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謝謝你活了下來
金厭離坐在輪椅之上,本來正略歪著頭望著天空上緩緩升起的無數孔明燈,聽到云翳說話,她驀地低下頭,望向云翳。 云翳隨意坐在地上,手里是遞過去的筆,金厭離緩緩看了他一眼,他臉上戴著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左邊那一只眼睛,明明是一張不再少年的臉了,可是這一刻,金厭離卻仿佛在他臉上看見了他少年時的模樣。 兩張幾近相同,卻又完全截然不同的臉逐漸重疊在了一起。 云翳看她不動,輕聲喊了一下,道:“阿離?” 金厭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接過他手里的筆,道:“好啊?!?/br> 云翳唇角微彎,微微側身過去,將那一只孔明燈往金厭離移了過去,金厭離腿腳不便,但卻不是真的廢了,這點傷,其實已經可以勉強下地了,但云翳卻不讓她離開輪椅,更不可能讓她下地。 那孔明燈的側面,空白出來一大團,金厭離執筆,在那空白一團處,緩緩的寫了一行字。 云翳起先臉色如常,但看見她寫了什么之后,呼吸微微一凝,瞳孔緩緩收縮,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空白處,是幾行娟秀的小字,金厭離寫的是——我也愛你,這一生山長水闊,你我唯有死別,再無生離,信我,阿翳。 她這一句,竟是在答他當初在她訂婚宴上放飛的那無數盞孔明燈! 云翳神色驟變,道;“……你,都看見了?” 他聲音竟是微微有些啞了。 金厭離勉強維持著風度,還是笑了一下,道:“是,我都看見了,那無數孔明燈,那無數的畫像……我全都看見了,雖然現在說這樣的話其實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有些矯情,但是……” 她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似是斷了一下,旋即又是莞爾,笑道:“我還是想說一句,對不起……過去的那些,還有,那一刀……阿翳,對不起,真的……我……我除了說這一句沒有意義的話,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言語有時真的蒼白無力,金厭離說到這里,勉強撐著那一個笑,但話卻是實在說不下去了。 說完了對不起,再說什么,謝謝嗎?還是,再道歉? 又或者遞給他一把刀,讓他把那一刀捅還回來呢? 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因為說什么都沒有意義,那些所謂的刀,其實并不會因為有什么苦衷就可以輕易被原諒的。 刀,永遠都是刀。 金厭離把臉深深的埋進手里,她哭了,起先還哭得很小聲也很壓抑,肩發起了抖,但那哭聲逐漸失控。 云翳呆了好一會兒,才手忙腳亂的丟開那個孔明燈,一手攬過金厭離,把她攬進懷里,神色有點無奈道:“別哭了,阿離,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哭了好不好?” 頓了頓,他很是無奈的笑了一下,道:“你知道的,每次你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別哭了,那些,都過去了,我其實……一直都信你的,還有,有一句話,我其實一直都沒對你說過……” 金厭離哭著抬起頭,道:“什么話?” 云翳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低頭在她臉上吻了一下,道:“謝謝你活了下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怕是……也活不成了,你是我的命啊?!?/br> 他這話說得輕松,卻又仿佛分外沉重,金厭離臉上的淚水落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兇,她想說謝謝,謝謝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她,原來不論任何時候,總有一個人,是一直都站在她這一邊的。 其實,他一直都在。 云翳卻沒心思去管這些了,一見金厭離又哭了,頓時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兩個人一起,把那一盞孔明燈放飛了。 云翳半蹲在輪椅邊,緊緊握著金厭離的手,他在心里暗暗發誓,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放開手了。 …… 那邊,季宵寒和云煙兩人并肩,一齊微微仰頭,望向天邊,無數孔明燈在兩人頭頂緩緩升空,一盞接著一盞,美輪美奐,可謂綺麗瑰艷,壯美至極。 季宵寒握住云煙的手,不知忘了多久,才聽見耳邊闖入一道不悅的聲音。 傅塵機高冷的抱著臂,挑起一邊眉,一陣哈哈哈哈哈狂笑,指著花渡手里那個花里胡哨不倫不類的孔明燈,嘲笑道:“……花渡,我的媽,你這做的到底是什么鬼?你的品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底下了?你怎么不干脆在這上面再……我的媽!你還真的……絕了,真是絕了!這么艷麗庸俗鬼斧神工的作品,居然出自我們花爺之手!震驚,不可思議!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哈哈哈哈哈!” 花渡收了筆,實在是忍無可忍,道:“閉嘴吧!你懂什么?這叫藝術?!?/br> 傅塵機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捧腹道:“是的,這種藝術我真的不懂,這一堆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玩意兒……究竟是怎樣的奇葩才能畫出如此神作??!” 花渡卻不理他,把孔明燈做好之后,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看孔明燈的眼神,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溫柔似水了,讓人產生一種,他不是在看一盞孔明燈,而是在看一個什么絕世美人的錯覺。 片刻后,他總算是借了傅塵機一只手,替他拎著那盞孔明燈,他把那燈放飛了。 傅塵機盯著那盞五顏六色的孔明燈,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望向花渡,花渡也微微歪了頭,望著那一盞緩緩升空的孔明燈,不知在想什么。 云煙也在看那一盞五顏六色的孔明燈,她抓了抓頭發,小聲道:“花爺的品味,確實有一點……” 季宵寒微微側首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道:“其實,他或許并不是因為品味不好,才要做這樣一盞燈,或許……” 云煙也側過頭看他,道:“其實什么?” 季宵寒笑了一下,神秘莫測地道:“或許,是別的什么人喜歡這樣的東西吧,一個人心里記著另一個人的話,就會記住她到底什么喜好品味的,就算在旁人眼里,這些喜好品味都很低俗不好,但……對那一個特定的人來說,這個人的存在,這個人的一切,哪怕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習慣,本身就已經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了,不是嗎?” 云煙歪著頭,似乎是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后雙眼一亮,不確定的道:“你是在夸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