,末了,突地展顏一笑道:“顯兒有話就說罷,娘倒是好奇顯兒此番又能有甚高論來著?!?/br> “謝母后恩典,兒臣雖愚魯,卻尚能持禮法,兢兢業業,不敢稍有懈怠,今,平白受人污蔑,心中自是郁悶難平,恨不得與劉尚書理論上一番,若能重處之,實兒臣所愿也,然,此事卻行不得,概因太宗曾有言曰:不以言罪人。夕,魏征每每犯天顏,而太宗殊無降罪之意,反重用于其,此聞過而喜之德也,兒臣不敢言與太宗比德,然,亦不敢違太宗之令諭,竊以為劉尚書此舉固然不妥,只是于兒臣來說,自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一念及此,兒臣心中怨氣早已消盡,唯剩兢兢之謹慎耳,還望母后體恤兒臣一片向善之心?!?/br> 面對著武后那滿是陰霾的眼神,縱使李顯生性沉穩,心頭也不禁有些子忐忑之感,奈何已被逼到了墻角上,李顯實也沒有了退縮的余地,只能是硬著頭皮娓娓地述說了起來,愣是將太宗之言扛了出來,當大旗揮舞了一番。 “母后,七弟所言甚是,兒臣等身為太宗之孫,自不敢有違先祖之令諭,肯請母后明鑒?!碧涌诓烹m一般,反應卻是不慢,被李顯這么一提點,立馬便回過了神來,不待武后有所表示,太子已緊趕著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啟稟娘娘,老臣以為周王殿下高義無雙,又能深明大義,實大善之言也?!?/br> “娘娘明鑒,周王殿下所言甚是,不以言罪人乃大德也,太宗之大德在前,臣等不敢稍違之?!?/br> “啟稟娘娘,老臣等附議!” …… 李弘這么一開了頭,閻立本等一眾親近太子的官員們自是紛紛而上,到了末了,不少中立的朝臣也都奮勇而出,一時間勸諫之聲響得個此起彼伏,好不熱鬧,然則武后卻始終不為所動,絲毫表示都沒有,只是靜靜地聽著。 “咳咳?!?/br> 一片噪雜中,白發蒼蒼的許敬宗慢條斯理地再次走到了殿中,假咳了兩聲,似乎在清嗓子一般,可對其畏如蛇蝎的群臣們卻立馬就此安靜了下來,而許敬宗也沒去理會群臣們的閃爍之目光,對著武后深深一躬,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啟稟皇后娘娘,老臣以為周王殿下虛懷若谷,明大義,識大體,實可稱得我輩之楷模也,老臣感佩不已,只是老臣以為周王殿下言中之比喻略有欠妥處,夕,魏相進諫皆直指弊端,乃逆耳之忠言也,今,劉尚書所言卻是誣人清白,豈可同日而語乎,周王殿下固然量大,不予計較,然,朝廷的體面卻還是要的,此老臣之愚見也,還請娘娘圣裁?!?/br> “嗯,許相所言乃老成謀國之道也,本宮深以為然?!痹S敬宗話音一落,始終默不作聲的武后臉上立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嘉許了一句,而后,面色突地一肅,眼神銳利如刀地盯著跪伏在殿中的劉祥道,寒著聲道:“劉祥道,爾可知罪?” 完了,這回是徹底地完了,先前李顯站出來暢暢而談之際,劉祥道原本死灰一般的心已是稍稍活絡了一些,可待得許敬宗的進言一畢,劉祥道心中剛升起的一點點希望也就此破滅了個干凈,知道自己怕是過了不了眼前這道坎了,哪還敢強辯,只能是磕頭如搗蒜一般地哀告道:“皇后娘娘息怒,老臣知罪,老臣不該酒后妄言,老臣知罪了?!?/br> 劉祥道保不住了!李顯只一看這架勢,便已在心中下了個定論,雖說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一見到劉祥道那蒼老憔悴的樣子,李顯心中還是沒來由地滾過一陣難受與不忍,再一看太子滿臉的悲憤狀,似乎又要站出來為劉祥道撐腰,李顯登時便有些子急了——這會兒要是太子真沖動起來,鬧不好就得被武后抓住小辮子,一頓狠削之下,太子的面子、里子怕是都得掉了個干凈,這顯然不是李顯樂意見到的結果。 “啟稟母后,兒臣尚有下情稟報?!?/br> 不待太子出列,李顯已搶先發動,對著武后一躬身,高聲稟報道。 “哦?顯兒還有甚要說的么,那就說罷?!蔽浜髱状稳乇焕铒@攪了局,縱使再能隱忍,臉色也不太好相看了,只是這等朝議之際,她就算再不愿也不能強行阻止李顯的發言,只能是冷漠地抬了下手,淡淡地回了一句,話音里滿是掩飾不住的寒意。 “啟稟母后,此事起因牽扯到兒臣,若是重處劉尚書,天下人該如何看兒臣,為兒臣之清譽故,還請母后從輕發落于其?!崩铒@雖被武后看得心里直發毛,可還是強自鎮定了下來,不亢不卑地進言道。 “從輕發落么?顯兒以為當如何個從輕發落法?”見無法用氣勢壓服李顯,武后也就沒再多費那個勁,這便收斂起了威壓,微微一笑,一派輕描淡寫狀地追問了一句道。 “啟稟母后,兒臣以為劉尚書年事已高,實不宜再效命朝廷,其雖有過,然,念其乃三朝老臣,于國曾有大功,將功雖不能抵罪,卻不可不加以參詳,兒臣提議準其歸老,如此一來,既可體現我朝堂寬宏之本,又可全兒臣之令譽,或相宜也,還望母后明斷?!奔热灰殉隽祟^,左右都是深深得罪了武后,李顯索性也豁出去了,這便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啟稟母后,兒臣以為七弟所言大善,朝堂體面固然是要的,可寬恕為本卻也不能忘,望母后明鑒?!崩铒@話音一落,始終不曾表過態的李賢突然從隊列里閃了出來,態度鮮明地支持了李顯一把。 “臣等恭請娘娘明斷?!?/br> “臣等以為周王殿下所言大善?!?/br> “臣等附議,望皇后娘娘圣裁!” …… 李賢話音一落,一眾朝臣們自是全都紛紛跟上,幾乎是一邊倒地支持李顯兄弟倆,直瞧得武后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便皺了起來。 “罷了,既然諸臣工皆以為當準其歸老,本宮自不能拂了眾愛卿之意,念其年老糊涂,此事便到此為止,劉祥道,爾這就出宮去罷?!蔽浜蟪烈髁似?,估摸著難以強行壓服諸臣工,自也就不再堅持嚴辦劉祥道,這便無可無不可地揮了下手,當庭便將劉祥道趕出了宮。 “老臣叩謝娘娘隆恩,老臣告退?!眲⑾榈赖锰哟箅y,懸著的心立馬便落了地,一刻都不敢多留,緊趕著磕頭謝了恩,拖著腳向殿外行了去,那蹣跚的腳步、佝僂的背影瞧得一眾大臣們心酸不已,卻無人敢在此時有甚旁的表示,只能是默默地目送著這位三朝元老就此離開了朝堂,一時間滿殿寂靜,唯有酸楚之意在殿中盤旋纏繞不已。 “啟奏娘娘,劉祥道既罷,吏部尚書已是出缺,此乃朝堂重器,不可一日無人,微臣以為工部侍郎楊武老成持重,善體天心,實乃出任此職之不二人選,肯請娘娘圣斷?!本驮诔紓兩形磸膭⑾榈辣恢鸬膫兄谢剡^神來之際,卻見給事中劉祎之突然從隊列里閃了出來,高聲稟報了一番,此言一出,滿殿先是一派死寂,旋即便轟然sao亂了起來…… 第一百一十五章吏部尚書之爭(下) 楊武說起來可是三朝元老了,始終就不曾外放過,一直在朝中任事,加之為人好交際,滿朝文武不認識其人者鮮少,此人武德三年便出仕,從一區區禮部主事干起,貞觀末年便已升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可惜官運也就到此為止了,整整十二年沒再往上爬哪怕是小半步,沒看這些年來工部尚書都不知換了多少任了,他老人家還在侍郎位置上好好地呆著,這等官運實屬朝堂異數之一,這會兒冷不丁居然被劉祎之這么個后黨中堅當庭舉薦,自是令朝臣們大感訝然不已的,不為別的,只因楊武投在潞王李賢門下乃是公開的事實,去職的劉祥道卻是太子的心腹,舉薦楊武的居然又是后黨中人,這里頭的蹊蹺也未免太大了些,朝臣們自是全都看得云里霧里地懵了頭。 我勒個去的,這賊婆娘夠狠,居然玩出了這么一手,嘖嘖,丟出塊rou骨頭來,便要引得太子與老六去死磕,真要是那兩小子當庭斗將起來,嘿,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旁人不清楚劉祎之上這一本的用心何在,李顯卻是心里倍兒清楚,雖稍有些意外之感,可卻并不怎么在意,只因李顯早就已提前給李賢打過了預防針,自是不太擔心會出甚大亂子,不過么,為了保險起見,李顯還是趁著群臣們亂議的混亂之際,悄悄地給站在身邊的李賢打了個手勢。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管的便是官帽子,能將吏部尚書搞到手,往大了說,便意味著有了cao控朝局的可能性,至不濟也能輕松自如地在朝中安插黨羽,好處之多足以令人咂舌,要說李賢不心動,那自是不可能之事,實際上,在劉祎之跳出來舉薦之際,李賢早已恨不得趕緊沖上前去,來個緊急附議的,不過么,一想到李顯曾說過的那個不怎么好笑的笑話,李賢熾熱的心瞬間便冷切了下來,待得李顯發暗號之際,李賢早已恢復了平靜,也沒旁的表示,只是默默地點了下頭,示意他已是知曉了李顯的意思。 “啟稟皇后娘娘,老臣以為劉給事中所言雖是有理,然,舉薦之人選卻是有差,楊侍郎老成持重不假,資歷也老,只是久在工部,并不曾輪值其余各部,歷練不足,難擔吏部尚書之大任,老臣以為禮部侍郎趙仁本為人寬厚忠實,為官則清譽顯赫,乃三朝之元老,無論部務還是地方事務皆有經略,出掌吏部尚書一職乃眾望之所歸,望皇后娘娘明鑒?!?/br> 李賢兄弟倆能穩得住陣腳,可太子李弘卻是坐不住了,只是先前他剛被武后修整了一番,此時實不宜再出頭攔截,無奈之余,只好拼命地給閻立本使眼神、打暗號,要閻立本出面反對劉祎之的主張,閻立本受逼不過,只能強自打起精神,站出來與劉祎之打起了擂臺。 “楊武何在?” 武后并未對閻立本的上奏發表看法,而是假做沉吟狀地等了好一陣子,愣是沒能等到預計中本該站出來與閻立本展開辯論的潞王一系官員,眼神中不由地便閃過了一絲的疑惑,掃了李賢兄弟倆一眼,突地點了楊武的名。 “臣在?!?/br> 武后話音剛落,楊武便從隊列里閃了出來,一躬身,恭敬地應答道。 “楊侍郎,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愛卿該是武德三年入的朝罷?” 武后煞是溫和地虛抬了下手,示意楊武平身,而后拉家常一般地問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話,確是如此?!?/br> 楊武官是當了很多年了的,可官癮卻依舊很大,其之所以會投靠潞王李賢,不就是為了能借助李賢之力再往上走一步么,這會兒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他不可能不激動,內心里實是巴不得武后趕緊準了劉祎之的奏請,不過么,一想起昨日李賢的交代,楊武的心便涼了半截,他不敢也不能違背李賢的指令,否則的話,即便是他這會兒當上了吏部尚書,也絕當不了多久——太子那頭不可能放棄吏部尚書的爭奪,而李賢要是又不伸出援手的話,光憑他楊武一人,能撐得了幾日?到了頭來,只怕不單吏部尚書的位子沒了,便是原本當得好好的工部侍郎也保不住,那可就真的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正是出自這等矛盾的心理,在回答武后的問話時,楊武的語調里自也就充滿了顫音。 “楊愛卿不必緊張,卿可是老臣子了,劉給事中舉薦愛卿出掌吏部,愛卿可有甚要說的么?”楊武那副緊張的樣子落在武后的眼中,自是以為楊武這是期盼得激動無比的了,心中自是暗喜不已,這便微笑地追問了一句道。 武后此言一出,滿殿大臣的瞳孔不由地都是一個緊縮,望向楊武的眼神里全都滿是驚訝與駭然,只因武后這話里的暗示意味著實太濃了一些,似乎是在鼓勵楊武自薦其職一般,這等恩寵實是百年難遇,少有人能抵擋得住這等強大之誘惑的,真要是楊武就此順桿爬了上去的話,朝堂自此怕是要多事了的,但凡有識之士,無不為之憂心忡忡。 “皇后娘娘明鑒,老臣、老臣……”楊武很明顯地感受到了殿中氣氛的緊張,渾身不由地便是一震,嘴角抽搐地結巴了起來,好一陣子拖沓之后,這才咬著牙道:“老臣固然可任吏部尚書,然,較之趙侍郎,卻頗有不足,老臣以為趙侍郎方是吏部尚書之最佳人選?!?/br> “轟……” 楊武話音一落,滿殿登時便是一陣大嘩,眾臣工們交相私議了起來,整個大殿亂成了一團麻。 武后顯然沒想到楊武居然會說出這等話來,自上朝以來,第一次變了臉,陰沉無比地瞪了楊武一眼,旋即,又將眼神掃向了李賢兄弟倆,那陰森無比的目光像是要擇人而噬一般,直令李賢兄弟倆都不禁為之心跳加速不已,李顯尚好些,左右早就見慣了武后的狠毒,心里頭早已有了準備,雖略有吃驚,卻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至于李賢么,則是臉色瞬間為之一白,顯然被武后這等不加掩飾的怒意嚇得不輕了的。 老賊婆,看個屁啊,就許你玩陰的,還不許老子反擊了,切,小樣,有甚花樣盡管放馬過來好了!望著武后那幾乎是惱羞成怒的目光,李顯心中先是一驚,而后便是一陣痛快之感,狠狠地在心里頭鄙夷了武后一把,目光坦然無比地與武后對視著,一派事不關己一般。 “啟稟皇后娘娘,老臣以為楊侍郎此言中肯之至,臣愿保奏趙仁本為吏部尚書,懇請娘娘明斷!”楊武既然給了個梯子,閻立本如此老道之輩,又怎會錯過,自是毫不客氣地便爬了上去,緊逼著便要武后當場給個決斷。 “娘娘明鑒,閻尚書所言甚是,臣附議!” “臣也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