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傾城之戀
我日日守候青荼,他仍是沒給我任何回應。 這一日,我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發現凡間很是熱鬧,家家張燈結彩貼楹聯,人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新衣,節日的氣氛彌漫整個凡間。 “明夜元宵佳節,何不約意中人賞雪賞燈?” “明日可是南國第一場雪,我要在第一場雪對我喜歡的姑娘表白?!?/br> 我聽見身旁的小伙子與同伴竊竊私語,心下也活泛起來,青荼一直當我是小孩子玩鬧,這數月以來的情書他想是未曾放在心上,我何不明日約他賞雪,當著全城之人表明我的心意,這樣,他定能明白我并非戲言。 于是,我興致勃勃回到同心居,同心居,我取的名字,這小樓雖是青荼在凡間的居所,他卻打理得很是粗糙。 這數月來,我倒是把他打理得很好,種了許多的花,添置了許多器皿,引了山間的活水,我日日勤收拾,如今這小院子倒是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我仍舊寫了書信,“明日酉時一刻,東城門口,盼與君相見,共賞冬日初雪?!?/br> 青荼每逢十五總要回芳心居,我不擔心他看不見我的信,但為了以防萬一,我仍是反復叮囑花柳,囑托他見著青荼定要告知于他,花柳被我念的不耐煩,隨口應了。 第二日我辰時起身,便細細梳洗打扮,昨日我購置了許多新衣,今日我一一試來,可總覺得不甚滿意。 本來我喜歡素色的衣裳,只是青荼喜歡錦衣華服,我便選了一件織錦羅裳,這羅衣繡著四季繁花,繁花間又間雜著金線和銀線,行動間金光銀光交替流動,我在腰間配了蘭草,用蘭花和桂花熏了好久的衣裳,舉袂間透著清雅的香。 我細細挽發,梳了時下流行的發型,還簪了時令鮮花在鬢邊。 如此折騰到晌午,總算收拾停當。 還有我從昨日便不曾用飯,怕嘴里留味兒。 午時剛過,我便啟程去東城門早早候著,我站在顯眼處,生怕青荼到時候尋不見我。 凡人的煙火繚繞,小販們兜售著各色的零嘴兒,我買了許多零嘴兒,自己卻不吃,準備留給青荼,他最是愛這些凡間的小玩意兒。 那些小販見我出手闊綽,便都來向我兜售,我又買了幾壇酒,這酒甚是香醇,青荼很是愛喝。 這些物件兒我滿滿當當掛了滿身,我活像個移動的雜貨鋪,站在東城門很是醒目,旁人竊竊私語,當我是個稀奇的景,對我指指點點,不過我毫不在意。 穩重的城樓今日也顯出幾分溫和,長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車馬如織,煞是熱鬧。街旁各色的花燈都掛了起來,有兔子燈,獅子燈,魚龍燈…… 街上好看的花燈比較緊俏,我買了一盞魚龍燈,想著青荼沒見著這么好看的燈,若是一會兒被人買走了他沒見著多遺憾,這般想著,我買了一盞,又買了一盞,買了好多盞,旁人愈發對我指指點點,有人問我買這么多花燈作甚,又不開雜貨鋪 ,我笑著說送給心上人。 形形色色的花燈散發著橘色的光,盛裝的男女行走其間,燈火照耀著他們或明朗或嬌羞的面容。 初雪一點點落了下來,它步履輕盈,落在情人的鬢邊,落在愛人的發間,像柔軟的鵝毛,像綿綿的云朵,像紙箋上素白的梨花。 酉時過了,青荼沒有來,我想定是有什么阻了他的腳步,不妨事。 戌時過了,懷里的零嘴兒涼了,我央求店家幫我再熱熱,他沒來,我要再等。 亥時過了,來往的人步履匆匆,打翻了酒壇,酒水迸濺,污了我的衣衫,沒關系,我不冷。 子時過了,被酒水打濕的衣衫黏在身上,結了冰,我忽然覺得我也許有點冷。 …… 我等的人始終沒有來! 這一日,我見著盛世長街上慢慢地亮滿了燈,一會兒又漸漸暗了下去。 這一日,我見著凡間的雪初初落下,逐漸盛大,繼而以席卷之勢掩埋了金陵城。 這一日,我著盛裝沽美酒,見四下男男女女成雙成對,而我與雪中的影子成雙。 也許,我不應見人間煙火。 我忽地越上城樓,子時已過,今夜雖不宵禁,但大雪埋城,街上也冷清了不少。 我飲一口新買的酒,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我對著這座城朗聲道: “我有一個意中人,他容貌絕世,天上人間無人可及。我心悅于他,對他情有獨鐘,此生非他不可?!?/br> “歲歲年年,暮暮朝朝,唯有他,是我心中所念。他說我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卻不知他之于我,才是命運的恩賜?!?/br> 一壇子酒飲盡了,我在城樓上絮絮叨叨,大喊大叫,活像一個瘋子,想想還是沒有盡興,將剩下的酒也倒入口中,飲完了,將酒壇子扔下樓去,我對這一座城不停呼喊:“青荼,我心悅于你,千秋萬載,唯你一人?!?/br> 我的聲音回蕩在這座城里,金陵城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音。 底下的人聚攏來,相互私語,我聽見有的人說我是個情癡之人,有的人說我是個酒瘋子。 金陵城醒了!天亮了!我卻因飲酒過多有些醉了! 我滿身狼狽,回到同心居,花柳不懷好意地望著我。 而青荼睡眼朦朧地倚靠著門柱,“小怪物,你又上哪去偷東西了?怎地這般狼狽?我早同你講過,不可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你怎么……” 我取下身上掛著的林林總總的物件兒,手因為冷有些不利索,取那魚龍燈時不小心將它刮破了,我心里一窒,但仍走上前去,將我買的東西一一擺放好。 青荼還在嘮叨,我打斷他的話,聲音極大:“我沒偷!” 接著又輕聲道:“這是我給你買的小玩意兒,可以當個消遣的玩意兒,給你?!?/br> “凡間的屠蘇酒,我嘗了,很是不錯,給你?!?/br> “坊市新出的零嘴兒,很甜,你愛甜食,正合適你吃,給你?!?/br> 我捏了捏那幾盞燈,有的被雪水暈濕了,花燈上繁復的圖案早已糊成一團,看不見曾經艷麗的色彩。有的濺上污泥,精致的絹紗上臟污一片。有的只剩下燈柄和燈骨了,裹燈的油紙被風刮破,在凜冽的西風里抖抖索索,不成樣子。 我提起一盞燈,啞著嗓子道:“這是魚龍燈,好看得緊,想著昨日元宵佳節,你未曾見,我便買了這許多盞燈,只可惜只有這一盞尚算完好,送于你!” 青荼愣了一瞬,掃了掃我手中的燈,和這屋子里各種小玩意兒,皺了皺眉頭,往后退了好幾步,“臟死了!丑死了!” 我呆立在原地,望了望手中的燈,這燈確實不好看,雖然完整,但魚的眼睛都濺上了泥點,本來活靈活現的眼睛成了死魚眼。 今日,風有些緊,吹得人有些喘不上氣,我攏了攏單薄的衣衫,“確實丑,那我把它扔了!” 我提了花燈想離開,末了想了想又道:“那些東西也被雪水泥水弄臟了,你若是嫌棄就扔了吧!” 我正要退出門去,青荼又道:“小怪物,你穿得什么玩意?花花綠綠的,臟兮兮的,活像只落水的花孔雀!” “那我去換下來?!蔽也]回頭,想了想,問:“我寫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青荼懶洋洋的,“你給我寫信了?昨日去了新開的酒肆,太累了,回來便歇下了。小怪物,我可告訴你,那酒肆有個胡姬,生得很是美艷,那妖嬈的身段,那嬌美的舞姿,那勾魂的眉目……嘖嘖……” 我胡亂地走出房門,將青荼的嘖嘖稱贊遠遠落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