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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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青松兩手攏在袖子里道:“大人,咱們基本上把整個西州城都走一圈了,還要繼續找嗎?”    焦慮了一整天,陸臨遠現在頭痛欲裂,被冷風一吹,只覺頭重腳輕,他道:“繼續找?!?/br>    姜言惜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西州來,他如何能不管她?    這個時間點還在街上的人少,陸臨遠被軍隊盤問了好幾次。    頭疼間,陸臨遠腦中忽而靈光一閃,封朔府上的鐵甲軍突然這般嚴密搜查全城,是不是突厥王子那邊出了什么事?畢竟上一次這樣大規模搜查,也是為了捉拿突厥王子。    他本以為突厥王子被擒已經改變了命數,但這一刻卻有種或許逃不脫宿命的感覺。    死去的那人身上屬于男子的踢傷,姜言惜落在雪地里的簪子……若是突厥王子逃了,會不會正好遇見了姜言惜?    *    此刻一間破廟里,破爛的廟門幾乎擋不住肆虐的寒風,佛龕前的燃著的火堆被風一吹,火苗就幾乎快伏到地上去。    姜言惜看著渾身大小傷口不計其數的“女子”,急得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姑娘,你堅持住啊……”    她昨夜離開陸臨遠家中,因為不識路,外面又黑漆漆的,只能循著有亮光的地方走,怎料陰差陽錯去了花街,被一個醉鬼堵在巷角調戲。    她就要萬念俱灰之時,有人從墻頭翻過來,她本能地哭喊著求救,翻墻過來的女子一腳踹開那登徒子,但因為重傷體力不支,登徒子欲報復,那女子順手拔下她頭上的蝶花簪刺死了登徒子。    救她的女子受了重傷,一個人走不了,大晚上的她又找不著歇腳的地方,只得扶著她來了這個乞丐聚集的破廟。    一到破廟女子就昏死過去了,姜言惜發現她手腕腳腕上都有深深的血痕,若是再用力些,手腳筋怕是都得斷了,也不知她是哪來的毅力支撐這么久。    姜言惜本想幫她清理傷口,但她一觸碰女子,女子半昏迷間都險些折斷她的手腕,惡狠狠叫她滾開,姜言惜只得作罷。    登徒子死時的場景一直在姜言惜腦海里,雖然人不是她殺的,但她還是害怕,縮在破廟守著救她的女子,一直沒敢出去,肚子餓了也是用耳墜跟附近幾個乞丐換了些吃的勉強果腹。    聽乞丐們說花街死了人,西州城內又官兵開始大規模搜查,姜言惜更是怕得不行。    烏古斯丹醒來的時候就聽見身旁有人啜泣,他厭煩皺了皺眉:“吵死了……”    一開嗓,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不像話,嗓子痛,頭也疼,四肢酸痛,不是受傷的那種痛,頭重腳輕,這是染了風寒。    烏古斯丹頓時罵娘的心都有了。    姜言惜聽見他說話,卻是喜極而泣:“姑娘,你終于醒了!”    她只當烏古斯丹的嗓音本就是沙啞的,并未發覺他的音色不似女子。    烏古斯丹風寒極重,頭暈目眩的,看到跟前這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艱難出聲:“給我一口水?!?/br>    姜言惜無措道:“沒……沒有水……”    破廟里沒有鍋,也沒有放鍋的架子,她又不敢出去,自己渴了都是去外邊揉個干凈的雪團吃。    她道:“你等等??!”    烏古斯丹只看見她跑出去的背影,片刻后又跑了回來,往他嘴里塞了個雪團,“把雪吞下去也是可以解渴的?!?/br>    雪團入口,從喉嚨一路涼進肺里。    烏古斯丹發誓,他要不是重傷又感染了風寒,現在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他一定得擰斷這中原女人的脖子!    她分明是想害死他!    枉他從入獄開始就精心潛伏,摸索大牢獄卒的換崗規律以及夜間當值的人數,裝得奄奄一息的樣子讓獄卒放松警惕。先前跟謝知州合作,他早做過最壞的打算,也看過西州大牢的建造圖,將里面的地形熟記于心。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前去花街的據點跟下屬接頭,才發現據點早就被端了,為了掩人耳目,他燒掉了從牢里穿出來的那一身血衣,換了女裝。    以遼南王的城府,知道他逃跑,肯定會派人去各個據點堵人,烏古斯丹知道花街不能再待,翻墻而出時,正好碰上有人輕薄一名女子,他當時受了重傷,跑這么遠又耗費了不少體力,自己走只怕還沒找到能暫時藏身的地方就暈死過去了,便出手救了那被輕薄的女人,想借此去她家中躲躲。    誰知那女人是個路癡,扶著他在城內圈圈繞繞走了半天,受過重刑的腳筋幾乎快斷裂,他差點就死在路上了。    姜言惜看出了他的不滿,也知道他還在病中,一著急,眼淚就掉了下來:“都怪我太笨了……”    烏古斯丹很想沖她罵一句“你知道就好”,但是他現在說話都費勁,還是省了罵人的力氣,瞥一眼四面透風的破廟,見姜言惜穿著又頗為體面,虛弱問:“你為何不回家?”    她回不回家他不關心,他只是想先去她家躲一躲,別的不指望,就指望能有口熱水喝。    風寒不能再加重了!    姜言惜抱著膝蓋,把頭埋得極低,甕聲甕氣道:“我沒有家?!?/br>    剛說完這句她就開始抹淚。    烏古斯丹:……    大局為重,忍忍。    他以為她是離家出走了,耐著性子安慰:“跟家人吵架了?”    姜言惜把他當成了個可以傾訴的大jiejie,哽咽道:“我在這里沒有家人?!?/br>    烏古斯丹:“……那你之前住在何處?”    姜言惜面上浮現出幾絲凄苦:“我千里迢迢來到西州,只為了一個人,可是他不要我?!?/br>    烏古斯丹躺在地上,臉都綠了。    他對別人私奔的故事沒興趣!他只想找個能暫時養傷喝熱水的地方!    第85章 屬下這就去捉拿陸臨遠……    烏古斯丹雖重傷又感染了風寒, 但聽覺依然敏銳。    遠處大街上傳來陣陣馬蹄聲和鐵甲碰撞聲,他若越獄,遼南王必然會全城搜索, 烏古斯丹知道自己怕是難逃這一劫了。    他嗓音沙啞問姜言惜:“你躲到這破廟里后, 有多少人見過你?”    姜言惜抱著膝蓋搖頭:“我沒敢出去,只用耳墜跟巷尾幾個乞丐換過饅頭?!?/br>    她說著從懷里掏出半個沒吃完的饅頭, 小心翼翼遞給烏古斯丹:“這是我給你留的半個?!?/br>    烏古斯丹沒接,他看著姜言惜明明懼怕他卻又固執守著他的模樣, 在腦中權衡著利弊。    若是就這么被抓回去, 他這場越獄差不多就算白忙活了, 而且以后大牢里必然會嚴加看守, 他能逃出去的機會渺茫得可憐。    只要他還在封朔手中,那么突厥部落就不敢對西州發動襲擊。    烏古斯丹斟酌片刻, 眼底劃過一抹決絕,他吃力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狼牙吊墜,偏過頭看著姜言惜道:“我也算救了你一命?!?/br>    火光下, 他那張雌雄莫辨的臉帶著血跡,五官的輪廓比大宣朝人深邃許多, 脖子上的厚圍巾遮住了喉結, 看起來只是一個異族美人。    姜言惜點頭。    烏古斯丹把狼牙吊墜遞給她:“你幫我一個忙, 權當是報答救命之恩, 拿著狼牙現在就走, 此后幾天都去北城門處的茶舍喝茶, 若是有人問你打哪兒來的, 你答從狼荼之鄉而來,對方若問還有幾頭狼,你說都死了便是?!?/br>    狼牙是從他脖子上取下來的, 他發著燒,渾身燙得驚人,狼牙落到姜言意冰涼的掌心,還帶著他身上的余溫,但那足足有她小拇指粗的狼牙似乎縈繞著一股煞氣,叫人不難想象擁有這顆牙的狼是何等兇惡。    姜言惜兩手不自覺顫抖著:“我走了,你怎么辦?”    烏古斯丹嗤笑一聲,雌雄莫辨的臉上帶著嘲弄:“你覺得你留下來又能做什么?”    姜言惜難堪咬了咬唇瓣:“對不起……”    烏古斯丹聽著逐漸靠近的馬蹄聲,眉間染上一抹躁色,若不是他重傷又感染了風寒,站都站不起來,他也不想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個干啥啥不會、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廢物上。    為了讓姜言惜走得更安心些,他咬牙切齒道:“現在就走!人是我殺的,跟你沒半點關系,你留下來反會被當成同謀!”    姜言惜搖頭:“是……是那人先輕薄我的,公堂之上,我為你作證,說不定能從輕發落。姑娘你救了我,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烏古斯丹還指望著她跑出去能幫他報信,她這般磨磨唧唧,烏古斯丹狂躁得想殺人,他昨晚若是再堅持一會兒,隨便劫持個路人,可能境況都比現在好。    烏古斯丹摸出匕首,刀尖指向姜言惜,逼迫她道:“走!”    姜言惜只得流著淚一步三回頭離開了破廟。    烏古斯丹吃力喊道:“一定要去城門口處的茶舍!”    他喉嚨劇痛,聲音沙啞,喊不大聲,姜言惜已經走出破廟,在門口處聽得不太真切,以為烏古斯丹是在叮囑自己,她感動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躺在破廟里半條命都快沒了的烏古斯丹:“……”    他想殺人!    姜言惜走過破廟前邊的巷子時,碰到一個乞丐,這乞丐姜言惜白日里見過,他當時想用幾個饅頭占她便宜,姜言惜沒理他,用自己的耳墜子跟幾個小乞丐換了饅頭。    現在再碰上這乞丐,對方還色瞇瞇打量著她,姜言惜嚇得以手遮面,快步往外走去。    乞丐怪笑著追上來,只不過在巷口就遇上了搜查的軍隊,乞丐頓時嚇破了膽,拄著棍子趕緊往回走。    姜言惜看到軍隊也是面色煞白。    坐在馬背上的頭目瞧見姜言惜,當即喝問:“什么人?”    姜言惜大腦一片空白:“民女……民女姓黎,從京城來西州投奔親戚的?!?/br>    她從京城這一路到西州,每次出城門都會被官兵盤查一遍,此刻完全是憑著本能說出來的。    姜尚書給她偽造戶籍時,說黎是她母親的姓氏。    頭目喝問:“京城來的,可有文書?”    姜言惜離開陸臨遠家時,自是把自己的東西都打包帶走了的,她從包袱里掏出文書遞過去。    頭目看了一眼,瞧不出文書的問題,只繼續問:“既是投奔親戚,為何半夜還在此地?”    姜言惜咬了咬唇,鬢發垂落一縷在耳畔,自有一股凄楚可憐,“民女路上花光了盤纏,又還沒尋到親戚,只得在這里將就一宿?!?/br>    這一帶乞丐聚集,的確是個免費的臨時落腳點。    頭目問:“怎在此時出來?”    姜言惜手心全是汗,她似乎難以啟齒,只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跟著她的乞丐。    她做出這副舉動,頭目便也看明白了,她離開此處,或許是受到了乞丐的sao擾。    頭目示意跟著他們一同搜查的老婆子給姜言惜搜身,主要是怕突厥王子女裝,又盜取別人的戶籍。    老婆子隔著衣服在姜言惜身上一通摸捏,確認她是女兒家后,便向頭目點了點頭。    頭目這才示意底下的人放行。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搜身,到底是件難堪的事,姜言惜噙著淚離去,想起救她的女子還在破廟里,又良心難安,只得無措捏緊了烏古斯丹交給她的狼牙吊墜。    姜言惜一走,官兵開始盤問巷子里的乞丐,沒從乞丐間找到可疑的人。    頭目讓底下的人去后邊破廟搜尋,自己則喝問乞丐們一聲:“你們可有看到一名受傷的女子或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