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嗯,差不多?!比A伯濤忍俊不禁的笑了。 趙勇德果真是個妙人。 “華教授,你還漏掉了一點!”楊開系上了衣服的扣子,說道。 “哦,有嗎?”華伯濤疑惑不解的問道。 “還有這個!”說完,楊開從桌子上抓了一把偽軍們賭博殘留下來的日幣和銀元,一股腦兒的塞進了趙勇德的懷里。 “富紳沒有錢,何談一個富字?都帶著吧,在這個人心叵測的地方,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別小看這些身外之物,說不定,到了關鍵時刻,能幫上我們大忙!”楊開說道。 眾人說著話兒,劉雨薇已經款款的走了下來,雖說此刻她是女扮男裝,但因為衣服很瘦小,所以并不能遮蓋住她女人特有的曲線,看的楊開有點心曠神怡。 不過楊開很快就回過神來,說道:“衣服換好了,我們也出發吧!今晚不要休息,直接趕到祥瑞鎮。畢竟這木材加工廠里還有苦工,死人的事兒,最多不會瞞過明天中午?!?/br> “好!”華伯濤和陳天頂考慮了一下,都覺得楊開的想法很對,直接就點頭答應了。 但獨眼龍卻提出了一個難點:“指戰員,進鎮子的話,咱們的槍,怎么辦?” 第二二二章 夜襲祥瑞鎮(8) “槍?”楊開皺了皺眉,的確,手槍可以夾在腰間,趙勇德的湯姆遜沖鋒槍可以塞到行李里。但自己的卡賓槍,九筒的散彈槍,還有獨眼龍的狙擊步槍,可都是很顯眼的呀。 偽軍再雜牌,也有眼尖的角色。到時候怕是一瞧見大家的武器,就知道個三七二十一了。 不行,一定得想個解決的辦法。 “這樣,獨眼龍,你去把剛才我揀剩下的衣服撕掉,拼成幾片布條,纏在各自的武器上。這樣大家背上,不會太招人非議。而且老趙扮演的是富紳,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富紳,招幾個家丁,買幾把土槍護衛,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睏铋_急中生智的說道。 “嗯,我們就偽裝成老趙的下人,這樣問題不會太大?!比A伯濤肯首。 眾人一拍即合,當下紛紛收拾起來,片刻,三條槍就被從外到內用布條包的嚴嚴實實,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個因為所以然來。 而楊開沉吟了片刻,將馬寶山兜里的那把日本佐官專用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掏了出來,揣在了懷里。 “楊開,咱們不是有武器嗎?拿這個做甚?!比A伯濤看到這一幕,說道。 “呵呵,華教授,這玩意是用來做戲的,到時候你就明白了?!睏铋_神秘的笑了笑。 既然楊開不說,華伯濤也就沒多問了,只是彎下腰清理著東西。 木材加工廠的苦工,白天工作了一天,到了夜里,一個個都睡的很死,連起夜的都沒有。楊開帶著一行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走了出去,暴風雨的肆虐還沒有停止,眾人只得扒下死尸上的雨衣,披在身上,艱難的迎著瓢潑大雨行走著。 回過頭,碉堡的輪廓已經漸行漸遠,此刻的楊開等人,已經踏在了蘇不拉湖的堅冰上。 雷陣雨屬于大興安嶺外圍的氣候帶范圍內,所以并未影響到蘇不拉湖的上空,這在沒經歷過世面的人看來,也算是奇景了,頗有點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意思。 一輪明月懸掛當空,萬籟俱寂。 “指戰員……”走著走著,九筒叫了隊伍前頭的楊開一聲。 聽了九筒的話,楊開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忙皺了皺眉:“九筒,在出祥瑞鎮之前,不要再叫我指戰員了?!?/br> “為什么?” “你忘記我們現在新的身份了嗎?”楊開指了指九筒的衣服,提醒道。 “哦,對,我叫慣口了?!本磐膊缓靡馑嫉男α诵?。 “從現在起,趙勇德就是趙大財主,華教授是華管家,陳老板還是陳老板,至于你們,還有其他人,都是趙大財主的家丁,明白嗎?” “明白了,那我就叫你楊哥?!本磐舱f道。 “可以?!睏铋_點了點頭。 “漬漬,還是老趙滑頭,什么衣服不選,偏偏穿了那件最體面地,這下好了,成趙大財主了。出鎮子之前,也不知得占咱多少便宜?!本磐膊环薜?。 “再說,我抽你幾鞭子?!壁w勇德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壁w勇德捋了捋袖子:“別忘了,我現在是趙大財主,你是我的家丁,財主抽家丁鞭子,那是理所當然?!?/br> “好了,別鬧了?!睏铋_忍俊不禁的打斷了兩個人的斗嘴,這樣一直鬧下去,進了祥瑞鎮可就露出破綻了。 “九筒,剛才你叫我,是不是有事?”楊開問道。 “指……楊哥,也沒別的事,就是在碉堡里順了樣東西,不知道你要不要分點嘗嘗?”九筒擠眉弄眼的說道。 “你小子……”楊開搖了搖頭:“什么東西,說出來聽聽?!?/br> “日本煙?!本磐舱f完,從兜里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紙盒,楊開定睛一看,上面寫的的確是扭曲的日文,還畫了一個半裸體的日本貴婦人。 “好東西,不管是中國煙還是日本煙,只要是煙,就能解解癮來著。不過說實話,日本香煙滋味如何,我還真沒試過?!睏铋_接過來聞了聞,說道。 嗅進鼻子里的氣味很淡,就像失效的煙草似的,還帶著一股幽香,混沒有哈德門的味道那么沖,那么帶勁。 “煙……”看到香煙,趙勇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不斷的搓著手,他現在還對華伯濤兜里那半截煙,耿耿于懷呢。 “出息,少不了你的?!睏铋_白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從紙盒里抽出一根來,含在嘴里。 “有打火機沒?” “我這有?!本磐哺`笑著磨動砂輪,給楊開點上。 “打火機哪來的?”楊開的記憶里,九筒應該沒有打火機才對。 “既然要順,不就是順全套的么,有了煙,當然要連打火機一起拿?!本磐矝]好氣的說道。 楊開淡淡一笑,隨即猛吸了一口煙。 “怎么樣,感覺如何?”眾人聚在旁邊,翹首而盼,等著楊開的下文。 “太淡了,就跟女士香煙一樣?!睏铋_搖了搖頭。 “???”聽了楊開的話,九筒趕忙抽出幾根來,跟眾人分了,一番吞云吐霧,還真覺得這煙味不眨地,抽完了都不盡興。 “九筒,你他娘的斗雞眼吧?怎么摸了盒女士煙?!壁w勇德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碾碎了說道。 “我也不知道呀!”九筒苦著臉說道。 “這不是女士煙,是男士煙?!比A伯濤笑了笑,說道。 “但味道?” “我曾在一位旅日的朋友家做過客,日本的煙酒,都是這樣。他們的酒,度數只有我們這里茅臺的五分之一,只是水中稍帶了些酒味,便叫清酒。而他們的煙,則和清酒差不多,被稱之為淡煙?!比A伯濤解釋說。 “原來如此,還是華教授懂得多?!壁w勇德點點頭,說道:“只是日本人也沒趣味,這種煙酒,是沒有男人喜歡喝的。喝酒是為什么,一醉方休??!抽煙是為什么,吸的痛快的呀!” “呵呵!”華伯濤笑了笑:“日本雖然野蠻禽獸,但因為受到我國的唐文化熏陶,一直標榜自己是優雅的民族,他的喝茶,有茶道。飲酒,有酒道。就連插花,都有花道,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一個完整的體系,繁文縟節很多的?!?/br> “那拉屎,蹲茅坑呢,難道還有屎道不成?”九筒怪音怪調的說道:“難不成,要是蹲茅坑的方法不對,不符合規矩,還不給拉屎了?” “這我還真沒研究過……”華伯濤推了推眼鏡,一時語噎:“或許有也說不定,總之這個島國,這個大和民族,是很神奇的??吹絼e人好的東西,都會照搬照用,直接學習,甚至據為己有。因此,戰國時期后,日本才能迅速崛起,并且慢慢融匯西方科技,領先于我們泱泱大國?!?/br> “而我們中國,則是恰恰相反。四大發明震鑠古今,但自明朝以來,就漸漸不濟了,又是海禁,又是閉關鎖國,別人在發展,你在倒退,終于被許多國家遠遠甩在了后面,連一個小小的日本,都能欺負到咱們頭上?!比A伯濤嘆了口氣。 冰湖很廣闊,但也有個盡頭。在黎明將曙的時候,眾人終于走到了對岸。借著隱隱的黎明光線,楊開能看見,四周已經有了些郁郁蔥蔥的樹木和草地,還有些腐朽的渡口上,停泊著被凍在冰里的漁船。這應該是祥瑞鎮的漁民夏季捕魚時留下的,因為蘇不拉湖只有在炎炎夏季,才會解凍,而那時候,潛伏在湖底的大量魚類和浮游生物都會群體涌上。漁民一網撒下去,就會有個好收成。 “陳老板,祥瑞鎮快到了吧?”楊開瞥了眼漁船,說道。 “嗯,再走一段路,我們就要進城了,大家做好準備?!标愄祉斕统龅貓D,端詳了一下,說道。 在剛來的那會,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左下方。 而現在,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右下方,轉眼間,就到終點了。想想這五天來的遭遇,還真像是一場夢境。以至于看到祥瑞鎮的圖標時,他的那張老臉就格外的興奮。 那是一種,到家的感覺。 陳天頂所言不虛,一刻鐘的功夫,楊開就看見了遠處的天邊,有了一個粗略的輪廓,還是清朝時期的城門模樣。 “祥瑞鎮是日本人和偽軍的邊防據點之一,同時也是我們此行的最后一個補給點,能不能聯系到那位戴先生口中的接頭人,可是事關成敗呀!因為出了鎮,就是黑龍江的上游腹地了,那里,將是名符其實的無人區?!?/br> “而在那片無人區里,究竟隱藏著什么,至今,還是個謎?!比A伯濤唏噓道。 “這層面紗,就由我們來揭開吧!畢竟媳婦再丑,還是要見公婆的?!睏铋_頓了頓說道。 “我說楊開,如此比喻,似乎不太恰當吧?”華伯濤愣一下,彎起了眉眼。 “恰當不恰當,也就那回事,反正我就這個意思?!睏铋_無所謂的說道:“對了,華教授,這個小鎮,為什么要叫祥瑞鎮?莫非有什么歷史不成?” “不說祥瑞鎮,我先解釋下祥瑞的含義?!比A伯濤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祥瑞又稱‘福瑞’,被儒學認為是表達天意的、對人有益的自然現象。如出現彩云,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出現等等。據說周武王進攻商朝時,有白魚跳到了船里,有火焰降到了武王的房頂,然后化為一只鳥。這些祥瑞,被認為是上帝任命武王為天子的象征。漢朝開國皇帝劉邦,據說他做皇帝時,五大行星曾一字排列出現于天上,此外還有其他許多祥瑞。此后,幾乎每一個皇帝即位,都有一些祥瑞出現。以儒者為主體的臣子們,也把發現祥瑞作為自己政績的表現,向皇帝匯報。因此出現了許多弄虛作假的情況,甚至越是朝政敗壞的時代,祥瑞越多?!?/br> “而祥瑞鎮也是名出于此,黑龍江在宋朝時,是后金國的地盤,野史記載,后金國國主御駕親征,和宋軍交戰,不敵,逃到了這個鎮子,眼見得就要被活捉,突然天空異變,下起了冰雹,云層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白馬涌動。宋軍因此被阻礙,不能前進,只得退回了邊境。而后金國主也因此得救。事后,他深信是天現祥瑞,便大筆一揮,將這個名不見傳的小鎮命名為祥瑞鎮?!比A伯濤說道:“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祥瑞鎮的地理位置,在當時宋金交戰中,還是頗具幾分重量的?;蛟S是后金國主認為,如此命名,就能得到上天眷顧,得到意想不到的好運也未嘗不是種說法?!?/br> 說著話,聽著歷史。眾人就走到了祥瑞鎮的城門下。 城門上有吊橋,城頭很窄,僅能容得下十來個人站崗。左邊插著清一色的日本國旗,右邊豎著清一色的滿清黃龍旗。吊橋兩邊,還站著三個偽軍和一個帶著禮帽,穿著黑色絲褂的中年男人,檢查著進出城的鄉民。 “穿軍服的,都是憲兵隊的,看棉布襖子,和伐木工廠的偽軍差不多?!睏铋_端著望遠鏡說道:“至于那個便裝的,像是漢jian?!?/br> 說到這,他將望遠鏡的焦點對準了那個禮貌男人。 果然,這廝彎腰駝背,尖嘴猴腮,右邊的臉上還貼著一張狗皮膏藥,典型的賊賤胚子,不過楊開發現,他的眼神和動作都很是精明干練,應該是個深諳此道的老漢jian。 “大家注意?!睂⑼h鏡塞進行李包里,楊開說道。 “待會提防那個戴禮帽的漢jian,別被他瞧出來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是刁難的太狠,就多給些銀元?!?/br> “嗯,知道了?!豹氀埤埖热思娂婞c了點頭。 “老趙,華教授,陳老板,看你們的了!”楊開深吸了一口氣,用來緩釋緊張的心情。華伯濤是個斯文像,陳天頂左右逢源,八面來風。唯一讓他擔心的是趙勇德,趙勇德粗獷慣了,緊要關頭,不一定能鎮定下來。 等眾人走的近了,吊橋邊的幾個偽軍立刻被吸引住了視線,畢竟,祥瑞鎮可不是個大地方,每天日出到日落,也進出不到頭十個人,楊開一行人可謂浩浩蕩蕩,容不得他們不生疑。 “站住,都給我站??!”一個偽軍將手里的漢陽造攔在了楊開身前,槍管下鑲嵌的刺刀,在陽光的映射下,散發出陣陣冷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瞧見偽軍這幅德行,楊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停住了腳步。 “你們是什么人?來祥瑞鎮做啥的,我瞅瞅,咦,眼生呀!根本都沒見過你們?!眰诬姽闯瞿X袋,自言自語說道。 其余兩名偽軍也是緊張的抓著步槍,警惕的端詳著一行人。 “哦,兩位官爺,我們是來貴鎮探親的?!标愄祉斠灰姴幻?,立馬雙手揣進袖筒,笑嘻嘻的湊到了偽軍身邊,點頭哈腰的說道。 “探親?”偽軍的眉頭一橫:“探的哪門子親?” “官爺莫急,聽我慢慢說?!标愄祉斠贿叴蛑?,一邊琢磨著對策,數秒之后他眼睛一亮:“事情是這樣,我們的趙大財主,娶了門小妾,對小妾很疼愛,決定下個月補辦婚事,而這小妾的父親,就在祥瑞鎮住,所以……嘿嘿,趙大財主就帶著咱們來找老丈人來了?!?/br> 說完,他指著趙勇德說道:“我來介紹下,這位就是東北馬界的富紳,趙大財主。旁邊的那位是華管家,我是家族里負責采購的,算是個清閑差事?!?/br> “原來是這樣……”那名偽軍端詳了一下眾人的衣服,狐疑的點點頭:“既然是馬界來的,千里迢迢,有簽證嗎?” 偽軍口中的簽證,是日本關卡分發給路人的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