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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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晚好一些,還沒全退呢?!毙∽o士安慰她說,“肺炎療程的前三天體溫反復很正常,輸液了會好一些?!?/br> 蕭致遠量完體溫,沉沉閉著眼睛,一句話都沒說。 他秀長的睫毛下是黑黑的眼眶,因為病著,臉頰有些下陷,昨晚也不知道幾點睡的。子矜替他攏了攏資料,盡量不去吵醒他,躡著腳步出了病房。 昨晚的暴雨之后,今天的天氣極晴朗。碧澄的天空一絲云朵也無,只在延伸開的盡頭陳鋪起淡淡的紫紅色朝霞,令子衿想起了老爺子在家中收藏著那只宋代鈞瓷香爐,亦是這般流光溢彩的紫色,明明色澤變幻萬千,卻又讓人覺得沉靜。 她打車回家,在小區外邊、蕭致遠最愛的那家早餐店打包了皮蛋瘦rou粥,又匆匆忙忙提著熱騰騰的粥回到醫院。 病房里卻沒有人,只剩下凌亂、尚未鋪成的床褥。子矜怔了怔:“蕭致遠?” 他從衛生間探出頭,口中還含了牙刷:“嗯?” 他的頭發凌亂,唇邊是白色的泡沫,又因為精神不好,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 “你怎么這么早起來了?”子矜看看時間,不過七點,“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他含含糊糊的說“忙”,便又縮回了腦袋。 洗漱完畢,蕭致遠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煥然一新——哪怕身上還穿著皺巴巴的病服,可眼中自然而然的帶了鋒銳之氣,如果不是時不時的還在咳嗽,子衿幾乎以為他的病已經全好了。 “你不是還要出去吧?”子矜剛將粥盛出來。 “約了客戶,不見不行?!彼p描淡寫,“談完我就回來輸液檢查?!?/br> “不行!”子矜走到他面前,抬頭看著他,神色也異常堅決,“今天才住院第一天?!?/br> “別鬧?!彼⑿χ念^發,“我知道分寸?!?/br> “你知道分寸昨天就不會淋雨撞別人的法拉利!”子矜氣急,“總之有我在,你別想出醫院的大門?!?/br> 他抿了唇看她,修眉俊目,并沒有絲毫不悅:“你在關心我?” 子矜避而不談,“我請了年休假,就在醫院里看著你,你別想走?!?/br> “老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談?!笔捴逻h笑瞇瞇的說,“你就給我三個小時好不好?” 老婆? ……真是燒壞了吧?她皺起眉——結婚四年,他 平常叫她“子矜”;生氣的時候叫她“桑子矜”;諷刺的時候叫她“蕭太太”——卻從未叫過她“老婆”。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當做沒聽見??墒墙裉臁玉鏇Q定忍氣吞聲,同他擺事實講道理:“聽醫生的意思吧,醫生同意了,我也沒意見?!?/br> 深邃黑眸中狡黠一閃而過,蕭致遠唇角掠過得逞的笑意:“好?!?/br>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醫生竟然真的給他開了綠燈,只說中午之前必須回來。子矜看著他換衣服,終究是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br> 他本在扣襯衣的扣子,動作便緩了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什么?” “我陪你去吧?!弊玉婵此〈策叺挠涗泦?,“你還在發燒呢,我有點不放心?!?/br> 他夠了勾唇角,笑意淡淡:“我受寵若驚了?!?/br> 車子出去醫院,一直往城郊方向開去。 子矜有些緊張他的身體,是不是側頭盯著他看上數眼,仿佛要確定他會不會暈過去:“不是去公司?” “嗯?!彼琅f在咳嗽,眼神掠向窗外,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回頭說:“放心吧,我不會昏過去。一會兒我去見客戶,你就在那里泡個溫泉,不會多久?!?/br> “收購的事怎么樣了?”子矜也看到了新聞,從媒體分析來看,上維的形勢不算樂觀,“你還是決定什么都不管?” “嗯?!彼卮鸬媚@鈨煽?,又或者是因為沒有仔細聽她說話,隨口敷衍。 說話間車子停了下來。iris站在溫泉山莊1號樓的門口,很快迎過來,同他們打了聲招呼。 “蕭總,你身體沒事吧?”她低聲說,“其實你不用親自過來,陳經理在這里,身體要緊?!?/br> “沒事?!笔捴逻h眉目舒展開,心情愉悅,“沒看我隨身帶了保健醫生么?” 子矜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早點談完回醫院,我去客房等你?!?/br> 露臺上的溫泉汩汩往外冒著熱氣,旁邊浴袍、拖鞋乃至清酒、酒盞一應俱全,正對著窗外森森郁郁的山林景致。 子矜卻全無休息的心情,坐在床邊看了會電視,就拿了體溫計和藥水出了房門。 蕭致遠正在二樓的小會議室開會,iris從樓梯上下來:“看樣子還要開一會兒呢?!?/br> “你把藥水帶進去給他吧?!弊玉媲星卸谡f,“一定要讓他喝下去?!?/br> iris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好?!?/br> “怎么啦?”子矜有些訥訥的看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我第一次看 你……嗯,關心他?!?/br> “我是看他病了可憐??!”子矜撇開頭,若無其事的說。 iris拿著藥上樓去了,子矜正打算回客房,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回頭,小周陪著一個陌生人走進來。她躲之不及,便站在原地,笑著對小周點了點頭。至于旁人,應該也不認得自己,蕭致遠向來秘書特助一大堆,別人不會少見多怪。 “董先生,這邊請,蕭總在樓上會議室……”小周引著身邊的客戶往樓梯走,沒想到那人轉了方向,徑直走向子矜。 “夏小姐,好久不見了?!彼Z氣親昵熟稔,向子矜伸出手。 子矜臉色僵了僵:“您認錯人了吧?我不姓夏?!?/br> “咦?你不是蕭總的秘書么?我們以前見過面的,還喝過酒,夏小姐千杯不倒,好酒量??!” “您真的認錯了?!弊玉媛渎浯蠓降卣驹谠?,“我姓桑?!?/br> 最后還是小周陪著他上樓去了,子矜一抬頭,看見蕭致遠微微俯身,靠著二樓的那圈扶手,不動聲色間,將剛才那一幕盡收眼底。子矜有意不去看他的眼神,轉身走回房間,隔了那么遠,她卻能清晰的聽見蕭致遠淡淡的寒暄聲。 這位董先生是很重要的客戶吧?否則蕭致遠不會抱著病還要堅持親自迎接。 子矜心里亂糟糟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屏幕,其實什么都沒看進去。 叩叩叩—— 子矜起身去開了門,iris站在門口:“給你拿些水果進來?!?/br> 子矜拉著她坐下聊了會天,自然而然的聊起男朋友的事:“蕭致遠說你有男朋友了?” iris表情有些局促,“是蕭總說的?” “是真的嗎?”子矜笑瞇瞇的說,“我去和他說,以后八小時以外的時間不要麻煩你,給你時間好好談戀愛?!?/br> “蕭總給我降薪怎么辦?”iris已經回復從容,笑笑說,“再說蕭總一直對我很好?!?/br> 說話間門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iris站起來:“我去看看他們結束沒有?!?/br> 蕭致遠結束了公事,子矜同他一道坐車回醫院。大約是事情談得順利,他雖然一臉疲倦,卻心情極佳。 子矜在車上給他測了體溫,依舊發著燒,她有些憂心地看著他:“胸口痛不痛?” 他搖搖頭,伸手制止她繼續翻找藥水,只說:“馬上回醫院了?!?/br> 子矜看著他輕輕勾起的唇線,笑容亦是清淺溫和的,眼神轉為怔忡……直到他不輕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她才驚醒過來:“剛才那個人,以為我是jiejie?!?/br> 他的笑容漸漸斂去了,慢慢放開她的手,直視前方:“我們以前說好的?!?/br> 子矜沉默片刻,澀然一笑:“是,對不起?!?/br> 他們說好的,永遠不會提起這件事。 ☆、 車窗外,路兩旁的梧桐樹上大片大片的綠色,混合著陽光溫柔的金色。這樣晴好的天氣,他們卻一路沉默回到醫院,蕭致遠換了衣服,護士就拿了一大堆藥水進來替他插針輸液。 子矜在他床邊坐下,強行拿走了他手里的文件:“你先休息一下行不行?” 他無奈,正要躺下去,門口忽然有柔嫩的童音:“爸爸,媽咪!” 子矜回頭一看,兩三天未見的小女兒穿著碎花連衣裙,邁著胖胖的腿小跑過來。 小家伙跑到蕭致遠身邊,怯怯的問:“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沒事?!笔捴逻h坐起來,拍拍自己床邊,“樂樂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睡午覺?” 樂樂回頭看看mama,子矜便把她抱起來,放在蕭致遠身邊,一邊壓低聲音問:“誰送她來的?” 身后清越動人的女聲說:“我帶樂樂一起來的?!?/br> 童靜珊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烏黑的長發扎成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微笑的時候露出唇角邊深深的梨渦。而空氣中還帶著淺淺的甜香味道,在這樣的初夏,燦爛微暖。 蕭致遠靠在窗邊,一只手抱著樂樂,目光越過子矜,微笑:“你怎么來了?” 童靜珊穿著極簡單地白色襯衣,下擺束進牛仔短褲里,露出一雙修長挺拔的美腿,自在的笑了笑:“來看看超人怎么會病了?!?/br> 她又和子矜打了聲招呼:“樂樂正好在家里鬧脾氣呢,老爺子就讓我把她也捎過來看看?!?/br> 小家伙如今心滿意足的縮在爸爸懷里,偶爾從爸爸手臂后面看一眼子矜,大約是怕媽咪責罵,很快又轉開了眼睛。 窗戶開了半盞,徐徐清風掃進來,童靜珊身上的香氛味道,卻并未有絲毫的稀釋。這間病房里,一家三口,一位訪客,不知道為什么,子矜忽然覺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位。她忽然覺得有些氣悶,笑笑說:“這里什么喝的都沒有,你們先聊著,我去買點回來?!?/br> 沒有等他們開口,她便轉身離開了。 蕭致遠住的單人病房在十八樓,子矜摁下電梯的按鈕。 醫院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要等上許久,她抱著手臂,頭一次希望速度再慢一點,這樣自己就有理由晚點回去。 身后有輕輕的腳步聲,以及如影隨形般春雨般輕柔的香味,子矜下意識的回頭,看見童靜珊輕快的走來,笑容明燦:“子矜,我和你一起去吧?!?/br> “不用,你陪他說說話……”子矜連忙拒絕。 “樂樂拉著他說悄悄話呢!”童靜珊微微笑著,“我們一起去買咖啡?!?/br> 電梯門恰好打開,子矜無奈,同她一道走進去。 醫院的電梯比起一般的電梯要大得多,童靜珊隨意的問:“子矜,你用過我送的香水了嗎?” “用過了?!弊玉嬲苏?,心虛的 說,“很好用?!?/br> “等第一家專柜在大陸開張,我再給你紀念版吧!”童靜珊一笑,唇角梨渦更深,“就當是謝謝你?!?/br> “謝謝我?”子矜愕然。 “night?moment的靈感啊,蕭致遠沒和你說起過?我一直以為你知道呢!” 子矜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我好像聽大嫂說起過,香水的靈感是來自你和蕭致遠的故事是么?” “我和蕭致遠?”童靜珊夸張的吸了口氣,“我怎么可能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