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頭換面
    “回f市么?”    秦翰貼著聶磊的胸膛輕輕應了一聲,并向其解釋:“聶磊,你是知道我情況的,算一算日子,我離那晚出事的時間點大概也有四五個月了。在這段時間里,我甚至都不知道家中二老的情況如何。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去看他們一眼……”    哪怕是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秦翰也心滿意足。因為他真的很怕接下來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機會。    聶磊倚著秦翰的腦袋應聲道:“既然這是大叔的愿望,那好,我陪你一起回去。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跟我回一趟聶宅,我有樣東西想給你看?!?/br>    秦翰眨了眨眼,從聶磊的懷里掙脫,轉過身來有些不解地望著他:“什么東西?你又在賣什么關子?趕快從實招來?!?/br>    聶磊沖著秦翰挑了挑眉:“你都說我是在賣關子了,要是這么早坦白,豈不是很沒意思?”    秦翰一聽,便在心里尋思著近來聶磊是真的是越發“蹬鼻子上臉”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要好好收拾一下聶磊,免得他趁機無法無天下去。    誰知他剛佯裝聲勢浩大地朝著聶磊張牙舞爪,結果下一秒,秦翰自己反倒被聶磊壓著收拾得服服帖帖。    聶磊竟是挑著秦翰的弱點下手,抓得他直癢癢。秦翰不得不躺在底下口口聲聲地向聶磊求饒:“對……對不起,我錯了,下次我還敢?!?/br>    雖是求饒,可秦翰的臉上卻絲毫未見半點悔改之意。    當然,這么說的下場就是倆人都白白浪費了一場看電影的機會。    ……    翌日,倆人一同來到了聶宅。    許是年關將近的原因,管家陳云橋也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回到自己的家中跟兒孫們共聚一堂。    聶磊的大哥也不在聶宅,據說是帶著他的伴侶去了父母常住的地方,今年怕是不會回來過年的樣子。    所以此刻的聶宅真的是空無一人,偌大的房子略顯幾分冷清。    不過聶磊也并不在意這一點,他向來跟家人聚少離多,逢年過節跟他們道個祝福便算完事。    他帶著秦翰直奔自己三樓的房間。在他的衣帽間,一早就存放好了他想親手獻給秦翰的禮物。    當聶磊一臉神秘打開柜子的那一剎那,秦翰一眼就看到一個以他為原型一比一打造的人形玩偶。    秦翰自然知道這玩意兒的用處是什么,他對這東西再熟悉不過,基本相當于是聶磊重新為他塑造了一個他原本樣貌的靈魂載體。    “你這是什么時候準備的?”秦翰看著那張跟他一模一樣的逼真臉龐,神情一度有些復雜。    明明聶磊一直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動的,這事他竟然從頭到尾都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    聶磊并不急著回答秦翰的問題,而是小心翼翼地將那玩偶從柜子里搬了出來。    這東西若是按照以前的常規尺寸來打造,可能也就半米之高??蛇@次聶磊是專門為了秦翰特意定制的,人偶足足將近一米八的高度,搬起來著實有些分量。    聶磊一邊扛著人偶,一邊拉著秦翰的手腕來到自己的床鋪邊上。    他輕輕地將人偶放在了床上,之后雙手搭在秦翰的肩膀上,低下頭,耐心地為秦翰解釋道:“還記得那次你卡在墻里偷聽我在陽臺上的談話不?”    秦翰順著聶磊提供的思路,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那天晚上的場景。    他頓時恍然大悟,隨即臉上又是一紅:“我……我那天哪有偷聽你講電話了!”    他分明記得那時他是在正大光明地垂涎著聶磊的美色,以至于秦翰后來壓根就忘記了聶磊當時都說了些什么。    現在仔細想想,難怪那時候聶磊的反應特別奇怪。好家伙,原來聶磊早就在暗中密謀這件事了!    秦翰特意探過腦袋瞅了一眼人偶的模樣,他指著人偶的身軀好奇地問向聶磊:“你怎么這么清楚我的身高尺寸?”    這胳膊大小,這腰板粗細,幾乎八/九不離十。    聶磊“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后他摸了摸秦翰的腦袋:“你以為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抱的都是一塊木頭么?笨蛋?!?/br>    秦翰的臉頰當即又紅了一片,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不對勁!    聶磊乘勝追擊:“大叔,先不說這些了,趕緊來試試這副新的身體吧?!?/br>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秦翰出現在他面前。一個屬于秦翰原本樣貌的人。    秦翰輕輕地“嗯”了一聲,順勢躺了下來,跟一旁的人偶緊挨在一起。    聶磊很快就念起了熟悉的咒語,秦翰能明顯感覺到這次與第一次轉換靈魂時相比,大有不同。    這一次聶磊的咒語盡顯溫柔,他只是輕輕地閉上眼睛,隨即就感覺到身子輕飄飄地挪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完全沒有先前那種緊繃的束縛感。    等到秦翰再睜開眼時,只見聶磊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整個人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翰的臉龐。    秦翰很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是有什么臟東西么,怎么看你的反應有些怪怪的?!?/br>    聶磊莞爾一笑,隨即搖了搖頭:“不,你臉上沒臟東西。我只是……內心有些觸動?!?/br>    “嗯?”秦翰對著他眨了眨眼。    聶磊深情地撫摸著秦翰的臉龐,款款道:“大叔,老實說跟你相處久了我才發現還是你原來的面孔看得順眼?!?/br>    他的眼眸中漸漸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色,似是感動的眼淚在作祟。    “其實從你為我擋下顏煥之的那枚子.彈起,我每時每刻都盼著你有朝一日能以真面目與我朝夕共處。如今這個愿望終于要實現了,我很欣慰?!?/br>    這是聶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也是他一直以來都在追逐的目標。    秦翰聽了聶磊這段間接性的表白,順勢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到床鋪的邊緣,朝聶磊勾了勾手指。    聶磊面色一怔,雖不解對方的意思,但他還是按照秦翰的指示來到了他的跟前。    秦翰抬起雙手,一把勾住聶磊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順帶在他的耳邊一陣壞笑道:“我怎么記得某人之前還說過那個人偶的臉看起來比我原本的模樣年輕了好幾歲?怎么,現在是不嫌我老了,嗯?”    聶磊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敢情秦翰心里一直都在惦記著這件事。    他順著秦翰的話好生解釋:“那個‘某人’年少無知,有眼無珠,不識大叔的模樣好。你大人有大量,就發發慈悲,原諒他的不知好歹唄?”    秦翰認真審視著聶磊的眼眸,見他眼中態度十分誠懇,不由心下一軟。    “如你所愿?!?/br>    說罷,秦翰的嘴唇沿著聶磊下顎的曲線,一路輾轉至那片柔軟的地方,輕輕地覆了上去。    倆人在聶宅又荒唐了一夜。    第二天,聶磊帶著改頭換面后的秦翰撤離了聶宅,回到倆人的小窩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浩浩蕩蕩地出發,前往秦翰的故鄉,f市。    因為春運的緣故,大年三十那天他們在高速路上堵了好久,最后還是經歷了四小時的漫長等待,終于順利地來到目的地。    下了高速,他們簡單地吃了點中飯墊墊肚子后,之后便有秦翰領路,帶著聶磊前往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住宅,明陽小區。    秦翰生怕別人認出他這張出事的面孔,特意戴了一層厚厚的口罩。    倆人假裝路人,幾經旁敲側擊,終于得知秦翰的父母在秦翰死后,他們的日子其實過得并不大好。    首先是秦翰的母親陳瑩因為過度沉浸于秦翰死亡的悲傷中,一度導致精神有些失常。    每日不是封閉在自己的房間,就是經常對著一個地方發呆。有時候她人在馬路上走著走著,還會突然停下來獨自哭泣。因而好幾次險些釀成車禍,好在她被路人及時拉扯才免于禍難。    而他的父親秦明不僅要照顧陳瑩的病情四處奔波,同時還要兼顧公司上的經營,人因此也憔悴了不少。    曾幾何時,這個還算硬朗的男人,臉上也增添了幾許斑駁,原本烏亮的頭發不復往日的風采,開始變得白發蒼蒼。    秦翰在得知這些消息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當他和聶磊站在小區大門的對面時,看著陳瑩坐在輪椅上,在秦明的推動下,神情恍惚地從拐角處的人行道上現身。    倆人的臉上各自寫滿了愁容,跟身邊臉上洋溢著激動喜悅之情要回家過年的路人相比,相差甚遠。    他們步履蹣跚地走向小區的大門,陳瑩的懷里抱著一袋滿滿當當的食材,看樣子倆人是剛從附近的超市購物回來。    秦翰見狀,心中的苦澀越發濃重。    母親和父親……還真的是憔悴了不少。    秦翰目不轉睛地盯著陳瑩和秦明移動的身影,他站在原地緊緊地攥著雙拳,平整的大衣因為他的隱忍莫名增添了幾分皺痕。    聶磊不忍心他獨自一人承受這些痛苦,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好讓秦翰的心里能舒坦一點。于是他伸手將秦翰的拳頭握在自己的掌中。,試著安慰道:“大叔,如果你想哭的話,就放聲哭出來吧,我的肩膀隨時為你敞開著?!?/br>    然而秦翰只是無聲地站在原地,努力將眼角積攢的眼淚重新憋回去。    “不,我不會哭的?!彼芙^了聶磊的好意。    他跟聶磊一路走來經歷了這么多的磨難,秦翰覺得自己比以前成長了許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感情用事,也不會隨隨便便讓這些情感牽動自己的惻隱之心。    更何況今后還會發生更多糟糕的事情,秦翰必須讓自己的內心不斷強大起來。    如果今天因為看到久違的父母就潸然落淚,那么將來的他又談何勇氣去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聶磊,我們回去吧?!鼻睾卜词治兆÷櫪诘碾p手,如是說道。    “要走?都到這里了,不上去跟他們相認么?”聶磊再次向他確認。    秦翰搖了搖頭:“不,對于他們而言,我就是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的符號。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也只會打擾他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如今能看到他們的生活還算安寧,我已經很滿足了?!?/br>    而且他這次回來,原本就是只打算看他們一眼就走。如今愿望實現,秦翰哪里還敢奢求更多。    聶磊知道自己說不動秦翰,也尊重他做的每一個決定。末了,他牽著秦翰的手,準備離開這里。    正當倆人要離開明陽小區時,一聲女人的呼喊止住了秦翰的腳步。    “阿翰——”    秦翰問聲,面色不禁一怔。    這是……陳瑩的聲音?