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二人此行,是奔著日本折重隊的軍火而來,驢車周圍的,也全部都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的同僚。張鶴生年紀較輕,便扮作死者的兒子。梁維揚頗具沉穩,便充當了樂師的職務。 因為補給問題,敵占區的藤田軍營每個禮拜,都會給前線發一次補給,補給的東西中,有棉被,軍大衣,罐頭,糧食,還有槍械子彈。 有道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為了支援當地民眾自發組建的游擊隊,梁維揚和張鶴生這次決定鋌而走險,半路將小鬼子的折重隊截下來。將其中滿滿一卡車的三八大蓋還有彈藥,捐獻給游擊隊。 但每次押運軍火,小鬼子都是相當警惕的,一般在軍火卡車后,都有五十多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以防出現意外。 游擊隊不是沒打過軍火的主意,但連續兩次都失敗了,畢竟土槍鳥槍,根本不是三八大蓋的對手,還為此死了不少抗日志士。所以知道這些的張鶴生,還是比較擔心的。 “梁師兄,你說咱這計劃,可行嗎?”半晌,張鶴生道出了自己的隱憂。 “為了湊這批孝服,我可是軟磨硬泡,和附近村落的裁縫瞪了半天眼,人家才連夜趕制好的。還有這棺材和驢,三口棺材,明明是楊樹木頭,非吹噓說是上好的紅木,要了我一塊大洋,這發死人財的店老板也真夠黑的,若不是趕著急用,我非砸了他店。驢是找鄉親借的,三頭只能拉磨的老驢,卻讓它們去拉棺材,我估計沒走一半的路,就要為抗日捐軀了?!?/br> 聽了張鶴生的話,梁維揚摸了摸山羊胡說道:“張師弟,你的意思我懂。但你聽說過一句成語嗎?” “什么成語?”張鶴生好奇的問道。 “事在人為?!?;梁維揚鏗鏘有力的說道:“之所以沒有把計劃全盤告訴大家,并非是我瞻前顧后,猶豫不決,到現在還不知道該怎么去做。而是害怕我們之中有人口風不緊,泄露了出去。但我梁維揚做人做事的宗旨,你應該還是有所聽聞的,那便是謀定而動。既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又何必多言?” 梁維揚的話語中,透著深深的自負。 這種空前的自負,令張鶴生想起了一個人,那便是梁維揚當年的師傅,全真教前任掌教。 還有自己的師傅,當年乍看梁維揚的時候,所說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這位小哥額高面青,生有異相。若是在太平盛世,倒是個不甘寂寞的主兒,說不定能做得大手筆,讓全真教輝煌一時。但要是處于亂世,呵呵……此中關節……就不好說嘍!” “張師弟,在想什么呢?” 看著木訥的張鶴生,梁維揚問道。 “哦,沒什么,分心了?!睆堹Q生收起思緒,說道。 “你……你叫我說你什么好,日本人轉眼就要來了,你還三心二意?!绷壕S揚嘆了口氣:“這樣,你照看住驢車,先讓大家停下來。我到前面去布陣?!?/br> 說完,梁維揚便將銅鑼丟進張鶴生懷里,頭也不回的去了。 張鶴生苦笑一聲,吁的下拉住了老驢,遠遠看去,梁維揚已在前面的路上蹲下身來,雙手掐訣,在地上指指點點,畫著一些奇怪的東西,片刻,他將懷里的一個紙包掏了出來,埋進了土里,便再次回到了隊伍里。 “梁師兄,你剛才去布的哪門子陣?”看著風塵仆仆的梁維揚,張鶴生問道。 “一個巧陣,妙陣?!绷壕S揚自鳴得意。 “有了他,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滿滿一卡車的軍火拿到手,日本人還全無察覺?!?/br> 想起了那個五顏六色的紙包,張鶴生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用五鬼搬運……” “噓!”張鶴生這句話還沒說話,便被梁維揚堵住了嘴。 第二七六章 血腥大壩(24) “噓!”張鶴生這句話還沒說話,便被梁維揚堵住了嘴。 隨后,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用手指了指驢車上的三口棺材,表情神秘莫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br> “張師弟,這下知道該怎么配合我了吧?” “明白?!睆堹Q生心領神會。潛意識里,他已經將梁維揚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年紀輕輕就擔當了一個北方大派的掌教,在智謀和算計上,當真是無人能出其右。相信自己和‘抗日救亡祈福協會’的兄弟們,只要跟著梁維揚,決對能讓小鬼子吃不了兜著走。 “張師弟,你今天似乎有點不對勁,怎么又發上呆了,快,折重隊來了?!睆堹Q生還沒徹底憧憬完,就聽見了梁維揚焦急的喊聲。 “什么?”張鶴生聞言一驚,抬頭看去,果然前面蜿蜒的道路上黃塵滾滾,傳來嗡嗡的發動機轟鳴聲。兩輛三輪摩托車當先,后面跟著五輛黃皮大卡車,浩浩蕩蕩的開了過來。 每輛摩托車,都坐著三個日本士兵,清一色的關東軍服飾,車上插著大紅色膏藥旗,還固定了一挺輕機槍。五輛黃皮大卡車,其中有四輛都蓋著油布,油布高高鼓起,顯然里面裝的是生活必需品和軍火,最后一輛殿后的卡車,站滿了黑壓壓的日本士兵,個個背著三八大蓋,給人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 因為折重隊在拐彎,視角是斜的,此刻的張鶴生可以大致的看清每一輛車的全貌。他大致的數了下,當即發了一后背的冷汗,乖乖,卡車上的鬼子,少說也有四十五人,這要是硬搶,恐怕自己這幫人也只有吃槍子的份了。 越這樣想,他就越對梁維揚肅然起敬。 “哎呦,我說你這頭蠢驢,怎么就偏偏不聽話呢,完了,車卡住了?!绷壕S揚故意扯開嗓子,大聲的喊道,一邊說,一邊將驢車推進了一個水洼里,這老驢本就氣力不足,這一下輪子陷進了坑中,棺材一歪,頓時就拉不動了。 等到做完這一切,日本人的車隊已經迎面而來了。 張鶴生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考驗自己演技的時候來了。當隨低下頭,用手指蘸了點口水抹在臉上,充作眼淚,然后便抓了一大把紙錢,沖到了驢車的前頭,手一甩,將紙錢丟的漫天都是。 “爹,親爹,你死的好慘呀!” 他大哭大鬧的喊道。 “六十歲就過世了,兒子我啥事兒都不會做,以后靠誰養活呀!” 張鶴生的三言兩語,便將一個不務正業的死者后代,表現的淋漓盡致。 田間的道路本來就不寬,前面有人攔在道上,運輸隊無法繞行,只能齊刷刷的挺了下來。兩個摩托車上的軍官跳了下來,用日語交流了一下,隨即怒氣沖沖,拔著槍走到了拉棺材的驢車前。 “你們……什么地干活?!币粋€軍官用生僻的中國話問道。 “回……回太君,我家爹爹死了,正要拉去墳地安葬呢?!睆堹Q生說完,指了指后面的驢車。 聽了張鶴生的話,日本軍官將信將疑的瞇了瞇眼,隨即將槍抵在了他的頭上。 “你是游擊隊的干活!爹爹死啦死啦地,為什么會有三口棺材,難道你有三個爹爹,全部死啦死啦地……”日本軍官的話說的很白癡,若是平時,周圍的人肯定笑了出來,但現在卻是一聲兒都不敢吭,靜靜的等著張鶴生和梁維揚兩人隨機應變。 “回太君……”張鶴生苦著臉,眼睛和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 “我只有一個爹爹,死啦死啦地。其他兩口棺材,是兩個爹爹的姨太太,跟著死啦死啦滴……”這借口,是他臨時編出來的。 當時大戶人家的地主也不少,娶個三房老婆,并不過分。 “呦西?!眱蓚€日本軍官同情的看了張鶴生一眼:“原來你全家都死啦死啦地……” 這句話一出口,張鶴生殺人的心都有了,心道,你他媽全家才死啦死啦地。不過,此刻日本人為大,他也只能一陣點頭哈腰。 “嗨……嗨……” 看到這一幕,日本軍官開懷大笑,將槍收了回去,說道:“姨太太,中國的花姑娘,好有滋味……” 而此時,張鶴生的額頭上已是布滿了黃豆大的汗珠。 他可以想象,以日本人嗜殺的性格,只要說錯一句話,腦袋上就得多個窟窿了。 “我們要過去,你們地,讓開。不然的話,全部殺死?!甭牭胶竺婵ㄜ囬_始鳴喇叭了,日本軍官臉色一變,沉聲說道。 “回太君……我們的驢車陷在水洼里了,挪不動?!绷壕S揚湊了過來說道:“但是我們的事是小事,太君的事是大事。要不我們全部停到路邊,把道路清一清,讓太君們先走?!?/br> “你滴,有良心的?!比毡拒姽倏戳丝词直?,然后滿意的拍了拍梁維揚的肩膀。 雖然他們是日本人,但軍隊也是有紀律的,如果規定時間內不能將折重送到,會遭受嚴厲的軍法。 當下,梁維揚和張鶴生便忙碌了起來,大聲吆喝送葬的隊伍朝著田里避讓,眾人亦是心知肚明,裝作害怕的樣子,拼了命的推動驢車,最終,三輛驢車被并排靠在了路邊,所有人也跳進了田里,為日本的卡車讓出了一條道路。 這支車隊為了趕時間,并沒有注意太多的粗枝末節。只是停頓了一下,就繼續按著路線開向駐扎在邊境的軍營。等到第三輛黃皮卡車快要開到梁維揚先前埋下紙包的地方時,田地里的梁維揚猛然左手握拳,豎起拇指,壓在了右手的掌心。這個時候,奇怪的一幕出現,在梁維揚右手的掌心上,瞬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五角形鋸齒圖案,隨即在這個圖案的每一個角上,都延伸出了一根彩色的線條,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貫通到了五根手指的指尖。線條分為五根,分別為紅,藍,綠,黃,白。這些線條就像是用紋身刺在肌膚上一般,很是詭譎。當五彩線條全部到達指尖的時候,梁維揚眉頭一豎,將手掌摁在了地上。 “朱光,趙一,錢二,張三,李四……五鬼搬運,疾!” 五鬼搬運,是全真教的不傳之秘。據說,可以通過五色令牌,短時間內召來自己飼養的五種小鬼,幫助自己搬運任何東西。五種小鬼,叫做朱光,趙一,錢二,張三,李四,分別對應于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所以但凡物品,只要是屬于這五種屬性其一的,都可以自由搬運,搬運的數目和重量,則視施術者的法力而定。不過為了害怕本門弟子利用五鬼搬運竊取不義之財,進行偷竊活動,所以全真教對這門道術管理的甚是嚴格。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私自使用的。 說時遲那時快,便在梁維揚念完咒語的剎那,手掌附近的泥土便變成了由五種顏色混合的奇怪泥土,就像美術課上惡作劇一般。與此同時,三輛驢車上的空棺材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在黃皮卡車駛離埋有紙包地方的瞬間,所有棺材竟憑空消失了,而驢車上取代棺材的,竟是十多捆密密麻麻的槍械!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知道其中底細的張鶴生趕忙扯出事先藏好的白布,將那些槍械全部蓋了起來。 梁維揚則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看來這五鬼搬運極其費神費力,僅僅幾秒鐘的功夫,他的衣衫就濕透了,整個人便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張師弟,東西都搬來了嗎?”梁維揚面色痛苦的說道。 “夠用了?!睆堹Q生說道。 “那好,吩咐所有人,趕緊沿著另一條路岔進村里,把軍火捐給游擊隊,要是被小鬼子發現,追回來可就慘了?!绷壕S揚焦慮的說道。 “是!”張鶴生點了點頭,覺得梁維揚說的非常有道理,便轉過身招呼眾人收拾驢車去了。一路上,拉著這沉甸甸的武器,眾人俱是歡聲笑語,贊嘆梁維揚出手不凡。 梁維揚因為體力透支,被擱在了第一輛驢車上。 “張師弟,你看見了嗎?在出發前,他們一個個都是無精打采,談虎色變,而現在呢?” 梁維揚舒適的靠在驢車上,得意洋洋的看著前面趕車的張鶴生。 “都有信心了?!睆堹Q生笑著丟出一個鞭子,打的老驢嗷嗷直叫。 “梁師兄,這次回去,你可是大功臣呀!” “功臣不功臣的,我倒不在乎。我只想告訴你,他們,包括祈福協會的所有人,都是些沒主心骨的,必須要有一個深謀遠慮,顧全大局的領袖,才能把這一盤散沙,聚成一個拳頭。我覺得,這個所謂的領袖,我就適合。張師弟,你覺得呢?”梁維揚瞇著眼說道。 “我也同意?!睆堹Q生突然覺得心里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勉強的敷衍了下去。 “知我者,鶴生也?!绷壕S揚達到目的后,便閉上眼,一語不發了。 只留下張鶴生一人,看著滿滿三大車的槍械,不知道是哭是笑。他忽然覺得,以前的那個梁維揚,似乎改變了許多。 但究竟改變了什么,張鶴生卻說不出來。 這次的任務,經過游擊隊繪神繪色的傳播,將南張北梁的綽號徹底打響,但凡鄉里父老,聽到這兩個人,無不翹起大拇指。只不過似乎受到了某種授意,隔了幾天,‘南張北梁’的稱號便被傳成了北梁南張…… 最為倒霉的莫過于這支日本折重隊了,回到軍營拉開油布,滿滿一卡車的鬼子全部傻了眼,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因為出發前仔細清點過的一百把三八大蓋,此刻全他娘的沒了,原本放槍械彈藥的地方,變成了三口陰森森的棺材。 一時間,整個軍營,數百個鬼子,嘴里喊得全是“八嘎!八嘎!” 據說,為這事,兩個日本軍官還被大發雷霆的上司槍斃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二七七章 血腥大壩(25) 十一年前,東北,敵占區。 板恒軍營,是整個東北,最為臭名昭著的鬼子聚集地之一。 之所以得到臭名昭著這個名頭,是因為這里的日本士兵,幾乎每個月都會對附近的村落進行一次大掃蕩,他們掃蕩的目的,并不是為了遏制游擊隊的發展,而是為了補充軍營里慰安婦的數量。 慰安婦,說來好聽。其實就是供日本軍人戰爭時期發泄獸欲的性奴,如果在慰安婦緊缺的時候,甚至有半夜三更,十多個日本人一起蹂躪一個慰安婦的慘劇。為了防止某些疾病的傳染,生病的慰安婦會被迅速處理掉。懷孕的慰安婦也會被日本士兵當做訓練刺刀的靶子,用刺刀剖開孕婦肚皮,挑出肚子里的嬰兒掛在槍尖炫耀。而那個被開膛破肚的孕婦,則會在大出血中慢慢的痛苦死去。因為以上兩點,慰安婦是經常需要補充缺額的,這樣,板恒軍營便打上了中國人的主意。 在歷次的掃蕩中,小到六七歲的女孩,大到四十多歲的婦女,只要被發現了,無不被綁上卡車,載進地獄般的軍營里。而姿色稍微好一點的,甚至會當場激發日本人的yin欲,光天化日之下撕開上衣褲子,進行慘無人道的輪jian。 而已經在此處站穩腳跟的‘抗日救亡祈福協會’,首當其沖要做的,就是拔掉板恒軍營這枚插在老百姓喉嚨上的毒牙。 這是梁維揚和張鶴生執行的第六次任務了,前面幾次,只是小打小鬧。這次卻要在解救那批剛剛被抓進去的慰安婦的前提下,消滅這貨惡貫滿盈的敵人。 絕不手軟,是出發前,幾位老前輩說的原話。 每當想起,村里的一位老大爺,跪下來給自己磕頭,訴說自己不滿十歲的小孫女,被日本鬼子凌辱致死的悲慘遭遇時,張鶴生的拳頭就捏的緊緊。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一邊給老大爺的額頭擦藥,一邊給出的承諾。 今晚,月色無光,猶如黑色幕布一樣的天空上,沒有一顆星星。注定是個殺人夜。 點著電燈的軍營里,幾個巡邏的日本哨兵正在四處游弋。哨兵背后都是清一色的營帳,帳篷里的人影上上下下,變換著體位動作,敞開的帳篷縫隙,傳來了陣陣女子的嬌喘聲,而帳篷里的日本男人,則在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中,yin笑連連,扯著嗓門,說出一些露骨的日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